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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坛狂,两坛娇,三坛是个乖宝宝 ...

  •   白韵清爱喝酒,特别爱喝。但那嗜酒如命的人,酒量和千杯不醉无缘。

      沧渊还能不知他那破酒量?十五载的朝夕相处,白韵清是个什么德行,他一看,便知道刚刚那一饮而尽的酒水,不过是第二坛。

      一坛狂。半坛酒下肚,就暴打毓灵公主,分毫没有殷瑛口中那白韵清是“有求于”她的模样,又是撒落财宝,又是落血人间,荒唐的匪夷所思。

      第二坛甫一下肚,那前一坛的酒劲就上来了,狂傲近乎猖獗,连仙境都不放在眼里。先前便是“皓华那厮”粗鲁地叫着,又拆了大荒无界的覆舟山,连路过的灵兽修士都吓得跪地,真是威风。

      口出狂言,不许他白头他还能不白了?“青竹丹枫任时节,生老病死从自然”,这可都是白韵清亲口说的。

      “后来,我自己做到了。”沧渊心道。他也修出不死不老之身,但不是白韵清的“吉言”,而是皓华仙君开蒙在前,他经过数次历练,除魔有功,得天帝赏识而点将封神。他是归墟之主,是万鬼之王,效命于苍天大地,守卫芸芸众生。

      至于白韵清“点将封神”一说,究竟是邪恶预言,还是真心祝愿。沧渊上一世不知,这一世不解。

      “长离,你不在大荒无界陪我了吗?”他上前,心中感慨从现世人间历练而来的虚与委蛇,轻轻碰了碰白韵清的衣袖,道。

      “陪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可陪的?”白韵清若风中细雪“走”向醉仙台,纵身一跃,轻盈落身亭台屋顶,侧卧闭目,背对沧渊。那背影精致玲珑,那轻衣难掩春光灿烂,纤细腰肢,让人忍不住现在就毁了——一刀斩断。

      沧渊噌噌爬上亭台,站在游廊上,垫脚够向屋顶,抓了抓白韵清的衣摆,凌厉的瑞凤眼里尽是天真:“长离长离,我穿这身仙境校服可好看?”

      白韵清敢对他甩脸子,他势薄力微,也要堵堵白韵清的心,他就是狗,也绝不再做白韵清的狗!他粲然笑道:“金晃晃的,我觉得比在昆仑时的那身打扮气派!”

      白韵清懒得回头,长袖一扫,银波锦绫便将沧渊从亭下提了上来,没有凌厉肃杀的风刃,柔丝千百段,将那有心滋事的人捆成了只蚕茧。沧渊气的一口老血卡成浓痰,吐不出也咽不得,只得在那“茧子”中来回挣扎,手脚并用。

      身上麻痒难耐,似有冰凉柔滑的东西扫过,“茧子”破裂,银波锦绫拉扯着沧渊,仿若一只提线木偶,站在了白韵清面前。此刻,沧渊手脚都被捆着,面色活像要上刑场的壮士,只是白韵清已看不清,只觉得那黑亮眸子里的懵懂,已然有些模糊。

      或许,模糊的是自己的眼。白韵清无声调笑。
      他眯眼看着,双颊红润更甚,绵绵无力中藏着几许气急败坏,道:“不好看,不好看!”

      沧渊本以为白韵清发癫对他会要打要罚,谁知随着那人一席话低头一看,原来,他一身大荒无界的校服居然被换成了一袭墨染玄衣。那料子一看就是昆仑宝物,仿佛有灵性,曳于微风如墨点入水,飘飘扬扬,浮光转动,化雾化云——玄衣上游走的灵气渐渐绘成一幅九州山河,微尘不差,可圈可点。

      白韵清以袖遮眼,道:“老气横秋,不配我眼。”不待沧渊回神,又是百丈锦绫将其团团裹住。

      沧渊有苦难言——这第二坛酒水的威力来了!

      两坛娇矜。娇冶如妖而又娇纵不已,若不是知晓其身份、年岁,沧渊错眼,怕是会将那白韵清当做是某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大、恶贯满盈的纨绔公子。他悔不当初,作何去招惹这醉酒浑噩之徒?就这么被人家当做成女娃子的布偶,衣裳换了一身又一身,皆是锦衣华服,各色各样都有,唯独没有再见浅金色。

      酒气更重了,白韵清的脸越来越红,索性衣袖挡住一脸恼怒嫌弃,不再看了,道:“不玩了不玩了,无趣的很。”

      这可不就像个不定性的小孩吗?沧渊一腔郁结怒火,像是找不到出口蛇,饥肠辘辘地被困在石穴里。他闷声回道:“长离,不好玩,青枫也不玩了,不如……”

      “走啊!”白韵清跳下屋顶,两步又跃上那棵横生于悬崖峭壁上的枯松。一手枕在脑后,一腿悬于空中,衣袂同卷卷浮云交融,两眼看着天,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让你走,怎么还不走?赖着做什么?”他微微偏头,脸上红晕退散。

      沧渊趴在悬崖边,向下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白韵清气色极差。

      “长离!”他对着枯松上的醉酒男人大喊,生怕离得远,那人听不真切,“你莫生我气!”那气吞山河的音量惊得飞鸟再次扑簌,沧渊生怕招来看热闹的人,突然想起毓灵公主所说“通灵密语”之术,立刻催动灵核,心念:“长离,你莫要生气,你要我走我便走就是了,但走之前,且让我陪你再喝一坛酒,可好?”

      再喝一坛,白韵清就该本性毕露了。沧渊心道:“本君在这装疯卖傻半天,不就是为了套句话来?技不如人,唯有忍辱负重。”

      但他用“通灵密语”,不仅仅是为了避免招来多事之人,白韵清所在之地,一般也不会有人敢靠近,这人毕竟属于“只可远观”。“通灵密语”算不得高深法术,有灵核之人皆可用——肢体相触结过契,以灵核呼应即可千里传音。

      沧渊心说:“若是我身上的结魂珠确实有用,那么此时白韵清身上可还有结魂珠?”

      结魂珠仅此一枚,是白韵清的灵核,不会不在他身上。那么两颗同时存在的结魂珠,必然有一颗是“赝品”,很大可能就是他身上这颗破烂,但破烂之前突然显灵,为何?

      有太多谜团接踵而来,令沧渊头痛。本是想要回归墟,结果时间倒退,来了大荒无界。先是白韵清的反常之举,出现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场景,又是撞破了醉仙台的密谈,牵扯出殷灿之死。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在他的计划和预想内。

      “那好,君向右我向左,那便再饮一坛,但你就在上头吧,我不想动了。”沧渊的识海里传来白韵清的声音。果然,结魂珠还在那人体内,那么他的这颗赝品……

      只见白韵清手中多了两坛酒,皆是昆仑觞。他高高抛起一坛,沧渊忙伸手接住,且不说这酒难得,最重要的是,每一坛昆仑觞都由昆仑百种仙草所酿,可大长修为。

      白韵清兀自举起酒坛,隔空一晃,并不看沧渊,而沧渊捧起酒坛一举,算是回敬。

      但他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唇齿留香久久不散,可白韵清的东西,他不想再要了。

      覆舟山的仙云,悠闲地从二人之间飘过,沧渊看着那悬崖枯松上躺着的人,渐渐又想起了自己在昆仑境的一些画面,好像,也有类似的一幕。可那仙云真是闲得发慌,留下来凑热闹,久久盖在白韵清上方不走。沧渊瞧不清那张脸了,万年来的记忆像是在这一瞬间成了如梦泡影,一切空无。仿佛这天地间,只有昆仑觞的芳香甘甜,令他喉间灼烫。

      “哐啷”一声,惊散了仙云,是白韵清的空酒坛坠落深渊了。沧渊放下手中几乎还满着的酒坛,探身望去,那枯松上竟是不见了白衣身影。
      ……莫非,掉下去了?

      儿戏!死不了也不是能这般胡作非为的,那白韵清不看重的东西,是这世间多少生灵的可遇而不可求?!

      这世道,不公。万年前,只是这零星的“不公”,万年后,则是数不清、看不尽的“不公”!

      沧渊却不知自己的身子越探越向外,山石松动,他跪着的一方土地突然塌陷。脚下一空,周身忽轻,心中惊惧——他用了万年才重生,好不容易回来,莫不是才开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又要死了?他现在是凡人,摔下去,必死无疑!

      腰身一紧,他只听得身后传来迷迷瞪瞪的胡言乱语:“看,仙山和凡山没什么两样,洞天和洞穴也没什么不同。该塌便塌。但心向往之便是圣地,人人心向往之既是天堂。”

      白韵清不知何时已站在沧渊身后,猝然收回绑缚对方腰身的银波锦绫,没于洁白的轻衣衣袖。沧渊心跳隆隆,死里逃生,他又承了白韵清的“救命之恩”!这还是他刚回万年前,就觉得欠了白韵清良多,如何是好。
      但他不再信眼前之人,兀自疑心——是不是山石塌方也是白韵清故意为之,就是想让他觉得欠了他?

      “长离,仙山怎么会塌?!”沧渊唇抿一线。

      “你生得太重了。”白韵清有问有答。

      “……”

      沧渊重新又问:“仙山承载万千生灵,是希望,是信仰,不可能塌陷的是不是?”

      白韵清摇头:“你长大了呀。”说着垂手比了比,“那个时候就这么高,瘦瘦小小,现在……”他远远举手上扬,指向沧渊,道:“比长离还高,又大又沉,抱不动了。”半梦半醒的语态突而下沉,如流星,兴致勃勃地坠入深渊,却是死去,“希望会在下一个希望到来前破灭,信仰会在新的信仰面前崩塌。目光如炬的人多得是,天真无邪的……青枫……不会破灭,不会崩塌。”

      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白韵清喝了三坛酒,问什么答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乖得很!只是今日这人的话,毫无章法,让人费解。

      “长离,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沧渊追问,心道:“是不是最想毁了你不屑的九州大地?是不是有什么藏得极深的怨念,让你向魔道同流合污?”

      “想……”白韵清突然不语,半晌低头道:“给你梳头,编辫子。”

      “你!”白韵清,不要脸!总拿他当稚子耍弄,亏他前世感恩戴德,如今想想自己的蠢样都觉得发指!

      “那么,你心中可有怨?”沧渊道。他的狠厉神色渐渐显露,可惜白韵清酒已三坛。

      “不敢有,不想有。”白韵清笑道。那笑容如孩童,灿烂真挚,就像他说的每一字都是誓言般珍重。

      醉酒的白韵清不可能还有偷奸耍滑的本事,沧渊却情愿自己听的是胡言乱语。此人越是认真温和,越是叫人看起来无辜惹人怜。叫他看得简直心慌意乱。

      “白韵清,”他依旧不信亲耳所闻,执着道:“你可有恨我的时候?”若不恨,就是一条狗,十五年的陪伴也该有感情,他们最终怎么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有。”白韵清笑容凝滞,“我恨你……恨你……”

      呵,这就有恨了?!他到底是做过什么,能入了这人的眼,叫他这等至尊强者惦记着,恨着?!青枫不是听话的很吗?白韵清不是偏爱“他”的很吗?原来,心里的恨,早就埋藏了啊!可是为什么,就因为殷灿的死吗?因为殷灿的死和他有关吗?!

      “你恨我什么?”

      “让我后悔了。”白韵清道,“我后悔了。为什么要给你做‘爹爹’,听你叫得心烦。”

      “哈哈哈哈,好,很好!”沧渊心中狠狠嘲笑自己,“去他妈的‘爹爹’,简直耻辱!亏我方才还怕你掉下山去,差点忘了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你这种人……去死吧!”

      “白韵清,你去死啊!”沧渊咬牙切齿。长离,长离真是个好字,白韵清,长久离世,死无葬身之地!

      “好。”哪知他竟然真的点点头,手中突现银色灵光,灵力强劲,发出刺目的白芒,仿佛宇宙大地,此处才是太阳所在。
      只见他抬手,捻着灵光,劈手就朝自己灵核所在之处挥去。

      “慢着!”沧渊被刺花了眼。让白韵清这样去死,太便宜了他,血海之仇,当要亲手偿还。然则待他看清眼前,却见白韵清手中银光停在心口,久久徘徊不下。

      他抬头眨了眨眼睛,望向沧渊,酒气染的他眼中水波满溢,声音微弱道:“可否,给我一些时日,我迟些再死?”

      “……”
      骗子!就算自毁灵核,你也死不了,“迟些再死”?一个天地不可灭的人,要怎么死,要迟到什么时候?
      ……万年后吗?!

      醉仙台突降小雪,雪花稀碎,不成型,落地化水,仙家圣地变得泥泞。

      沧渊黑龙皮靴上落上泥点,他步步走向白韵清,扯掉昆仑耀光绫外衣,扔向他脚边,垂眸看着那人俯身蹲地,他森然道:“殷灿,是怎么死的?”

      白韵清捡起地上衣袍,抱在怀里,背影一晃:“病死的。”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沧渊一脚踩住衣袍一角,白韵清起身被那力道一拽,险些栽倒。他像是对那衣裳珍惜的要紧,大力扯过衣袍,只听“刺啦”一声——

      衣袍在他怀里,洁白如新,光辉闪耀,不亏是昆仑仙宝;而沧渊脚下赫然踩着一只满是泥泞的衣袖。

      “我知道。”白韵清掸了掸怀中衣物,那衣物竟是兀自生出一只袖子来,齐齐整整、崭崭新新地躺在他怀中。“可九州,谁能奈我何?”

      不似以往趾高气扬,这怕是沧渊万年来,第一次,听那人将这句旷世豪言说得如丧歌戚戚。

      沧渊深知,他再是追问殷灿的事,白韵清的口中也绝无实话了。那三坛酒就变得乖如稚童的桐吾君,居然酒后扯谎,那他之前的话,还能信吗?

      “我且问你最后一句。”他道,“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沧渊心念:“说,说出最狠的话来,说出最真的话来,来浇灌我对你的仇恨,从此,绝不动摇,那坠崖的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我来寻你,千山万水不过尔尔。我若来寻你,天地之间谁能奈我何?可是青枫,别了。”

      不对!这句话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N年以前。
    沧渊:第三坛了?
    白韵清:嗯。
    沧渊(幸福撒花.JPG):亲一个?
    白韵清:好……好不要脸的狗畜生。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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