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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蓝雾 ...

  •   暖烘烘的被窝突袭凉意,年叙锦不自在地蜷缩更甚,没一会儿又睡去了。等到轻微的脚步靠近,年叙锦才警惕睁眼。

      胤禛蟒袍着身,正对着铜镜系着大带,发觉美人睁眼,斜睨看去。年叙锦单手伸出被褥,揉了揉眼睛,又迅速收了回去,发着抖道:“上朝啊?”

      “是啊——不来帮为夫系带吗?”胤禛唇齿含笑看她。

      年叙锦缩紧了被子,恨死这该死的冬天了,她道:“不,冻死了,才不起来。”

      胤禛笑意更深,他坐下床边,温热的手掌摸了下年叙锦的脸。他常年舞刀弄剑,手中老茧颇多,却显得多了几分可靠。他没忍住,俯下身亲了亲睡意迷糊的美人。

      “既知冻,昨夜还那般晚才回屋?也不跟我说去做了甚。”胤禛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没一丝责备之意。

      年叙锦困得很,一点不想搭理他。胤禛让她睡,为她掩好被,才随口一问:“对了,最近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太监,我之前好似没见过。怕是个男人吧?”

      年叙锦心下一虚,睁开了一只眼,打量着胤禛的神色。

      胤禛失笑,又吻了一下她,大度道:“好了,我太忙了,府中又无聊,多个人陪你我很放心。”

      “当真放心?”年叙锦微眯双眼瞧他。

      “……”胤禛如实奉告:“不放心。”

      年叙锦哈哈大笑,笑够了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捧着胤禛的脸亲了一下,然后放手,像只兔子一样钻了回去:“你去吧。”

      胤禛笑:“我会尽量早些回来陪你。”

      年叙锦打哈欠:“哪日都是这般说辞,哪日不是日半三更才回来。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你这就没一句能信的,哼。”

      胤禛无言以对,陪着笑关上了门。

      他穿过长廊,天还半黑,透着一丝清亮。踏出垂花门,前方不远,苏培盛正弓着身子,侯他上马车。

      胤禛挥挥手让他起身,最后整装待发之余,他道:“近日,阿瑟是不是让你帮着找些什么了?”

      “啊……”苏培盛哑口无言,只应:“嗯。”

      “她不肯让你说给我听?”胤禛好似摸透了一般,一猜一个准。

      “……嗯。”

      “好吧。那你近日就莫跟我去了,好好帮她做事就行,辛苦了。”胤禛道谢。

      “不敢不敢。”苏培盛哪敢受此大恩,不过想来王爷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应该也知晓十一的事了吧。他又道:“王爷真不在意那小太监?”

      胤禛浅然一笑,上了马车,马夫驾马远走时,他撂下了一句话:“取次花丛懒回顾。”

      苏培盛了然,低头送王爷远去,这才直起身,浅舒一口气,脸上笑出两个酒窝。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府中开始打理一切琐事。

      房中的年叙锦舒展腰身,曼妙的身材撑在被外,冷的一哆嗦。她招手呼来:“来人,备水,我要沐浴。”

      她话音刚落,屋外的一位婢女应声进了门,将浴桶布好,又进一婢女,奉上衣物。看着热气腾腾的水倒入桶中,年叙锦浅浅起身,走向屏风后,解去里衣衣带。

      浸在水中,温热抹去了她的困意,她渐渐清醒。有一婢女走至年叙锦身旁,细胳膊下还拎着一桶水,她面如菜色,神情木然,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这府中上下的婢女太监,好似大多这般。如果年叙锦没记错的话,她叫雨舟。

      雨舟瘦弱的手腕上爆着青筋,正欲将桶中水,倒入浴桶中,又听年叙锦说:“行了,这桶加完不用再加了。”

      “是。”雨舟多问了一嘴:“可要奴婢伺候主儿沐浴更衣?”

      年叙锦从来不要人伺候这些事,她所问不过例行公事。年叙锦摆了摆手,意思让她倒完水就赶紧出去。

      雨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入,抬着桶的手臂颤颤巍巍,卷在袖口里的镯子一不留神掉了出来。那镯子通身淡紫,在烛光下依有紫光,精贵可见一斑。

      这种紫玉,府里福晋格格戴司空见惯,却也不是她这种下人能用得起的。雨舟本能去遮,但哪逃得过年叙锦的眼睛,她瞥见一眼:“镯子不错。”

      雨舟眼珠转得飞快,道:“这是奴婢家里给奴婢准备的嫁……”

      “红翡绿翠紫为贵。”年叙锦笑也不笑:“清筱对你倒是好。”

      雨舟原本苍白的脸庞一怔,登时噎住。神色自若些许。年叙锦没继续说什么,让她下去,把门关好,去叫十一两炷香后过来请安。

      *

      “侧福晋。”一阵扣门声后,一沙哑嗓音在门外说出。

      “进。”

      年叙锦着身的是件汉人衣裳,轻飘悠扬。此刻她正于胤禛的桌前弯着腰,仔细端倪着胤禛的墨宝。十一推门进来,她才微微抬额。

      见她青丝披散,进屋的十一,当即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年叙锦到坦然,走向铜镜前,坐下,慢慢道:“找你来,还是要问你点关于江祈浣的事。”十一闻言,点了点头,却还是背对着她,“……你是打算一直这么背对着我吗?”

      “不是……不敢。”

      “不敢就给我把头拧过来。”年叙锦冷声道,端坐,她问:“会盘发吗?”

      十一转过身,点了点头。

      “过来帮我盘发。”

      十一犹豫片刻,听她话照做。他在江府的那几年,经常帮婢女盘发,手艺说不上精湛,却还算可以。只是还从未触碰过如此尊贵之人的秀发。

      他十分谨慎地开始了编发,年叙锦道:“你知道,江祈浣除了清筱,还和谁不对付吗。”

      十一编得入迷,浑然不觉年叙锦正在说话,年叙锦瞪了几眼铜镜中的他:“问你话呢。”

      “哦……哦。”十一咽了咽口水:“江祈浣……大多数人与她都不对付吧。倒是有一人,应当最盼望着她死。”

      “谁?”

      “浸玄格格。”十一轻抚年叙锦的发丝,说:“在江祈浣独宠前,耿浸玄也常常陪着王爷的,拥有再失去的滋味想必不好受。更就是……她与江家二姐妹同一夜进府。”

      听到这,年叙锦不厚道地笑了,她轻蔑道:“两花都艳,哪花开?”

      “江祈浣。”

      “难怪。”年叙锦就事论事。要是她新婚之夜,郎君在他人榻上缠绵,她非得连两人的皮一起扒了不可。

      十一:“而且,江祈浣销声匿迹之后,府中最受宠当属她了,虽有几点灿烂星火,但也都是过眼云烟。不过不包括您。”

      “……”年叙锦大笑,“何故强调我?”

      “怕这么说你不高兴。”

      年叙锦又笑了笑,没说话。十一继续说:“单从恩宠上来看,她是江祈浣离开后,最大的得益者。”

      “慢着。”年叙锦深望:“我记得第二位世子是李萦纡的孩子吧?”

      “如果不算江祈浣没掉的孩子,是,第三位世子也是她所生。”十一道。

      年叙锦奇怪:“那耿浸玄呢?”

      “没有。”十一答道。

      “她受宠这么些年,难道如今才有的孩子?”

      “据我所知。是的。”

      年叙锦兴致大发,笑道:“是当年没站稳脚跟怕成为他人垫脚石不敢怀吧,如今是有了把握吗?她倒是没江祈浣那般急功近利。”

      细想下来,耿浸玄娘家算不上能撑腰的,她想开头刀,定也不敢拿清筱做羔羊,而江祈浣区区一县令庶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年叙锦略显沉默。她不问十一也不说话,静心为年叙锦编发,他唇角轻抵,动作轻柔。年叙锦思索着许多,偶然一眼,瞧见铜镜中十一将自己的长发编做汉人的发式。心中一笑,编的倒是精巧。

      十一抿了抿唇:“好了。”

      年叙锦指了指首饰盒,十一为其奉上。她随手一挑,挑中了其中一对平平无奇的碧珠颈串与指戒,十一为她戴上后。她站了起来,转了一圈,问他:“好看吗?”

      十一满眼是她,小声道:“嗯,很美。”

      年叙锦沾沾自喜,有几分想让胤禛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陡然,年叙锦耳中传入门外一阵脚步声,她心中默数三秒,不出所料,门被敲响。

      十一前去开门,是一发髻歪系的婆婆,身后跟着一小女。她们上前向年叙锦问安,喊了声侧福晋吉祥。

      年叙锦不认识她们,多看了几眼,让她们起来。

      婆婆道:“侧福晋,奴婢是府中管香的寞林,今日来为您配香。侧福晋可有何喜好?或偏爱什么花?奴婢带来了各屋主子常配的香,可供侧福晋参考一二。”

      年叙锦摸了摸下颚,觉得有些怪异。

      制香上年叙锦可不需要参考他人,她女红样样只学皮毛,但品香炼香却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她伸手打开了桌上的锦盒,里边是一张香方。

      年叙锦伸手交于寞林:“按着上面配,味道似桌上的香炉的香味即可。”

      寞林早有耳闻年叙锦极为爱香,制香上也不逊色。经她这么一提,寞林这才注意到她屋中点着香,她对香味极为敏感,只是带着这五花八门的香一时当真能分辨出,这么说年叙锦所用的香应当气味略淡。

      她走到窗边榻上,弯下腰用手掌扇了扇香味,细品过后淡道:“好香。只是这香味,奴婢好像不是第一次闻到……可是王爷香囊里配的潭梦落?”

      胤禛的香囊是年叙锦那蹩脚的女红缝制的不错,里面的香也确实是她配的,可潭梦落这个名字她闻所未闻。年叙锦浅笑道:“潭梦落?可是胤禛取得名字?”

      “奴婢不知。”寞林直起身子。此香淡雅如雪,几分香甜点缀,她本以为年叙锦用的应当是极为浓烈的几种香:“侧福晋此香精妙,奴婢一时记不住所有香味,可否允准奴婢将此香带回去品记一番,再为侧福晋制香呢?”

      年叙锦大手一挥:“拿去便罢。不过我奉劝你们一句,我对香很敏感,尤其是我自己制的,你们在里面偷放一点少放一点什么,我一下就识得出来,别不自量力……”

      年叙锦神色微变,眉宇间,似乎透露出什么。

      “不敢。”寞林使了个眼色给身后跟着的小女,那大约是她的的学徒,学徒立刻上前去捧香炉。

      两人收拾好,就要退下。年叙锦倏然喊停:“慢着。把在府中待的较久的几位格格和另一位侧福晋的香拿来给我赏赏。”

      小女木讷,看了两眼寞林,才按部就班地将几位的香盛在托盘中,送到年叙锦眼前。年叙锦先拿起了李萦纡的,轻掀瓷盖,那是种不算强烈兰花幽香。

      小女道:“最后那瓶是祈浣格格的,只是她常年不用香,应是好几年前所用的了。”

      年叙锦放下李萦纡的香,随口一问身旁的十一:“怎么,她不喜欢香吗?”

      十一道:“我不知道,依稀从前她屋中挺香的。”

      年叙锦挑了江蕙兰的香,同样的,她的香主调也是兰花香,只是更淡,还多了份檀木的苦涩。这是为了衬她吃斋念佛吗。

      年叙锦大失所望,不仅人无趣,香也如此俗气。年叙锦最后的期望,拿起了耿浸玄的香。

      耿浸玄的香瓶稍有贵气,瓷盖上绘着一红花,还镶着金边,古雅透着骄纵,像是耿浸玄的风格。年叙锦轻掀瓷盖,幽香飘来,她忽觉不对,耿浸玄此香不俗,甚至尤为奇特。年叙锦脸色阴晴不定,只留一抹冷笑。

      此物最相思,错不了。

      她对香味十分敏感。寻常香味,经她鼻前便能识出端倪。只可惜每次与耿浸玄会面都是胭脂俗粉布满了天,两人关系又是差劲,年叙锦压根没能近得了耿浸玄的身,这才没识出异常。

      年叙锦收敛了笑,使了个眼神给十一,她先是对寞林道:“这可是由你配置的香?”

      寞林观望一二,否认道:“不是奴婢所配,浸玄格格的香皆是由她自己所配,奴婢仅照着方子调配。十多年来皆是如此。”

      “哦?这么说来,这香方十多年来为曾变动过?”

      寞林道:“有变,但相差不远。”

      年叙锦又看向十一,她说:“耿浸玄格格此香妙哉,以松木为底,雪莲为主,红豆花加以点缀,砸进鲜香啊。从前不知,她竟如此懂香。”

      十一霎时明了她何意。问君多采捷,此物最相思。他拿过江祈浣递与年叙锦,结果意料之中。红豆花碾开的料屑作为辅料藏于江祈浣的香料之中。

      年叙锦压低了声音,半笑不笑道:“看来江祈浣并非不用香啊,只是意识到了香中有她碰不得的红豆花,孩子没了后,她无权无势,不敢让下手的人察觉,只能做出这个样子了。”

      “若她对红豆、红豆花真有那般禁忌。日夜闻着,身子受损,孩子没了也不足为奇。”年叙锦有些失望:“我还想,她这么个心思频繁多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又或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她的孩子。原来是知晓了她的弱处。”

      年叙锦抬眸问:“府上用红豆或红豆花制香的除了耿浸玄可还有他人。”

      寞林稍愣片刻,红豆花香味近乎没有,香中带它多数只为讨个“相思”的彩头,放在香中多数时候都不起眼。一时去想,还真难忆起。她思索些许:“没有了。此花不香,多为少女寄情之物,包于香包赠情郎,自用倒是少之又少。”

      如此说来,耿浸玄或许还真是借了胤禛的名头在江祈浣香中动了手脚,这也难怪江祈浣没第一时间察觉。这么看江祈浣腹中孩子为耿浸玄所害已是板上钉钉,可惜这结果来的太容易,倒显得无趣了。不过至少说明,耿浸玄是会对胤禛孩子下手的人。

      年叙锦摆摆手,让寞林他们下去:“行了,你们下去吧。香不用急着送过来,慢慢制,但嘴要管好。”

      寞林自然明白,她点点头,吩咐身后小女上去收拾摆出来的香料。只是那小女对年叙锦心怀有怯,前脚刚迈前一步,抖地衣襟下摆不慎拨翻了众多香料之一。

      这小小一带,香瓶倾倒地面,四分五裂,香粉在地面掀起一场细雾,一时炸起浓香。

      芬香犹如桂林十里,延绵不绝,太过香甜。而这甜腻的香甜却让十一浑身冰凉。他发着寒颤,脸色铁青。

      寞林看那小女犯了糊涂事,暗叫不妙,连忙上前先训导:“你个死丫头!毛手毛脚的能干什么?!还不快给侧福晋赔罪!”

      那孩子也机灵,跪下就磕了两个响头:“奴婢有罪……奴婢该死,请侧福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年叙锦心道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用得着这样。这漫天是桂香堵得年叙锦鼻子疼,她也没工夫计较这些了。让她们收拾完下去便罢。

      骤然,一只手动作极快地抓住了年叙锦袖口,年叙锦望去,只见十一面色凝重低语喃喃。那一袭桂香杂着寒梅笼罩了他十年不曾见天日,此刻它又如一把古钥,开启了尘封记忆深处的古门,扯开那一幕阴谋的开端。

      年叙锦看他样子不太对劲,满头细汗,她折起袖角,为他拭去额上汗珠:“怎么了?”

      “是她……是桂香。”

      “什么桂香?”

      十一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沙哑的嗓子疼痛难忍,他咬着牙回忆着过往:“换汤的人,身上飘得,就是这掺杂寒梅的桂香。”

      年叙锦凤眼一挑,问:“这是谁的香。”

      “这……”寞林语塞,这香瓶摔得稀碎,瓶身上边挂着的牌子也不翼而飞,当即还真分辨不出这是谁的香。

      “不对,这味道我闻过……挺熟悉的。”年叙锦镇静道,这般浓烈的桂香必然不合那几个表面吃斋修仙的。她思索了半晌,眸子忽亮了,“是篱昔。”

      眼前豁然开明几分,跳跳思绪相连。但好景不长,与此同时,一位侍女敲响了年叙锦的房门,她进来传话:“侧福晋,篱昔格格让您前往后院,有事详谈。”

      年叙锦内心发笑,还没找她,她倒好,自己送上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十一护在他身前:“鸿门宴。”

      年叙锦笑:“我倒想看看这个刚大病初愈的孕妇挺着大肚子能扑腾出什么水花。”

      她让十一处理好屋内的事,自己独身一人前往后院。

      后院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叽叽喳喳的,聒噪极了。奇的是不仅清筱在其中,就连早些时辰去上朝的胤禛也在其中,看来他确实如他所言,早些回来了,只是不巧的是,他才刚踏入垂花门,就被几位格格缠着来了后院,听她们美名其曰:主持公道。

      人群中,胤禛好好一王爷被烦的直不起脑袋,怎么看都有些可怜呢。年叙锦不禁莞尔,旗鞋轻叩两步,大摇大摆地走至人群前,似笑非笑道:“人来的这么齐,怎么,我来迟了么?”

      此言一出,原本欢声笑语的人群变幻为了神色各异的窃窃私语,而胤禛却像如获至宝,笑颜如旧看着她。

      直面朝她走来的篱昔,挺着半大不大的肚子,不知道哪门子的劲,勃然大怒:“年叙锦!你还敢来……”

      那迎面而来的桂香当真飘摇十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年叙锦打断:“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直呼我名讳?小小格格就敢如此放肆了吗?”

      气氛一刹之间凝住了,说来最不守尊卑的也该是她年叙锦,可偏生就是没人敢反驳她。

      篱昔被堵的措手不及,支支吾吾了许久,才佯装镇定:“是—— 但你也不过只是个侧福晋,了不起在哪了。再说来,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女人是我雍亲王府的人,是丢了王爷和福晋的脸面!”

      年叙锦看着她,面着疑色。而除她以外更多人是面露吃惊,倒不是惊篱昔所言,而是吃惊篱昔真敢直面硬刚年叙锦啊。

      年叙锦:“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篱昔哼声:“装什么呢。”她转头面向胤禛、清筱,手中亮出一对金碧璀璨的耳串。做配的金饰到不足为奇,但那坠着的碧珠,年叙锦是一眼识出了。听篱昔道:“王爷福晋请看,这是妾身嫁来时,家中爹爹所给的碧珠,正是圣上当年赐的三件至宝其中的耳坠。嫁入王府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谨慎,生怕磕着碰着,也不敢招摇多戴,一直好好地存放着。可三日前,我打开木盒再查看时,它却不见踪影,我心里焦急到处询问。”

      端坐椅上的耿浸玄手抚着圆肚,面色阴沉,她被篱昔这副说词傻到头晕。偏这时她还不知死活地将话风转到李萦纡身上:“对吧萦纡姐姐,我当时还着急忙慌地问了你呢。”

      耿浸玄把手搭上李萦纡的手上,李萦纡当然明白。她浅浅地看着篱昔,不曾回话,这棱模两可的模样,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进可退。

      年叙锦受不了,她道:“别挤眉弄眼了,说下去。”

      “你……!哼!”篱昔气地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她愤愤继续道:“我好生找都不曾寻见它,就问了有谁在那几日里出入过我屋。侧福晋,您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抓到了个毛贼。栏梦!把人带上来。”

      她一声令下,她的婢女栏梦当真从角落拖出了一个和她衣着相同的婢女,身旁还同样站着一个。那婢女被栏梦拽着抬起了头,年叙锦这才看出,这是她的婢女云梨,而一旁站着的则是雨舟。年叙锦微微愣了几秒随刻嘴角浮出了一丝真挚的笑。

      反观座上的清筱就显得茫然几分,她默默唤来霓颐,悄声细语了几句,眉目欲深。

      篱昔得意洋洋:“就是这小毛贼趁我不在潜入我屋,偷了我的碧珠。不知侧福晋可认得此人啊,可千万别是您贵人多忘事,忘了她是谁啊。”

      年叙锦道:“我当然认得,她俩是我的婢女,叫做……无所谓了,你想说什么?”

      篱昔继续无中生有,她发笑:“我能说甚?倒是侧福晋你要不要听听她说了什么。”

      栏梦推搡一把地上的云梨,云梨立刻哭了出来满脸泪痕加错,哽咽的哭腔中她呜呜咽咽地说道:“篱昔格格……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奴婢身份低贱,为人做事,主子说了什么,奴婢不敢不从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爷福晋格格饶了奴婢吧。”

      作为年叙锦的奴婢说“为主做事”这不明摆着在说年叙锦吗,人群中立马有人带头冲锋拱火:“你这么说可是在说,侧福晋指使你去盗窃篱昔姐姐的碧珠吗?”

      “云梨雨舟可是福晋派去照顾年叙锦的,竟被她拿去干这等下作的事。 ”

      听到有人提“福晋”,站在清筱身旁的霓颐即刻冷声道:“你们争你们的,莫要拿嫡福晋做幌子。”

      年叙锦低头笑了出声,她耐人寻味地摇了摇头。慢慢走到云梨身前,身后的小太监不敢怠慢,急忙送上了椅子。年叙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云梨的身前,交叠的双腿近在云梨眼前,她锦绣的旗鞋倏然顶住了云梨的咽喉,抬起了云梨的脸。她俯瞰着,问:“我问你,是我指使你去窃取她的东西吗。”

      顿时,吵闹变作死寂,周身的人甚至屏住了气息。云梨被逼迫着与年叙锦对视,那凝望的双眼,如同利刃,在削她的肉剔她的骨。她兴松平常的语气,却吓得雨舟连眼泪都忘了怎么掉了。

      雨舟见状不妙,抢她一步面对胤禛跪下了:“王爷。前些时日侧福晋对我和云梨说如此珍贵的物件只有她能匹配,就命云梨去偷。我和云梨万般纠结,可不曾想侧福晋她竟然以我和云梨家中年迈的爹娘做要挟,逼迫我们去行窃。”云梨听了她这话才逐渐清醒,点着头附和。

      胤禛听到这,不忍笑了笑,他已经开始期待他的阿瑟会怎么收拾这些人了。

      年叙锦起身向了雨舟身前,她一掌推向了雨舟的肩膀。要知道习武之人的劲道可非寻常之人能比的,更何况是一弱女子。雨舟当即酿锵地往后了好些步。年叙锦也不反驳,只是瞪着他问:“我让你动了吗?”

      话语间她斜睨篱昔:“你说我盗你圣上御赐至宝其一的耳坠,不知你可见过这碧珠至宝的其二。”

      篱昔惊觉,反问道:“这和你有何干系!”

      “想必没见过吧,我让你看看。”年叙锦说着解开了颈上的吊串,又顺手拨下了戒指。观者大吃一惊,这碧珠其二居然就这么轻轻飘飘地出现在她手上,她们后知后觉,这碧珠的所有者是年叙锦。众人失语,皆准备看篱昔该怎般自圆其说。

      篱昔呆滞,迟疑好久,才明了这另外两件碧珠:“碧珠……怎得在你手上,是……是你的?!”

      年叙锦轻笑两声:“御赐之物固然珍贵,可我年家太多了,眼花缭乱,倒真没在意过。你若喜欢,大可直接告诉我,我赐你便是。犯不着买通这俩贱人,陪你一同做戏。”

      篱昔如被天雷击中,目瞪口呆,妄想争辩。年叙锦直言道:“碧珠是美,但你用过就脏了,我看不上。”

      胤禛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当然也只有他敢在这时候笑了。其他人都是忧心忡忡,愁容满面。尤其是那耿浸玄,气的腹中孩子踢了她好几脚。

      年叙锦将碧珠置于一边,走到了云梨雨舟两人身边。在她们眼中她满身戾气,她们想的或许对,但年叙锦不在乎。她一手抽开她们一人的袖衣,把那紫镯夺了去。放在手中她看都不看一眼,抬手便砸碎了,一点不惋惜。云梨雨舟哭爹喊娘地去抢,最终,也只捧到落地的碎玉。

      篱昔双眼无神,痴呆地望着不知何处。就快要摔倒时,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扑向胤禛脚边垂死挣扎。

      嘴中嚷嚷着:“王爷,你莫要听她一面之词,她定是因为有其两样,虚荣,想将三样集齐,就命婢女来偷窃的!现在证据确凿却依然还在狡辩,此女心机深重啊!”

      胤禛没有答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木椅往后移了些,让她扑了个空。他冷眼看着她的狼藉模样,未有半点怜悯之心。

      年叙锦直步跟向篱昔,从背后抓起了她的衣物,毫无预兆地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篱昔还未站稳,另一边脸上就受了年叙锦火辣辣的一掌,疼痛还未及,她就又受力的要倒去。而又是年叙锦的一手,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拽了回来。

      她扯着篱昔,将她拉进,探着她的呼吸道:“若不是你现在怀有身孕,我一定会把你打死。”她不想用一个美化词,因为这种人不配。

      她也算给了篱昔最后的面子,把她安然无恙地放回椅上。接下来就是那两个抱头痛哭地婢女了,年叙锦也是冤到了鬼门关,进府这些时日莫说指使她们做什么大事了,就连主动找她们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就这居然也能被污上一个骂名。年叙锦长这么大,被这般诬陷还是头一次。她眸色愈寒地盯着那俩人。

      该怎么处理她们呢?

      “处死吧。”一不咸不淡的话音从身后传来。

      在场敢这么说的,除了年叙锦,当然就只有胤禛了。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年叙锦身后,当着这满院妻妾给她系上了披风。他对着年叙锦笑了又笑。

      “卖主求荣不忠,毁人清誉不义,不忠不义之人,理应赴黄泉。”他冷眼一瞥地上两个丧如考妣的东西。

      年叙锦则是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就会事后说些漂亮话,方才一句话都不帮我。”

      “我……”胤禛被她这话呛到了,只做干笑着把她半搂进怀里。

      年叙锦又看了几眼云梨雨舟,她蹭了蹭胤禛讪讪道:“死到不必,别让我再看到她们。”

      “好。”胤禛温柔道,可是对上那两人语调瞬间冷了好几分:“苏培盛,没听到夫人说的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了这话谁敢逗留,苏培盛还没动,云梨雨舟就抹了眼泪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年叙锦躁得慌,从胤禛怀里钻了出来些。胤禛道:“别气了。我晚些让苏培盛选些底子干净人去伺候你。”

      清筱一怔,云梨和雨舟皆是她的人,胤禛这莫不是再怪她。

      “这和谁选的人没关系,人心难测,再干净的底子也经不起摆在眼前的好处。”年叙锦道。

      胤禛稍愣,后才明白,她所说的言为之意。怪他一时嘴快,难为她的阿瑟想那么多了。胤禛依着她应道:“嗯,说得对。”

      “再说了。”年叙锦撇撇嘴:“我才不要你的人。”

      胤禛心道:不要你还用苏培盛用的那么顺手。但没直说出去,他低头道:“好,都依你。这些日待在府里无不无聊,我们去骑马可好?”

      年叙锦眸光“噌”的一下亮了。她道:“骑马?”

      细细回想下来,自从前年从马背上摔下来后,她再没骑过马。她届时来了兴致,拉着胤禛的手就要走:“那、走啊!”

      胤禛忍俊不禁,看来这烂摊子又要丢给清筱了。他回望清筱,清筱恰好浅笑看他。他眼神说话,清筱笑了出声,她点点头,口型轻道:“去吧。”

      年叙锦抓着胤禛急匆匆地走了,留下的则是满院怨声。

      耿浸玄忍着痛怒骂:“没用的废物。”

      李萦纡品茶:“这岂不是更好,你的计划就更顺理成章了。”

      耿浸玄叹气:“但愿吧。”

      另一座上,清筱身边的霓颐低下身在清筱耳边道:“制香的寞林说,那孩子确实认出了当年的香味,在年主儿的配合下认出了篱昔。”

      “嗯。”清筱略过几眼李萦纡和耿浸玄,道:“让乐谨那边盯紧些,篱昔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动作,但保不齐会不会又爪子伸向她,让她多加留意,别再像这次这样了。还有姮殊,也让她多加小心。”

      霓颐:“是。”

      *

      马夫从马厩中牵出两匹骏马,一乌云踏雪,一白雪寻梅。年叙锦欣喜,二话没说,脚尖一点,仗着轻功好,直跨上了黑马,吓了马夫一跳。

      胤禛含笑走了过去,他问:“还会骑吗。”

      “别瞧不起人,你骑射未必比得过我。”说完,年叙锦勒紧缰绳,空中划过一声“驾”后,飞奔而去。

      胤禛笑意不减,凌空顺势上了白马,奉陪到底。

      晚些的集市少了些烟火气,却多了许多胭脂水粉摊,满街都是香甜的发腻的胭脂味。扬鞭策马,人群道中开自行开出一条道。王爷与他的“福晋”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奔腾于大街上。

      胤禛渐渐超越了年叙锦,年叙锦不服气,跟上前去:“这是要去哪啊。”

      胤禛嘴角微微一抿:“京郊,跟着来就是了。驾——”

      “这般晚上京郊,明日五更前,你能赶的回去上朝吗。”

      胤禛笑:“夫人为我忧心吗。哈哈,我已向父皇上疏请奏了,父皇批准我明日不用上朝。”

      年叙锦脸一红:“谁忧心你了,我怕你被罚一个月俸禄,到时候我没银子花。”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心虚,双腿夹紧马腹,快马超了胤禛,越跑越远。

      胤禛故作轻咳,难掩欣喜。天下人谁会信,年家大小姐离了她夫君会缺银子花。

      两匹骏马越过欢闹的人群,奔驰至人烟稀少,夜色越来越暗,往后看,万家灯火渐渐熄灭,眼前路昏暗,唯看月光奚落脚下路。慢慢地,回首不再望见炊烟,但前路愈发宽敞。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去过问终点何方,只当是一场彻夜欢腾。

      天越暗月愈亮,寒月透过浅紫花瓣,流潋满山遍野,那些蓝花楹叫寒光照的晶莹,稚色的花蕊躺在其中。此等光景,跃马在前的年叙锦当即勒马,瞳中异色难抑。

      胤禛驾马缓步而来,他率先下马,走到了年叙锦的身边,伸手去接她下来。

      年叙锦久久不能平复,她听着晚风袭过十里蓝雾林,花瓣摇曳。她恍然忆起五六年前,她对她那时的胤禛哥哥闲谈时说:花中最喜蓝花楹了。从前年家院中也有一株,后来额娘故去,二娘上位,说那树风水不好便叫人砍去烧了柴,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蓝花楹。

      如今看着这满山蓝雾树,感慨万千,却不缅怀当年,当年心悦的哥哥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她红唇勾勒浅笑,纤纤玉手落在胤禛掌心,两掌相握,她翻身下马,以手为支撑点,裙下摆月下划过柔棉弧度。她落入胤禛怀中,眼中漾着光。

      “赠我的?”

      “十里蓝雾博红颜一笑。”胤禛道:“赠我夫人的。”

      年叙锦笑而不语,别过脸去。而胤禛转身,从马鞍上卸下了两把剑。他唤:“阿瑟。”

      年叙锦看去,一把凌冽的长剑横飞而来,尖锐的刀锋似要削下她几缕秀发。年叙锦登时跃起,躲过那“飞来横祸”。长剑正正的扎入她身后的树干中,年叙锦顺势脚尖点在了那刀身上,立在半空中。

      她身手如旧,胤禛明知故问道:“如今可还会使剑。”

      年叙锦落地,拔出嵌在树中的长剑,转了两腕试试手:“若是不知,还以你要杀妻呢。”

      “哈哈。夫人……比试比试?”

      “奉陪,亮招吧——”

      两人手持不过最普通的家中铁剑,刀光剑影却比划出江湖豪杰气息。两人你来我往,相比于胤禛的见招拆招,年叙锦的几套剑法运用自如更是令人称奇,天花乱坠地秀在眼前。

      刀剑无眼,利刃斩下几多蓝花楹,飘飘摇摇静候剑锋上,等待下一套招式再落于土壤中。年叙锦凤眼微眯,攻势愈发猛进,胤禛铁剑“螳臂当车”拦下年叙锦的进攻,哪知年叙锦醉翁之意不在酒,铁剑绕着胤禛的剑一圈,被左手接住,后以极快之速将刀锋对住胤禛的咽喉。

      胤禛忍俊不禁:“我输了。”

      年叙锦眸意微妙,看了看他手中的剑道:“不必让着我,放马过来,本小姐要赢得堂堂正正。”

      她自称“本小姐”让胤禛一怔。嫁为人妇的女子不再能以小姐自居,而待字闺中时被要求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能过于张扬,年叙锦脾性再犟,在外也得维护年家形象。所以“本小姐”这话,倒是许久未从年叙锦口中听到了。

      胤禛欣然一笑,小丫头还是没长大啊。他铁剑映月,换置左手拿剑。刀光略过,年叙锦轻笑,也将剑换于左手。

      这回胤禛的招法骤然不同了,不再以退为进,而是以一种比年叙锦更为扎实毒辣的剑招发起进攻。这转变来的太突然,年叙锦一时招架不住,被逼无奈地轻功上树,躲下一招。

      胤禛轻功同样了得。两人便如此从地面换了战场,登了蓝雾之上。刀枪剑鸣,削花入泥。几番来回,年叙锦慢慢体力不支下来,他已经有些年没这么肆意过了,若以前再怎么着不会落此下风。

      恰在她缓息那一瞬,胤禛的剑,从她腰间划过,再是肩头。那两刀并没有伤到她,但毫无疑问这代表她输了。只是凉风忽然从腰间吹进,让年叙锦发了懵。

      反应过来后,年叙锦恼羞成怒,两人面对面立在瘦弱的树枝上,年叙锦剑尖怒指胤禛:“你耍流氓!”

      胤禛笑意颇深,理直气壮:“我对我夫人耍流氓不行吗,哪条王法能管我。”

      年叙锦被他这话气笑了,抛了剑,跳了下树,他俩打的激烈,地面上却遭了殃,经他们之手,满地的蓝花楹犹如本就绽开地面的花海,放眼望去之处皆是如梦如醉的景色。

      年叙锦心中甜似蜜糖,难掩笑颜。

      胤禛跟了下来。他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年叙锦身上,为她系好。调戏归调戏,不能让他的阿瑟着凉了。

      年叙锦侧颜望他,他的身后有着一株漂亮的蓝花楹,蓝花楹衬着君子皎皎如月。蓝雾潇潇,明月如君,皆在。

      寒风明明刺骨,年叙锦却心弦难静。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胤禛的脸庞。

      那一棵棵盛大热烈的蓝花楹,从此在她心里栽了根。

      胤禛不喜冷,于是借年叙锦那个轻吻,揽她入怀,倚着蓝花楹深吻了下去。

      摩挲的唇瓣让气息温热,他抱着年叙锦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年叙锦散乱的发丝暧昧地蹭着他胸口。

      就是这么个情意绵绵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年叙锦环顾四周,蓦然问:“怎么会送我蓝花楹?”

      “你说你喜欢啊。”胤禛温笑:“你说幼时年府那株被人砍去后便不曾见过蓝花楹,那我就为你种上成千上万的蓝雾树,砍不尽,也没人再敢伤害你心爱之物。”

      年叙锦低吟笑着。虽然溺在胤禛怀里,却不是娇羞,反而更像是一种在嘲胤禛憨态可掬的笑。

      胤禛一下明白了,他双眼微眯,意有所指问:“所以,你那继母最后怎样了。”他此时才想到,以年叙锦的性格怎么可能咬碎牙往肚里吞。

      “哈哈哈哈……”年叙锦笑的欢:“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咯,我买通了个野男人诬她与其私通,阿玛一生气,就把她交由我处置。我叫人把她乱棍打死,尸首与我那蓝花楹一般,扔灶里烧了柴。”

      胤禛猜到如此,他叹口气拆穿年叙锦给自己造的恶人模样:“我知晓那女人在你额娘在时没少给你额娘和你使绊子,她咎由自取。”

      “有原因,不过更主要的是本小姐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心里藏不了一点委屈。”她年叙锦向来如此。

      有这又抱紧她几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绝对不会。”

      那话像是说给年叙锦的誓言,又像给他自己立的要求。

      两人相拥靡乱林中而眠,彻夜未归,翌日天亮了个大半尚才醒,不情不愿地上马打道回府。他们是来去潇洒,府里的人可就没这么心大了,经昨日那方鸡飞狗跳的胡闹,上至侍妾格格下至奴婢太监都近乎整宿未眠。

      主子不安生,奴才跟着难受。比如,篱昔的两个婢女,胤禛年叙锦回府的路上下起了不小的雪,年叙锦还怕胤禛受凉,重新为胤禛披上外衣。结果,一回府上就迎来一场大戏。

      篱昔携着她的两位婢女跪在胤禛房前的雪地里,她那冰清玉洁的脸都给冻得赤红,茂密的长睫上也染上了冰雪。听她的婢女说,她家主子已经跪了一夜了,要当面与王爷解释。

      那添油加醋的语气说的惨绝人寰,句句情真意切,年叙锦猜这俩婢女肯定觉得自己更惨。

      年叙锦挑眉:“要跪便跪吧。来人——给篱昔格格肚上添块布,别冻到肚子里的孩子。”

      “你!你……哼,我又不是跪你,少说风凉话,呸。”

      她跪的是谁显而易见。篱昔这个尸位素餐的东西,既无脑子,年叙锦也懒得和她纠缠,再说她还怀有身孕。她年叙锦这个白脸唱完了,剩下的红脸就留由胤禛来吧。

      她拂袖离去,留胤禛收拾烂摊子。起先胤禛还好言相劝连哄带骗,见篱昔还不满意硬要跪着闹,他也铁了心,冷言:“你要跪就回你屋中跪,别脏了我门前的地。”

      “……”

      篱昔闻言敢怒不敢言,这才小声哭着由婢女搀扶走了。

      屋中,年叙锦沐完浴,懒趴趴地坐在桌前练字。身旁的苏培盛为她斟上热茶,她长叹一气,不知为何,她怎么模仿胤禛的字都仿不到其胫骨。

      苏培盛这会儿突然道:“人活得久,真当什么都能见到啊。如今这一幕幕,奴才十几年前就见过了,可真当是以史为镜了。”

      “啊?”开始年叙锦以为他在说自己的字,后知后觉过来他们想的好像不是同一间事。“你说的是何事?”

      苏培盛洋洋得意地把身后打扫的十一唤来:“小十一,你来给主儿讲讲当年那事。”

      十一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到年叙锦才稍稍有些表情,他道:“那事当时我已经被赶去打理马厩了,知其甚少,具体如何,不知。”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乖。”他能听懂苏培盛所说何事,就是知道。年叙锦手托着下巴对其道。

      “……”十一脸一红,低着头道:“多年前,曾有位格格,名叫桓风珏,是婢女出生,但容貌姣好,很得王爷宠爱。”

      十一顿了顿,似乎知道了自己用错了词。年叙锦嘴角一抽搐,她心里呵呵:胤禛往日风花雪月的情债可真不少啊,呵,在自己面前就装顽石,男人啊。

      “正桓风珏有孕时,福晋的陪嫁首饰丢了,全府上下都在巡查。而恰似今朝,桓风珏的婢女告发是桓风珏指使她盗窃的福晋之物。”

      苏培盛不屑之至,语气都傲慢几分:“那婢子说她自偷盗后,‘良心不安,夜不能寐,如今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也算解脱’讲完她就一头撞死在了墙外,血溅了一地,我叫人擦了整整三天才擦干净。”

      年叙锦:“以死明鉴?”

      十一:“嗯……以死明鉴。物证人证俱在,在各屋主子施压下,王爷命风珏格格去了后院一偏屋。后来,听说她在屋中上吊了,她们说是畏罪自杀,恰好那日,王爷福晋去了寺庙祈福。”

      年叙锦眸光暗淡,她笑了出声,她道破:“诬告是以死明鉴,被害是畏罪自杀,果然事实如何只由人嘴一张一闭。”

      她这么一笑,不说十一就连口无遮拦的苏培盛都不敢大喘一口气,好在她笑累了就不笑了。年叙锦道:“除了她自己的婢女没有他人出来指认她偷盗吗。”

      “没有。”

      年叙锦揉了揉指尖,道:“指一下人出生偷盗清筱首饰,且不说她的出生染上小偷小摸合情合理,就是个寻常小姐,被人以死相告盗取清筱陪嫁,胤禛也会骑虎难下。胤禛这么敬重清筱,她的陪嫁更是他们两人结发夫妻的重要佐证,胤禛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当年那事就怕是今日的我,也要喝一壶。这么看,遇上篱昔竟还算是我走运了。”

      苏培盛笑:“主儿,你的意思是桓风珏那事和今日之事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为防桓风珏‘翻案’,在胤禛清筱离开后果断杀了她,还并未被人告发,想必在这府中地位不低,寻常人不敢得罪。有如此毒辣手段,又有如此资深的地位,是篱昔那种鼠目寸光脑仁挖出来不够下一杯酒的蠢货能比的吗。娘的,连胤禛都敢算计。”年叙锦眼中燃焰,她看着不仅不生气,好像还高兴了几分。

      苏培盛心道:年大将军要是真让她上战场,高低是个好战将军。

      “不过,篱昔这么一闹让我更确信了,十六年前害了清筱的主谋绝不是她。她没那胆量动清筱,正如她今日连照搬当年,都不敢把清筱首饰窃来做饵,本来入府那日我与清筱的冲突是她此计最好的伏笔呢。”

      话已至此,往事的书页也翻的寥寥无几,留在这书上的名字愈发明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两章背景故事……(为啥一直修改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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