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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衣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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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棠谨笑得煦暖,刚走进屋,就去给他们沏茶了。
他的家是不大,四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不大,但不少细节都能看出,孟棠谨的家里不缺钱,而且很有教养。
他家专门有个平台是用来泡茶的,茶具摆放的都是井井有条。在那不大的客厅里,放了架三角钢琴,旁边还有架小提琴。
三个小朋友似乎对那爱不释手,慕容先在钢琴前坐下,他抚了抚琴键,片刻后手指就在琴键上跳跃。
一首钢琴曲被他流利的弹下,其中没有一丝卡壳。妙的是,这首曲子的开头很是平和,可以称的上岁月静好,但高潮部分却开始无休无止的高音反复,十分激进。
最后一个音落幕,他感叹:“好久没摸琴了。”
说着,他目光中还带几分柔情。见他这幅样子,宿樊如梦初醒,才道:“你还会钢琴啊?”
慕容继续抚摸着感情没想理他。
严言瞥了宿樊一眼,他不以为意:“很难吗?我也会啊。”
宿樊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不是他看不起他,这人真不像个会弹钢琴的人,“得了吧,别吹牛了。”
“哦?”严言居然没争辩,他拍了拍慕容的肩膀,慕容了然,从座上走开了,把位置交给他。
严言一坐下,脚很自然的踏上了踏板。
他掰断了自己的长指甲,十个指头几乎都弄出了血,但他面上没一点痛的神情。宿樊还没恍惚过来,他带血的指尖,已经按上了琴键。
严言弹奏的曲风与慕容截然不同,他的手指一落键,就是一段翻江倒海的乱音,看似杂乱却一环扣一环,组成和弦。
钢琴发出狂躁的声响,它强撑着回应面无表情但近乎疯狂的严言,音律随之起承转合。
在曲子到达感情的最高顶点后,开始急转直下。那一瞬的落空,让听众越陷越深,甚至有人开始掐着自己的脖颈,来保持清醒。
严言操纵着钢琴,此时的旋律半死不活,像是挑弄着人心智底线。
也不知道慕容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也拿起小提琴凑热闹。两人美妙的合奏着中间着段枯燥低沉的副歌。
突然,严言跨了两个八度,继续畅写激昂的曲子,慕容收放自如的配合上他骤然热烈。
小提琴携着钢琴,战火纷飞的乱葬岗,千年白骨堆起的这座尸山,他们处于顶端,眼中只有乐器。
尸山血海,皆是麾下一音。
琴声又在最抓人肺腑时断开了,洁白的琴键上染上了血渍,真像一起凶案现场。严言缓缓望向慕容,慕容无声一笑,痛快的为他做了收尾。
慕容独奏的钢琴曲太过平静才使得最后高潮的暗流涌动让人害怕;但严言又好似倒过来了,他的整首歌都那么血腥,让人痴迷,欲仙·欲死,唯独中间那段副歌,无望的空洞。
整个屋子在落寞后一阵无声,唯有在泡茶的孟棠谨淡然自若的笑了声。
最后是这首合奏的始作俑者出来打破了僵局,他凑到洛殷旁边,认真的问:“他俩这样,会不会显得同龄的我呆。”
洛殷也很认真的回:“嗯,咱俩是挺呆的。”
“哦,哥,你也同龄吼。”
洛殷没回,他发觉旁边的故知在看着自己,他抿着笑,蹭到他耳边分享自己发现的一件趣事。
“我发现,比起严言,慕容那小子更像在炫技。”
不是说慕容不够融入,只是他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位披着狼皮的人,不似严言,真撕心裂肺供人观看。
故知显然没懂他什么意思,他轻声道:“严言是国家一级钢琴演奏家,他不用炫技。”
洛殷笑:“……你好了解哦。”
故知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一脸冷漠:“我教的,我能不了解吗。”
洛殷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自夸,还是在夸严言。他无奈至极,悄咪咪的在故知一本正经的脸上贴了一下,想亲还被故知拦住了。
他泄气,转头去冯迟雨那抱熟睡的芬格了。
孟棠谨恰逢这会儿端茶走了出来,他端端正正的摆在茶几上,温声细语道:“有三间空房间,你们看着怎么安排住吧。”
严言还坐在钢琴椅上,只是刚刚那股魑魅魍魉的气势荡然无存,他细声说:“我想和……”
洛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越过严言,“我和故知一间,狼一间,其余人一间。”他说完,先看向了夏泽锡。
夏泽锡一脸“你看我干嘛?我还等着看你俩好戏”的样子。
洛殷差点翻了个白眼,他转而看向严言那一脸稚气的脸,他正狠狠的瞪着自己。洛殷有恃无恐:“瞪什么,要不你让他自己选?”
严言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望向故知。
故知瞧这两人没完没了的剑拔弩张就头疼,转身选了间屋,就第一个进去了。
他一走,严言就露出獠牙,他盯着洛殷,犹如已经在把其在齿间嚼碎。
洛殷视若无睹,笑着嘱咐道:“别忘了把别人的钢琴给擦干净哦。”
说完,他就走了。而且,走进故知刚进去的那间屋子里了!
严言恨不得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端着盘子的孟棠谨走过来说:“不用了,我来打扫就可以了,你们累了吧,先回屋子里歇会儿。”
夏泽锡看着这场闹剧看的入迷,还没反应过来,居然就结束了,他没意思的拍了拍,几个小屁孩的后脑勺,让他们收拾东西跟自己过去。
慕容:“……”
宿樊:“疼!”
晓霜:“……merde!”
严言:“……你再拍一下试试!”
夏泽锡很不给面子的,还真就再拍了一下,他吊儿郎当的笑:“拍你咋滴了,小屁孩,好的不学学坏的,天天早恋。”
严言忍无可忍:“我比你大!”
“大个鬼,梦里大吧。”
严言快气哭了,“我真比你大!”
夏泽锡呵呵,“行行行,你大你大。”
严言:“……”
他哭着鼻子跑进了一间屋子。严言前脚刚跑进去,洛殷后脚就跟盯着梢似的走了出来,他走到一脸傲娇的晓霜面前。
把她拉到一旁,交代了些事。
洛殷:“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晓霜犹豫了,她芭比娃娃似的长睫毛,发着抖。最终还是应下了,“我试试,但出事了,你们要救我。”
“当然。”
这场犹如利益置换的对话就此结束。洛殷要的很简单,让她去和孟棠谨睡个屋,不为别的,单纯做个监视。
晓霜捋了捋自己深棕色的刘海,走一步呼一口气的走到了孟棠谨身边。
她还没开口,孟棠谨就转过身来了,他一句话没说,就轻柔的吻了下晓霜的额头。
晓霜抬头看他,一时说不出话。
孟棠谨抱了抱她,低下头小声在她耳边说:“他们人好多哦,睡起来很挤吧,你今晚要不要跟我睡啊。”
他怎么知道……
再绅士的先生总归也是男人。晓霜双目失色,怔的心慌,如果换做平常,她肯定会拒绝,但是此时似乎由不得。
很奇怪,明明来就是为了做这个的,为什么又开始怕了。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还是努力让自己镇静,小萝莉甜甜的笑了,踮起脚在绅士耳边说:“好啊。”
不远处的洛殷淡定的喝了杯茶,他眼神游离。
真不知道这出是将计就计,还是被将计就计。
*
洛殷转身,先回了房间,一进房间他就感到格外的凉。这个世界约莫是夏天,所以不禁热了些。他抬头一看,居然……
真开了空调。
他忍着笑:“你还真开了空调啊。”
房间里没开灯,屋外的阳光透过绿色的窗纱照进来,让整个房间跟裹上了滤镜似的,呈现出阴森森的气息。
故知靠在衣橱边,静静的,没说话。
芬格趴在床上,四丫八叉的呼呼大睡。洛殷给他盖上小被子,以免他着凉。才走到故知旁边。
“哥哥发现了什么?”
故知一言不说,侧开身,扶着衣橱的门,把衣橱打开了。门一开,就能见到两颗完整的骷髅头,它们被完整放在衣橱这层的最底下。
往上看,是上半身的骨骸,也是两具,一根根肋骨完好如初,犹如上衣被挂在一边。下半身的腿骨,被衣架钻了孔,扣在一起,同样挂在上边。
淡绿色的光芒撒在上边,真像闹鬼了。
洛殷走近去看,手指在骨骼上摸了片刻。他感叹:“真美。”
故知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人死了,尸骨还能保存的这么干净这么完整,难道不美吗?”洛殷的语气中,不掺杂的一点感情,像是在单纯的欣赏艺术。
故知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只说自己发现的:“这尸骨上有洗洁精的味道,柜子里角落有血迹。”
“孟棠谨?血迹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不保证,后边的……应该是前不久尸骨上还有肉。”故知说。
洛殷歪了歪脑袋,同故知一样靠在衣橱边,他发觉这个角度,看这房间看的很清楚。故知把衣橱关上了。
他问:“你看出这间房是什么了吗?”
洛殷听他这话,才去仔细看这间房。房里的装饰不花里胡哨,很古朴素雅,床头边还有股风湿贴的味道,其中还掺杂着几分大宝护手霜的香味。
空白的墙上还挂着几副字帖,衬出书香气的同时,也指向了年纪较大的一代人。
“父母房?”
“嗯。”故知应他,“尸骨被切割的部位很关键,但还是能隐约的看出是一男一女。”
弑父弑母?
这沉重的气息,这诡异的光亮,密不透风散发着冷气的房间。洛殷不怕反笑,他吐槽:“好老套的剧情。”
他牵起故知的手,说:“睡个午觉吧,我好困。”
故知:“……你睡,牵我干嘛。”
“不一起吗?”洛殷对他眨了眨眼。
故知闹不过他,跟他一起躺到了床上。隔壁的人坐立不安,平均三分钟给他们发来一条语音,而他们,躺在床上享受空调的清爽,就差真睡着了。
洛殷揉了揉眼睛,他侧身看向故知,也看向夹在他们中间的芬格。他叹了口气,可惜道:“要不是这小鬼,我还真想做点什么。”
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芬格的脸。
没想到熟睡的芬格居然被他这一戳给戳醒了,张嘴就要咬他手指。
洛殷无语,不过他来之前给芬格刷了好几遍牙,现在他想咬就咬吧。
芬格咬的起劲,见他挣扎都不挣扎,就想去咬别的地方。他一下就爬进了洛殷的怀里,朝他脖颈旁就是一口。
“嘶……”
洛殷吃痛,伸手把他给扒了下来,二话没说直接撂到地上去了。小东西醒了也好,免得大人为了不吵他,连事都不敢做。
芬格撒丫子在地上又滚又闹,洛殷直接忽视,他往故知那移了移,靠的近了些。
洛殷含笑问:“狼哥哥,做吗?”
故知皱眉,别过了脸,没理他。
看到他这幅表情,洛殷就想笑,他当然不是真想现在做,就是喜欢逗故知,不过要是故知真想做他也奉陪。
空调度数开的挺低,但房里的三个人都挺适应这个温度,洛殷微微仰着头,在冷空气里思索着什么。
他灰色的眸子很轻易的被光亮染上色,不经意的看,像双猫的眼睛。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洛殷才道:“所以,现在是要把孟棠谨杀了吗?”
故知没回答。
他拧着眉,想了会儿,最后问了句极其莫名其妙的话:“如果NPC和任务同一个人会怎样?”
洛殷难得不带笑了,表情露出些严肃,“什么意思?”
故知不答反问:“上一次的NPC是谁?”
洛殷不假思索:“Colin吧,他是活人。”
“可从上岛开始,给我们指引的不是Anna吗?”故知问。
“你是想说,孟棠谨是NPC吗?可这个世界,就他一个人。”洛殷蹭到他的怀里,又不正经起来了,“哥,我脑子笨,你说明白点嘛。”
故知让他坐正,自己也坐了起来,他明说:“我觉得,孟棠谨是任务,也是NPC。”
洛殷闻言一怔,故知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性,但他们经过的世界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可能NPC和任务是同个人。
如果是,这个NPC能杀死吗。
洛殷想了想,“待会问问夏泽锡吧。”
故知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还没安静会儿,忽然,一声巨响从旁边传来,随之而来的时芬格的一声尖叫。故知洛殷一惊,赶紧下了床,去看怎么回事。
只见,芬格还在地上打滚,只是嘴里多了跟木棒。
“……”
“……”
他俩去看了看那塌了一脚的柜子,无语片刻。这东西真一刻不得闲!磨牙把人柜子的脚给咬断了。
故知把芬格抱起来,扔回床上,顺手把他嘴里咬着的木棒给抢了过来,任他怎么哭,就是不还他。
洛殷看他欺负芬格没忍住笑了,他走上前,去收拾芬格干的好事。
那个柜子台面比较高,有个一米四左右,下边的抽屉都锁着。洛殷先把柜子扶正,故知走过来帮他扶着。
他就去捡,柜子台面上原本放置的东西了。掉下去的东西不少,随便捡就看到了什么房本户口本之类的。竟然就大大方方的放在桌上,心也是够大的。
洛殷拾起的差不多了,低身捡起最后一样物品,他却顿住了。
那是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对父亲的黑白照,照片上的两人,笑的很开心,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照。
居然被人P成遗照了。
洛殷拿着相框,抬眸看故知,“你刚刚看见这个了吗。”
“没注意。”故知接过那个相框,他一看相框的背面积了许多灰尘,而玻璃那面却没有一点,“好像是倒着放的。”
“应该就是孟棠谨的父母了吧。”
故知打算放回去,手刚抬,一声清脆的掉落声出现在相框里边。两人不约而同的一道抬眼,不慎对视后,没忍住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阴差阳错。
洛殷笑着,看向床上委屈着委屈着就睡着的芬格,给了个赞赏的目光,“干得漂亮。”
故知拆开相框,发出声响的是一把钥匙。他比对了下,是这些抽屉的钥匙。
他使用钥匙,先开了最上边的那个抽屉。故知微微一愣,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洛殷看他这样,以为里面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过去一看却不尽然。里边只是普通的奖状,但数量却让人大吃一惊。
一整个抽屉,被一张张薄纸给堆满了,整个抽屉,满满当当全是。
洛殷拿起一张,读出上边的字:“恭喜孟棠谨同学,荣获市级赛小提琴第一名;恭喜孟棠谨同学,获得市级爵士舞比赛第一名……”
“哇哦,好优秀哦。”洛殷十分敷衍的夸赞道。
往下翻几张,基本内容都相似,反正全是孟棠谨的奖状。孟棠谨看着也不大,二十岁封顶了,这些奖状大同小异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孟棠谨应该还在上学,一边上学还一边学这么多东西,真是被榨干了啊。
“都是第一。”故知翻了许多张,也没找出个别的排名。他眼中掠过几幕孟棠谨侃侃而谈的样子,由衷道:“真是个完美的人。”
洛殷不认同,他第一眼看孟棠谨也觉得很完美,长得帅还知情识趣,但现在不见得了。他说:“被雕琢出的完美,永远是残次品。”
说着,他瞧向衣柜:“看吧,反噬了。”
故知没说话,跟着他说的,看着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