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工十二年》zuoer

18、第 18 章

　　15年公司大裁员之后，留下的员工虽然暂时安全，但心有余悸，尤其是年轻同事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X公司作为美国油气行业的龙头之一，很多人包括我原以为是美国国企，可以一入公司就从一而终的，这回大裁员让大家认识到了油气行业也不是万年长青。话说我们小组从9个人裁到了6个，而且为了减少一个team lead的职位，和另一风马牛不相及的组进行合并，开组会看似人多热闹，其实鸡同鸭讲。部门紧接着宣布不招人不晋升，工作并没有减少，干活的人少了三分之一，也失去了激励机制。大家都士气低落，心情惶惶。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动了离开的心思。先是我们组一美女同事，突然宣布辞职去做政府部门公务员，据她说工资是降了一些，但胜在稳定不会裁员。紧接着另一个组的女同事也自愿离职，她在湾区城铁（BART）找了一份工作做项目经理。没过多久我们组一男同事也宣布离开，回到他原来工作的国家实验室继续做环境管理。最让人惊讶的是一个我一直很佩服的女同事，她MIT博士毕业，工作能力极强，算是部门里升迁速度最快的。在15年的整合中她的职位不降反升，被委以重任担当分公司环境顾问，不想还未就任，她就辞职加入旧金山一创业公司做太阳能电池，让人大跌眼镜。又听说别的部门不仅有人离职，离职前还写公开信大骂公司高层思想僵化体制束缚，转型缓慢形式主义，一时流言四起。接二连三的离职宣布告别party你方唱罢我登场，高层也有点坐不住了，出来稳定军心，大讲人类需要石油公司需要人材，可惜事实胜过雄辩，越是辟谣大家愈觉风雨飘摇。

　　就这样又混了几年，似乎一切趋于稳定。公司的market planning小组又重整旗鼓，发布各种油价预测，回顾过去，展望未来，信心满满说公司已经浴火重生不会再犯以前的路线错误。这时领导发现麾下干活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以我们组为例，15年的六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于是又开始招新。HR悄没声的给大家发信，新的推荐方式上线！如果你推荐一个离职的老员工回来就职，立得3000奖金！消息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会儿扩招一会儿狠裁一会儿回招，大概这样公司HR和palnning才有事情干吧！

　　我们组又独立出来，有了个新的小领导，并且开始招新，内部外部都发了招聘广告，应者不少。一番精挑细选之后，终于锁定一西雅图女博士。彼时是2019年年底，正欲发offer。部门的大领导估计是得了上面密授，暗示我们小领导一切暂缓，我们又要洗牌重组。刚经历过15年的起落消停了两天的同事们立刻人心浮动，领导们出面安抚大家，信誓旦旦保证这回绝对没有裁员，情真意切表示已经减无可减，只是更改组织架构。比如以前每个分公司都有HES，分封山头，如今要打破界限，所有的HES都要融为一体，亲如一家。大家犹如落水之人得了浮木，暂且安下心来。

　　不曾想2020年新年一过形势急转直下，三月以来在家上班什么都没干，净见证历史了。新冠世界大流行犹如三战，油价一跌再跌跌成负值。公司隔几天给大家通报改组状况，一开始还是形势一片大好，接着就是保存实力作战略性撤退，最后一败涂地只能CEO出来沉痛宣布：必须要裁员了，而且不是小裁是大裁，谁让15年planning部门觉得油价再跌跌不过$50，现实给了狠狠一记耳光，不仅能跌破$50，还得倒贴钱呢。15年裁员觉得是当头一棒，20年再裁已经轻车熟路。公司宣布一切流程照常，只不过这次每人可以申请6个职位，失业金也增加到了工作一年付三个礼拜。与15年的第二大不同就是，那时候人们还天天上班，走廊里窃窃私语八卦流传，现在人人居家，谁也不知道谁的消息，有时候真不知今夕何夕，公司是否还在？

　　如今已经年底，回顾整个过程仍然是漫长而折磨，第三季度所有同事几乎都无心工作，整天就是写简历改简历内联外合为下一步做准备。小领导先走一步，应聘了德州油田的工作。剩下的组员包括我在内既相互依存又互相竞争，私下一对一谈心无数，表面开组会却只大谈居家装修，锻炼身体，无关风月。该来的始终会来，不过这一次不再有告别Party，都改成上了线上聚会电子卡片。我们组自然再次与别的组合并，这次专业领域更相隔十万八千里，只是为了凑人数便于管理。但也许留下的人已经应该弹冠相庆，毕竟整个油气行业哀鸿遍野。一位同行友人也被裁，他们公司是上午通知，下午走人。到是干脆利落，也我们公司冗长拖沓的一轮轮重新上岗相比，难以比较优劣。

　　世界的发展仍然需要能源。只是是否主力还是油气行业，大概见仁见智。更清洁的能源比重会逐渐上升，就像电动车越来越多一样。普通如我能看到这些，公司高层自然看得更远。于是X公司的名字悄悄由oil company早早改成了energy company，不过富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几轮裁员，我们公司最大的 energy 却依旧宣称是以人为本，human ener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