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工十二年》zuoer

17、第 17 章

　　08年我刚加入X公司工作的时候，正赶上油价飙升超过100美金一桶，行业内人人欢喜，一本万利。我九月上班，刚去办公室就听说大家都刚刚加薪，不论年龄业绩，一律就地增长10%，令我羡慕不已。当年公司大肆扩招，据说休斯顿大学石油行业的学生还没毕业就有几家公司上门签约，学生们手握若干offer比较，待遇不好的立刻淘汰。想来我也是借了扩招的东风，由四大天坑专业毕业托庇油企，不可谓运气不好了。可惜运气犹如存款，总有用完的一天。自从我加入公司，油价就开始跌跌不休，坊间传言不少老头子因为401K大跌不得不推迟了退休计划。我有点担心一上班就失业，一天试探地问小领导，小领导拍着胸脯给我保证，哪个公司倒了X公司也不会倒，我们风风雨雨屹立百年，你且做好为公司健康工作50年的打算！听到这里我暂时放了心。三个月后年底绩效考核，我考评中下，据说是每个新人都要承担一年中下的指标。我倒也没有怨言，没想到虽然行业利润下降个人绩效不佳，工资仍然涨了8000块，让我喜出望外。可见08年一年油气行业不止多进了三五斗！

　　这之后油价涨涨跌跌再没上过100美金，但也说得过去。部门花钱照旧豪门，即使最底层的领导们开会，也飞去伦敦讨论休斯顿的工作。普通如我等也可美国国内四处参观学习，并无限制。转眼15年来临，油价腰斩，我终于见识了一次真正大裁员。裁员先从炼油厂开始，起的名字很好听，叫做：accelerate downstream。有同事问，这到底是啥意思呢？解释了半天大家明白了，就是 lay off employee。裁员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种鸵鸟心理，大概是炼油厂因为油价太高不赚钱的原因吧。据说公司90%的利润都是采油产生的，只有10%的利润来自炼油厂。那时候有些大公司把采油和炼油做了切割，各自独立。X公司也陆续卖掉了一些炼油厂，夏威夷的，Vancouver的，风景优美的炼油厂全部卖掉了，搞得一名老员工哀叹：以后都没地方出差了！！

　　转眼间大家的侥幸心理被击得粉碎，公司高层宣布阿尔法计划，美其名曰人力资源优化，简称ROM，面向公司全部的员工，重新划分岗位，所有员工竞争上岗。我还记得那时大约二三月左右宣布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很茫然，不知道为何公司不干脆点宣布裁谁留谁，而是要钝刀割肉。很快人力宣布流程，最高层到最底层，公司进行若干轮内部招聘流程，大家都要写简历，申请三个职位，然后由上一轮确定的领导层选择下一轮的员工。另外嘛，就是鼓励早点退休，自愿离职，补偿费按照工作一年两周补偿薪水计算。规定一宣布，大家都惶惶然。有人早有打算退休或离开，逢此际遇，正中下怀。一名年轻的男同事决定辞职去做房地产经纪，一名年轻的女同事决定回家生孩子，还有反正要退休的，乐哈哈白拿一年薪水。当然，如我等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待哺幼儿的，自然不敢请辞，只得一面工作一面写简历，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这期间同事的关系既亲密无间又相互猜疑。一些老同事经历过80年代油价风云，镇定很多。现身说法给大家宽心。我记得一位公司元老告诉我公司裁员有如凤姐治贾府，其实远没到那种地步，原油只要在40元一桶之上都能有过得去的利润。这是因为08年扩张太快消化不了，高层也是借机裁掉一些。但也有悲观论者说即使裁不多，环境IT等辅助部门也是首当其冲。到九十月份终于宣布我们部门裁员30%，我们组本来有9个人，计划裁掉3人。

　　这过程拖沓冗长，不堪回首。总之最后三名同事离开，各有原因，令人唏嘘。大约是为了稳定军心吧，公司马上召开全员大会，说我们经过精简已经达到最优化，以后不管油价波峰低谷，我们公司都会如清风拂面，明月映江，屹立不倒。要不话不能说的太满，5年后的今天油价跌到负值，公司宣布更大一轮的裁员，回想当时言之凿凿，真是啪啪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