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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沈弗辞的脚踏在路上,真切地感受到了土地的厚实,才方知自己是真的活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受几乎令她热泪盈眶。
      虽然死是她自己选的,但并不代表她不想活啊。

      沈弗辞逃出来后走得急,怕被发现,便走得小路,现在已是黄昏时分,路边杂草丛生,她越过一条水沟,在快要过膝的野草丛中看见了零星的血迹。

      顺着点点血迹,她终于看到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树下半躺着的周江延,一身黑衣被利刃划开了不少的口子,脸色失了血色,但他伤得其实不算太重,只是中了毒,人昏迷了过去。

      在他不远处的地方,同样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则严重得多,他身边的草叶都被沾染了血色,脸被血迹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东西遮挡得模糊不清,呼吸微弱。

      不出三刻,这人必死无疑。
      沈弗辞当时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权衡之下才选择带走了周江延,而后来,她也没再听说过这个人,想来是没救了,她还为他立了个没名字的牌位,摆在寺中受受香火。

      然而看见眼前的情景,沈弗辞愣在原地,脑中率先回想起她身亡时的场景,不断涌上来的血腥与鲜红,以及被染成深色的华服。

      一股深深的恶心与颤栗从心底涌起,沈弗辞几乎是立刻干呕起来,直到手指颤抖,没得吐了才堪堪忍住。

      活是活了,没想到有些东西反倒是忘不了了。

      沈弗辞静静地站在原地,在杀人与救人之间犹疑了下。

      周江延现在就在她眼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将这个日后会威胁他们的隐患彻底摘除。

      这么想着,沈弗辞下意识地朝他走了过去,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直到路边垂危的男子突然发出了微弱又急促的呼吸声,“救……”

      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沈弗辞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周江延的跟前。

      “救我……”

      沈弗辞看着他连连后退,而后提起裙子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向那个□□着的男子。
      “你怎么样?能听到吗?”

      她急切地询问,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她看见他的眉间挣扎,似乎是想要抬起眼,然而最后又无力地闭紧了。

      “你别死啊。”沈弗辞走前带了伤药,除了一瓶金疮药,其他都被那个逃跑的宫人带走了。

      她注意到男子的微不可见的指尖在动,于是抓了他的胳膊问,“你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
      “我连你主子都不管了,现在带你走,你别想着死了算了,你死了我要愧疚个十载八载,还得给你上上香,给你立牌位,上辈子死了算了,现在你若是还这么死了,对得起我吗?”

      沈弗辞能做的有限,随手往他口中塞了块路上搜罗来的补血养颜丹,想着至少还能有点作用,然后拼了命地将男子从地上扶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马车别的方向挪动。

      她回头看了眼周江延。
      她从没想过人还能重活一次,也没想过现在的周江延到底是不是该死。
      如果她可以重来,而因她死了的人也可以重新活过来,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东西也可以重来。

      她对周江延算不上恨,朝代更迭本是常事,能者居之罢了,她还没能力去逆转一切,但也不会想要主动去救他一命。
      若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看,大致三四个时辰,宁州县的县令以及宫中派来的人便会顺着她一路留下的踪迹找到这里。

      不过,这三四个时辰中间尚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该死该活,权且当作天意,自此之后,便都看人为了。

      沈弗辞回过头,撑着身上压着的男子离开了。

      沈弗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抬到了马车上晃晃悠悠地到了县里。

      宁州县不比京中,较为偏远,地方也小,因靠近西北之地,人烟稀少,显得有些冷清,宁州县算是附近较大的城镇了。

      从马车上跳下来,沈弗辞被宁州县的风吹得脚下一晃,她眯着眼睛拦下一个老人家,问她附近哪里有客栈。

      老人家年纪大了,听了两遍才清楚,指着前面说,“一直向东,岔路口右转,就是客栈了。”

      沈弗辞连连道谢,正要牵着马车朝着那老人家值得方向走去,又被那老人拉住了胳膊。

      “老人家,怎么了?”沈弗辞问她。

      老人看了她一会儿,快速说了句“小姑娘家家没事儿早点走”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沈弗辞还没得及说些什么,老人家已经走远了,她只好继续走。

      说来,这宁州县的人真是少,街上也没几个人,即便有也多是老人和孩子,她走过的时候,几个人悄悄打量她,想来这里也少有外地人来,一见她便觉得不是当地人。

      沈弗辞到客栈要了间房,又给了店小二些银子叫他找个大夫过来顺便想办法将人一起抬上去。

      店小二将大夫领来之后顺着楼梯下去,然后转身进了后厨。

      后厨,不大的地方极为昏暗,一个健壮的男人光着上半身正在烧火,火光映出他凌厉的侧脸,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没扭地问,“怎么样?”

      店小二笑了声,低声说,“是个肥羊。”

      男人听闻只点点头,“三更。”

      “好嘞,”小二高声应道,随即将一边已经做好的菜拿着端了出去,“客人久等了!”

      大夫来之前,沈弗辞叫人端了些热水,把帕子浸湿了,将男人脸上的污秽一点点擦去。
      血水和泥土渐渐擦去,露出一张颇为俊秀的脸,眉峰高挺,因着重伤,他眉间紧蹙,唇色苍白。

      沈弗辞放下手来,细细看了两分便觉得心惊。
      周江延的一个小小侍卫也能有如此的好长相?
      她之所以知晓他的身份,还是前世周江延所说,只不过当时这人已经死透了,周江延随口提了两句之后便没有多说。

      沈弗辞心下怀疑,特意翻了男人的手掌,将上面的血污擦干净,便见虎口指腹不算明显的茧子,还确实是个练武之人无疑。
      仅仅是这么小小的一会儿工夫,沈弗辞便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将这人变为自己的侍卫了。周江延身边侍卫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偏沈弗辞觉得自己就缺这么一个人。

      宁州县这种小地方的百姓没那么好斗,像是沈弗辞捡回来的这个男人这般重伤得不多。
      大夫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生怕被卷入什么争斗当中,又怕是有人行凶杀人,手上一边为人换药,一边还悄悄打量着做在塌边的沈弗辞。
      只是这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就是不知道这男子是何身份了。

      沈弗辞不知道大夫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自己盘算着她现在还剩多少银子,按照前世的时间,大概一天之后,朝廷派来的官兵就会找到沈弗辞,然后将她带回去。

      “姑娘,”大夫将自己带来的几个药瓶交到了沈弗辞的手中,“这药我交予你,外敷,一日换一次,七天之后即可停药,期间切记不得沾水,勿食辛辣。”
      沈弗辞接过药来,“多谢大夫。”
      大夫应了声低头收拾着药箱,多余的不敢多问,生怕惹上麻烦,拿上药箱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弗辞不擅长照顾人,即便是后来嫁与周江延的那三年不得他喜欢,但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娇生惯养出来的从来不知道外面的风霜雨雪,小半辈子唯一出格些的经历大概也就是这一次了。
      床上的人□□了声,声音不大,沈弗辞却听得清清楚楚。

      “疼吗?”她凑过去,那男子又没了声音,想必是那大夫的伤药有些猛烈,即便是个大男人也有些忍不住了。

      “忍忍吧,”沈弗一路拖了个男人走得又累又困,她蹬了鞋靠在床边,男人伤处多,受伤又重,大夫脱了他的上衣上药包扎,如今上半身几乎都是绷带,浓重的药味儿有些熏人,沈弗辞叹了口气,“忍过了这阵儿就能活下来了。”

      沈弗辞靠在床边,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沈弗辞感觉到床边有些动静,还未等她睁开眼睛,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嘘。”

      她瞪圆了眼睛,才将将认出捂着她嘴的人正是那个不久前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他半睁着眼睛,呼吸有些不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外面有人。”

      沈弗辞一听这话便不动了,顺着那男人的目光朝外看去,两个人影在外晃动,仔细看他们的手中还握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沈弗辞仔细看了眼,瞬间觉得手脚冰凉。那两个人手里拿的是刀,她常听说民间有黑店,夜里会偷偷杀人夺财。
      门外的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久便离开了。

      谢洵低咳了两声,抬眼便看见手下的女子瞪着眼睛看他,他收了手,“不是来找我们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来露了财被这店里的人盯上了。
      像这种黑店一般不会什么人的财物都要抢夺,毕竟他们还要借着这个地方生存,因此一些普通客人都不会被打劫,能被打劫的大多是有大财且不敢随意声张其行踪的人,而打劫的人财物到手便撤,绝不留恋。
      楼下传来些许响动,声音不大,但想来是有人要破财了。

      沈弗辞下意识便抓住了谢洵的衣袖,“会不会死人?”
      谢洵浑身疼得难受,虚弱地道,“不会,他们这些人聪明得很,只要钱,不索命。”沾上人命谁都不会好过。
      沈弗辞看向他,“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谢洵呼出一口气,缓慢地躺回到了床上,慢慢地道,“不问。我知道。”

      他昏迷了一段时间,中途也曾醒过,便听见她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念叨,叫他不要死。谢洵一向寡言,身边的人知晓他的性子也不会这般话多,谢洵被吵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心想他若死了,便也被她吵死的。

      “被子。”
      沈弗辞愣了下,“什么被子?”
      谢洵睁开眼睨了她一眼,“你身上的被子。”

      沈弗辞夜里觉得冷,便将床上的被子一股脑地卷了过来披在身上,如今被谢洵抓着个被角不松开。

      “你冷吗?”说实话,这房中只有一床被子,沈弗辞也觉得冷,不大想给他。

      两人两相对峙了会儿,谢洵无言地点点头。
      他现在太过虚弱,竟然连床被子都得跟人要,可笑的是人家小姑娘还不想给。

      沈弗辞迟疑了下将被子递给他,冰冷的被子被她捂得暖了,还带着女子淡淡的清香,谢洵手一顿,又扔了回去,咳了两声,说,“算了。”
      他还是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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