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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Of Sword and Fire ...

  •   “Hithlum遇袭。”
      Gondolin之王明令召集九位领主共商大事,这本身就是不寻常的;而Turgon在众人齐聚一堂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
      Morgoth重启战端,派遣部队取道Lómin山脉西麓,想从Drengist海口自西方入侵Fingolfin家族治下的Hithlum。然而驻守西北边境的Fingon从未放松警惕,Noldor早在Orcs大军进入海口之前就已收到情报,因而Hithlum的王子亲自领军,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将来敌尽数赶下海去。
      听完这个消息,众人不约而同长出了口气,连他和Glorfindel也不例外。
      这应当就是为什么Turgon前几天突然向Glorfindel提起整备军务了,他想。Gondolin虽然与世隔绝,但并非对外界的动向一无所知——Thorondor是王之塔的常客,Manwë Súlimo座下的众鹰之王不但率领群鹰从高空守护着Echoriath山脉的外围,若有必要还会向Turgon转达发生在Beleriand以及北境的重大事件。
      而最初的意外过后,他发现自己远比想像中镇定。
      也许他对此早有预感。诚如Glorfindel所说,诸位领主中他卷入战事时间最长,与大敌周旋经验最丰富,也正因此,即使是Gondolin多年来的繁荣安定,依然不能彻底驱散他梦中的阴影。他至今仍然记得荣耀之战后Fingolfin亲口对他说过的话:“只要魔影犹存,这片土地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和平。”Noldor之王固然眼光长远,一针见血,但事态发展并不尽遂人意。谁能责备那些经历过冰海跋涉,见证过生离死别的臣民如今一心渴望安居乐业?早在Gondolin竣工以前,Finrod已经在Beleriand南方仿造Doriath的辉煌王城Menegroth修建了Nargothrond;而Nevrast举国迁来隐秘之地,无疑进一步削弱了至高王登高一呼的底气——尽管Fingon克尽职守驻留Hithlum,Turgon身为Fingolfin家族的次子却选择了自立。而东Beleriand历来的微妙态度,更是给本已复杂的状况添加了未知之数。既然轻启战端就意味着违背族人意愿,目前他们能做到的,不过是形成合围遏制Angband,迫使Morgoth不能自由作为而已。
      而清醒的人都看得出,合围只是权宜之计,既非胜利也非优势。
      “我们现在得天独厚,不在大敌视线之内。”Turgon把各位领主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语声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今天召集你们,是想知道你们认为Gondolin该如何应对。”
      宽敞的议事大厅一时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有人打破寂静。
      “王上,众水之王当初喻示我们来此,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韬光养晦?我们若是轻举妄动,很可能引来外界注意,而那会增大暴露的危险。”
      他确实没有想到Salgant会第一个开口,但这位他在Tirion就已熟识的同僚会这样说,他却并不奇怪。Salgant在前来中洲大地的艰难旅程中曾经落海,虽然得救,但因为在刺骨冰水中浸得太久,终究是留下了永久的损害。已经是初夏时分,Salgant却仍穿着春装,外面还裹了厚实的披风。昔日修长灵活的手指如今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连拉紧披风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吃力。
      Salgant的话引来了Penlod和Penlos兄弟的点头赞许,但旁人都是若有所思,而Rog端坐不动,神色明显不以为然。
      “我们若不主动出击,想必不会引来外界注意。”隔了一刻,Egalmoth清了清嗓子。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衣饰的光彩就几欲迷乱人眼——当年对珠宝玉石的偏执热情,现在一发不可收,彩虹家族的领主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华贵打扮,用飞燕家族领主Duilin的话来说,是“惟恐旁人不知道他的品味有多糟糕”。
      “Salgant指的显然不是主动出击。”Duilin习惯性地先跟密友唱了反调,这才辞锋一转,“但我也不同意无所作为。”
      “不错。”这话立刻得到了Galdor的赞成。他是诸位领主中惟一不曾见过双圣树光辉的,却没人为此对他有哪怕一点轻视——早在Noldor涉足中州大地之前,Galdor就参加了对抗大敌的战役。“只是,大张旗鼓也不可取。迁居以来,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Falas和Nevrast的族人此前就远离战场,不问战事已久,骤然重提必定人心浮动。”
      Salgant没有放弃努力:“可是此地隐秘异常,又有众水之王和Manwë的群鹰守护,大敌绝不可能轻易发现……”
      “当初又有谁想到了双树光明被毁,Noldor之王被杀?”
      Rog此言一出,大厅里登时一片死寂。
      “我认为我们应当开始厉兵秣马。”一阵难捱的静默后,他说,“憎恨我们的力量,从不曾真正减退;而未雨绸缪,不意味着鲁莽冒进。”
      “我同意Ecthelion的主张。”Glorfindel接着说,“我们所做的,是以防万一。至于如何消除族人的犹疑不安,这正是我们身为领主要解决的问题。”
      Gondolin之王的目光扫过了在座每一个人,只是一瞥,却饱含王者决定的分量:“那么,我们即日起开始整备军队。”
      众人纷纷颔首表示接受决议,Salgant也不例外。新一轮讨论开始,话题也自然转到了具体的细节上。
      “要提炼金属,打造盔甲武器,我们首先要解决矿石问题。”提到材料,Egalmoth不禁皱眉,“这几十年来,我属下的出色匠人忙于甄选石料,琢磨宝石,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储备。”
      “我已经去勘探过,环抱山脉矿产丰富,足够全城所需。”Rog一句话便解决了Egalmoth的担忧,“但要大量开采,我需要巨柱家族和雪塔家族的帮助。”
      “而我可以负责组建训练弓箭部队。”Duilin提出,“当然,制造强弓羽箭也要上好的材料,这大概得绿树家族援手。”
      “我们是否也要加强防御那条进入环抱山脉的干河通道?”Penlod先前虽然赞同Salgant,但王命既下,他并不介意积极出谋划策,“我和我弟弟这些年来从没放松对六道大门的修缮维护,但提防无知误入的人是一回事,抵御进攻是另外一回事。”
      几轮商讨过后,Turgon一锤定音:“Ecthelion、Glorfindel、Galdor、Duilin,拟定军务计划的任务就交给你们。有了计划,我们再讨论物质和人手的问题。”
      这就意味着会议告一段落,但在众人散去之前,Turgon叫住了他:“Ecthelion,你且留步。”
      他并不意外Turgon想要单独与他交谈。他是参加战斗最多、守卫边境最久的一个,如果Turgon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战事的细节,询问他是再合适不过。而且即便Turgon没有让他留下,他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因为他也有话要对Gondolin之王说。
      待到诸位领主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消失,Turgon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走下两级台阶,他忽然感慨:“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以为我修建了这座城,就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
      他迟疑一瞬,还是决定开口:“王上,恕我直言:我们来此,不是退守,而是隐匿。这里的地形,如果遭到大军围攻,我们绝无胜算。”
      出乎他的意料,Turgon听了这话,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我知道。”又下了几级台阶,Fingolfin的次子来到了他面前。论身高,Turgon在Finwë家族的孙辈中只比Maedhros略逊一筹,却很少给人威压感。“做出迁来此地的决定,于我并非易事。”
      他发现自己能够理解这位君王的心境。某种意义上,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样?——抛下驻守前线的父兄,遗弃落成不久的家园,即使是依照众水之王指示而行,依旧难以决断,何况作此选择并非大公无私,亦是为了自己内心多年的抱负憧憬。
      “然而有一件事,我不曾公之与众——众水之王当初对我说过,我身为Noldor王族一员,亦被笼罩在Mandos的判决之下,而那判决他也无力解除。”
      这些简单词句中的不祥意味昭然若揭,然而Gondolin之王说来,却平淡如叙家常。
      “Elu Thingol对他臣民的禁令,我也有所耳闻。”低笑一声,Turgon摇了摇头,“可叹他这样一个人,狭隘起来居然不可理喻。我本来以为他即便不与Noldor亲近,至少也不会给父王制造麻烦……Findekáno的为难,只怕比父王更甚。”
      听到这里,他更坚定了决心:“王上,我有一个请求。”他深吸了口气,“我当年初到Nevrast就已向您和盘托出,我曾对Fingon殿下立下承诺:我虽放纵心意选择离去,但他日若有所需……”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决不会考虑什么重返战场,而是何时举行婚礼。”
      乍一听到这话,他没有半点准备,惊得当即抬起头来,却发现Turgon正在看他。Gondolin之王眼中光采森然,嘴角却微微翘着,令他竟有了一瞬的迷惑,分不清这是认真还是玩笑。
      但他转念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回想起来,夏日之门庆典上他那大异往常的表现必定引起了Turgon的注意,而一旦有心,真相并不难查明。
      垂下眼,他强压下羞耻,迫使自己恢复了镇定。那天的梦境仍然鲜明得历历在目,一如当时重执Ringlach的感觉,他不能忽视,更不能忘却。
      “王上,尽管我曾把终生相守的誓言交给您的妹妹,但我恐怕现在不是婚礼的最好时机。”
      闻言Turgon笑了一声,辨不出喜怒:“时机?这么多年来,合适的时机只怕数也数不清了,偏偏现在你要告诉我时机不对?”
      他不是没有觉察Turgon语气中的讽刺,但他可以理解Turgon为何这样说。“王上,请相信我决不后悔自己的誓言。我希望的,只是一段时间的推迟。”再抬起头,他正视Gondolin的王,眼中一片清明,“我对您兄长的承诺,并不是空谈。若您允许我在不久的将来去助Fingon殿下一臂之力……”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Turgon抬手止住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若不打算尽快举行婚礼,我自然不会逼你——Nolofinwë家族的女儿还不至于要送上门去。”见他张口欲辩,Turgon只付之一笑,“但我现在也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你最好回去仔细想想,你这个决定,究竟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
      眼看Turgon挥手示意他退下,他只有遵从。然而就在他转身的时候,Turgon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Noldor的诅咒也终将找上汝,背叛将起自萧墙之内,随后将遭火焚之灾。’——这也是当年众水之王的警告。”
      他蓦然回过头来,被“背叛”两个字震惊得无言以对。而Gondolin之王已经转身望向东方,刹那间竟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酷威仪:
      “火焚之灾……是谁的火?”
      这一路行来,焚了船、毁了城、冷了心的,是谁的火?
      “但这是我的城池、我的国度。这样的事,我决不允许。”

      当天晚上他去找她,却得知她出了城。城门守卫报告说,她下午就骑马离开,一直没有归来。外面已是繁星点点,他虽不认为群山环抱、守卫严密的Tumladen谷地会有危险,却终究放不下心来,还是决定亲自出去找寻。
      他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她。披着月光的瞭望山和山顶的白城在平原上投下了清晰的阴影,就在光与影的交界线外,她的马在倒映着群星的水泊边悠闲地吃草,她却席地而坐,望着天空出神。
      “Irissë。”他跳下马背轻声唤她,突然觉得今晚的她不同以往。不知何时她那拒人千里的气质又回来了,他与她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感觉上却像隔着Belegaer的无边波涛。“他们说你出来一下午了,想必晚饭也没有吃。”
      他的话,她置若罔闻。与她相处得多了,他知道这是她真正恼火的迹象,却一时想不出这一次是为了什么。这几天又有什么事与Lindeth有关吗?他迅速梳理了一遍记忆,答案是斩钉截铁的没有,于是讶异变成了困惑。
      “……Irissë?”
      她向旁边一闪,刚好避开了他伸来的手,虽然还是没有回头,却终于轻轻一笑:“……送了订婚的象征却拒绝婚礼,之后还无辜至此,你还真是头一个。”
      他恍然大悟。无暇去考虑他与Turgon的对话怎会这么快就传到了她耳中,此刻他只想尽快澄清事实:“不,我并没有拒绝,我只是希望推迟——”
      “有多大区别?”她嗤之以鼻,“只是个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她的讥诮,他并不是第一次领教,但过去她从不曾贬低他的心意。不求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可以接受她的无视,但今非昔比,既然彼此心意了然,这故意的轻蔑就再也不能接受:“那并不是借口。”
      “随你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她不肯看他,只是固执地盯着高远的夜空。那里Varda的群星在一刻不停地闪烁,漠然俯瞰着这片凡世大地的动荡沧桑。
      他深吸了口气:“那么,也请不要忘记这个事实:你从来不曾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
      不管你接受还是拒绝,只要你不说出口,我就不能一厢情愿选择一种,更不能靠着想当然来采取行动。
      而她的回应来得远比他料想的更快:“如果我同意,你难道就不会想‘推迟’?”
      不等他回答,她就起了身。原本一尘不染的素白裙裾沾了泥土草叶,她却毫不在意。拉过马,她轻巧地跳上马背,临行前突然对他展颜一笑:
      “只是,你要记得:不管怎样,你不能离开我。”

      她再也没提起这一次的风波。他起初还觉得不妥,但整备军务千头万绪,他忙于和各位领主讨论计划,核实细节,渐渐也就把这个插曲抛在了脑后。
      一旦达成共识,Gondolin的效率向来高得惊人。Turgon敲定他们拟出的初步计划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第一批弓箭就已制好,第一批长剑也顺利成形,只待最后的加工就可以投入使用。而这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各个家族都已选好人手,这意味着Glorfindel、Galdor、Duilin和他从此不必再纸上谈兵,正式的训练可以开始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天来到训练场,自己会在精挑细选出的首批受训族人中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黑发结成了男子常见的样式,耳环干脆摘掉,衣着也特意选了普通的颜色,不是她习惯的醒目白衣。但这逃不过他的眼睛。早在当年的Tirion,他帮助她违背Fingon的命令出城,她就差不多是作此打扮。
      注意到他的异状,Glorfindel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笑出了声:“我们这位公主还真是从不让人省心。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那要看你把什么叫做帮忙,”他压低声音答道,不免觉得荒诞,“你也知道,今天可不是横生枝节的好时机。”
      “当然。过一会儿我领他们从走廊过去,喏,就是那边。到时候你想办法把她不引人注意地带走。”金发的领主也悄声说,“至于她为什么心血来潮,我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能不能说动她改变主意,那就是你的事了。”
      事起仓促,他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计划,只有照此行事。稍顷,隐身走廊边的大理石柱后,他等到她混迹人群从容走来,看准时机拉她一同退了开去。她显然是吃了一惊,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出声,待到看清是他,反而坦然了,半点也没有被人抓个正着的自觉。
      等到众人走得远了,他这才长出了口气:“Irissë,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是王之家族的一员,而王的命令是每个家族都要选出人手受训。”她没有罔顾左右而言他,一字一句答得清清楚楚,唇角的笑容却半是嘲弄半是得意。
      “王难道选了你来?”他一时间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她笑容更深了:“我是他的妹妹,这点自主的权力还是有的。”
      原来还是她的异想天开,他不禁如释重负:“你知道这是严肃的——”
      “我当然知道。”她打断他,“我来参加训练,正是严肃的表现——我可不想在战场上做别人的负累。”
      这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战场?”
      “你也会明知故问吗?”她嘴角的笑容敛成了讥讽的弧度,“你既然迟早要去找Findekáno兑现你的承诺,难道以为我会留在这里苦等你归来?Ninqueil做得到的,Nolofinwë家族的女儿当然更做得到。”
      她是认真的,他意识到。从她眼中,他读出了不可动摇的决心,而同样的决心,他曾在荣耀之战后见过。那时他要她答应他再不去涉险,她却直截了当地予以拒绝。我做不到,那时她说。除非你能答应我,你绝不会遭遇任何不测,总能回到我身边。
      而这一次,他读出的还有她未曾出口的思绪。
      如果你要离开,我便决不会留在这里;如果你的誓言抵不过另一个承诺,就别阻止我追求对我来说的两全其美。
      默然半晌,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而她见状胜利地一笑,贴近他耳边撂下一句低语,就追赶众人去了。
      “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Of Sword and F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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