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认真过》舍昔者

45、第四十五章

　　背包的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梁东拿出来看，是个崭新的手机还没拆封，三星的最新款式，翻盖的大屏幕，看上去就很贵，他看一眼车窗外把东西收好，火车已经开出很远，他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眼泪划过脸颊，背包里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他没有勇气再看，怕自己的情绪收不住。
　　一路上梁东都没胃口，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在手提袋里找了一些水果和面包，勉强不至于把自己饿死，他躺在狭窄的铺上，一直在想着小时候的事情，越想心里越难过，然后他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您多照顾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要逞强，身体重要”，父亲很快就回复过来，“爸爸一切都好，勿念”，简单的话语，梁东看了心绪开阔了很多，他收起手机，闭上眼睛，沉闷着，听着火车有节奏的嘎吱声，慢慢睡着了。
　　这一路上梁东都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直到快到终点站，列车员来换票，他才去洗把脸清醒一些，下车以后他没有立即出车站，而是给周深发去消息，“还在吗？”，他问，等了好一会周深才回消息过来，“正准备出发”，梁东问，“坐火车吗”，周深回答，“开车走”，梁东沉默了一下才发过去一个字，“哦”，他预想的那种告别或许并不会出现。
　　回完消息，梁东准备出车站，周深却打来电话问他，“你在哪？”，梁东说，“火车站”，“你等我会，我马上过去，等我”，周深急急地说，梁东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干嘛去，你要干嘛，你慢点开，周深，我警告你，别乱来，你慢点……”，女人在电话里惊叫着，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梁东对着电话说，“别来了，我马上就走，再见，还有，一路顺风”，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只是想单纯的跟他说一句再见而已，并不想怎么样，如果一定要有个结局的话，梁东想，他们的结局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曾经那些发生过的事，会再次成为一种记忆，可能许多年以后会记得，可能会记不得，但是无论如何，他需要跟他说一声“一路顺风”。
　　周深再次给梁东打电话，梁东看着闪烁的电话屏幕，没有接，或许他们并不需要什么道别，人各有路，大陆也不是只通往一边，况且地球又是圆的，有机会总能再见面，无缘的话即便见多少回也都还会擦肩而过。
　　“梁东，你等我”，周深的信息再次发过来，梁东回复，“我已经上车走了，别来了”，对方是良久的沉默，然后过了很久才来一条消息，“你要去哪”，梁东回复，“我实习的地方在大理，现在直接就去了”，周深再没有回消息来，梁东知道他信了，拖着皮箱走出车站，打了一个车，想先回出租屋看一眼，再去实习单位附近找房子。
　　梁东在脑海里想象过很多告别的场景，他能想到的最恰当的词就是‘一路顺风’，这句话他最想对文哲说，却没有机会说出口，曾经他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文哲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东子，我要走了”，然后他很坦然的说出那句，“嗯，走吧，一路顺风”。
　　但是后来真的知道文哲要离开的时候，他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像文哲说的，“东子，我可能要搬出去”，他只能回应一声“嗯”那样，如果再重新来一次，他肯定会说，“不许”，然后文哲会问他“为什么”，他就可以回答他，“因为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可是时间不可以重来，他们之间也没有如果。
　　所以他想跟周深告别，起码对他说出那四个字‘一路顺风’，等很久以后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懊悔，他虽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但是好歹是说了出来，心中舒了一口气，其实目送一个人离开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而离别对于他来说也并非那么煎熬。
　　出租车飞驰在城区的道路上，梁东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他希望有一天当他离开的时候，也有人对他说，‘一路顺风’，或是，‘多多保重’，那样起码看起来他还有人惦记，而不是孤单一个人。
　　车开进刚到巷子口的时候，立即被人拦住，梁东快速付钱下了车，周深站在他的面前，“你骗我”，他看着梁东，脸上是难以明说的笑意，那表情就像是在告诉梁东，‘看我有多么的了解你，你根本骗不了我’，梁东看一眼他身后的女人回答他，“你不也骗了我”，周深迟迟不走，大概也是想等着跟他道别吧。
　　只是现在当他们真的站在彼此的面前，梁东又在想，这样的道别是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如果当时文哲走的时候，真的来与他道别的话，他想不出来自己会不会立即疯掉。
　　“梁东，我没骗你，我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周深小声的说，梁东沉默，他并没有觉得他说的话是认真的，除了那句‘喜欢你也没毛病’，但是有些事总不能停留在幻想之间，而他也不能因为文哲的离开就把一切情绪都发泄在周深的身上，回过一趟家，让梁东想明白很多事，该放手的人就应该在合适的时间放他离去，该忘记的事就该让它随风而去，过于执着只会让自己苦不堪言。
　　“其实我就想亲口跟你说一句，一路顺风”，梁东沉默之后说出来，除了这句话他再没有其他想说的，也并没有想挽留他的意思，周深看着他笑了，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眼中是对他独有的沉迷，“我知道，你也要多保重，照顾好自己”，梁东点头，这大概就是他能幻想出最完美的道别方式，周深也幻想过他们的未来，只是那样的未来不应该建立在一些人的痛苦之上，他做不到那样自私，也不想让梁东为难，他虽然后悔那十年，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耽误梁东一辈子，除去与他纠缠，梁东还有大好的前程。
　　女人看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走上前，她很自然的挽住周深的手臂，笑的很甜，“你好，我叫文静，是周深的未婚妻”，她故意露出手上的钻戒，那明显就跟周深是一对的戒指，故意想让梁东看见，周深躲了一下，女人抬头朝着他笑，“认识一下嘛有什么关系，早晚会见面的”，周深脸上的笑容立时没有了，他为难的看着梁东，梁东并不看他，而是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笑起来的一瞬间，让他误以为看到的是文哲，他们姐弟俩很像，“你好，我是梁东”，他只是介绍自己而没有伸出手，女人看出他的不舒坦但依旧还是笑，“我知道，我弟弟的好朋友嘛，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梁东点点头，女人又说，“欢迎你来北京参加我们的婚礼”，周深的脸冷下来，却没能说出什么，梁东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谢谢你的邀请”，说完绕开两人往巷子里走，周深想帮忙，文静却不松手，梁东也直接拒绝，“我自己来，你们该出发了，天黑路不好走”，周深难言的看着梁东拒他于千里的模样，心中苦涩不已，梁东却微笑着对他说，“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周深从未见到梁东这样对他笑过，一时失了神说不出来话，文静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看着周深，“人也看过，也道了别，这回该走了吧”，似是一句警告，周深什么都没有说，看着梁东拖着箱子走进巷子里，心里堵得发慌。
　　梁东没有再回头的勇气，他甚至不敢看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曾经周深对他说过的话回响在脑海，如今是那样的可笑，人生最困难的事大概就是想要做出选择最后却发现你根本就没得选择，从此错开的他们应该会很难再见面，就像是他和文哲一样，即便是不想，即便是不愿意，却也还是分开，天各一边，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
　　他不知道文哲此刻在哪里，又是在做些什么，又或者有没有在想着他，但是他明白了，即便是没有文哲，他也应该好好的努力的走下去，曾经那些他们混过的时光就像是一种祭奠，拜别了过去，他们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希望文哲也能像他一样，看的透彻想的明白，然后，即便是会后悔，也不要再走回头路。
　　梁东告别了住了三年多的出租屋，也告别了学校，踏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他试着抛去过去的所有，去融入新的环境，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他依旧是一个人，但是他已经能习惯这种孤独的感觉。
　　没有了任何打扰，梁东顺利的过了实习期，三个月后顺利的拿到了毕业证书，被实习单位录取，成为了一名桥梁道路工程设计师，他的努力也换来了相应的回报，一切都好像顺利的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