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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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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作声。
花尽欢见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了一寸,冷冷道:“说话。”
这种时候她是不介意杀人的。
可身旁的人似乎并不害怕被她一个受了伤的瞎子拿剑指着,甚至还还轻笑出声。
一个瞎子的听力总要比旁人敏锐些,花尽欢大抵猜出了是谁。
果然,只听他道:“厂臣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他。
花尽欢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收回匕首,“敢问王爷此处是何地?”
对方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道:“你眼睛受伤了?”
看不见的花尽欢没了敷衍他的心情,“王爷只需要告诉微臣这里是何处便可。”
“不知道。”
李煦说的是实话。昨天夜里只顾着逃命,哪里顾得上观察路线,不过按照距离推算,应该并未出青龙镇。
他将她架在脖颈的剑轻轻推开向山洞外走去。
“王爷要去哪?”
都瞎了眼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语气还十分豪横,这点倒是跟他很像。
李煦突然心情好起来,“本王去小解,厂臣要不要去?”
花尽欢不说话,却也没有再拦着他。
李煦道:“你不怕本王跑了?这里荒郊野岭,本王若是跑了,你一个小瞎子就算不被怪兽吃了也会饿死……”
花尽欢突然站起来,“劳烦王爷拿一根棍子给微臣。”
李煦从角落的柴堆里挑了一根还算顺手的竹竿一头塞到花尽欢手里,另一头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扯了扯,示意她可以走了。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就连将他们带到此处的马儿都不知所踪。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出了山洞,走了大约一百步,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花尽欢一时没稳住撞到他背上,一屁股坐到雪地里。
她拄着竹竿站起来,连身上的雪也顾不得拍,冷冷道:“怎么不走了?”
李煦应了一句“此处视野甚好”,说着,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花尽欢一脸坦然地站在那儿,连脸都没有背过去。
水流声突然停了,花尽欢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走,突然听到他问:“你没有?”
“什么?”花尽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耳边又响起了水流声,还伴随着响亮的口哨。
花尽欢收紧小腹,咬牙道:“没有!”
两人又原路折返到山洞。走了约有十步的距离,他突然停下来,问:“真没有?”
花尽欢:“……”
好想揍他!
两人回到山洞,花尽欢挨着稻草坐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这次没被火熏到,应该不出三五日就好了。
师兄发现她不见一定会来找,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几日便好。
只是不知道现在上京的人知道她失踪以后会怎么样,尤其是谢太后……
她想得正入神,突然一个温热的罐子塞到手中。
他道:“喝点水。”
花尽欢摇摇头,“有劳王爷,微臣不渴。”
他倒也不勉强,又把陶罐拿了回去。
花尽欢听到他喝水的声音忍不住吞咽了两口口水。
好渴。
只是……
她的手不自觉地摁向有些发涨的小腹。
耳旁这时又响起了口哨声。
他一定是故意的!
花尽欢只觉一股热意涌上小腹,忍了又忍,扶着石壁站起来,用竹竿探路向外走去。
哨声嘎然而止,他问:“花厂臣去哪儿?”
“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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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尽欢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李煦不由地担心她会不会出了意外。
想着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他出去寻了一圈却没寻到人,正要回山洞看看,突然听见一声野兽的叫声。
是狼!
他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在一小山包处见到被一头雪狼挡住脚步的花尽欢。
这应该是一头落单的老狼。饥饿了半个冬天的老狼虎视眈眈盯着眼前美味可口的衣冠直立兽,流出了腥臭的哈喇子。
而双目失明的花尽欢似乎还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危险。
老狼逐渐逼近。
李煦不动声色地在雪地里团了一个雪球握在手中。
花尽欢忽然蹲了下来。
老狼见状猛地扑上去。
眼见着花尽欢就要命丧狼口,李煦正要出手,花尽欢突然从雪地上跃起,将那头狼反扑在地上,一口咬在那头身经百战的老狼脖颈上,露出比老狼还要可怕的凶残相。
原以为今日要饱餐一顿的老狼嚎叫不已,挣扎出前肢从她身下滚出来在雪地里打了滚,滚出一小段距离,脖颈处还冒着热气儿的血浆流了一地。
面无表情的花尽欢吐出口中带着皮毛的皮肉,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一步步朝血流不止的老狼逼近。
伏在地上呜咽出声的老狼犹如丧家之犬往后挪,挪出一地的血浆,眼见着老狼就要命丧匕首,花尽欢突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扑了个空。
老狼见状拖着似乎被折断的左前肢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直到老狼的奔跑声消失在耳边,身上似乎又添了些伤口的花尽欢笑了,摸了一把嘴上热乎乎的鲜血,甚至还伸出粉嫩的舌尖把嘴角搜刮干净,仿佛今天饱餐一顿的是她。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李煦看着笑得极天真的花尽欢,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伤口正在结痂的左脸。
这时花尽欢蹲下来,在雪地里刨出一捧雪,把自己手上逐渐凝固的血搓洗干净后,弯腰在地上寻找着那根细竹竿。
细竹竿就在她脚边,若不是摸了老半天才摸到,李煦都怀疑她不过是装瞎骗他。
找到竹竿后的花尽欢拖着一只脚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洞的方向走。走一路,血流了一路。
山里路崎岖,一不小心就容易踩到树叶沤泡出来的淤泥。尽管她走得稳妥,可这一段距离也栽了好几个跟头,不仅脸上污糟,就连身上原本就污浊的猩红大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不知这样一个人究竟遭受过怎样非人的生活,才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如此冷静。
冷静地叫人心惊胆战。
大约快要跟到山洞前,花尽欢突然停住,瘦弱的身形晃了晃,一头扎进厚厚的雪粉里。
李煦几个箭步上前,将她从雪地里提起来。
她个子不算矮,人却极轻,李煦轻轻一提便离了地。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儿。
他松了一口气,认命地将背着自己吃饱喝足的小瞎子提回了山洞。
*
李煦将花尽欢带回山洞后,将她被狼咬出几个洞的左脚靴子脱了下来。
才脱出来,里面积满的血水倒了满地。
昨天还白嫩纤细的脚被咬得血肉模糊。
他替她清理干净伤口后,从怀里摸出一瓶随时携带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
昏迷不醒的人似乎察觉到疼,脚抽搐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
他伸手去掰她的手指,谁知她死死抓住不放。
他这才察觉她手心烫得吓人,似高热。
他把罐子里剩下的还温热的雪水一点点灌到她口中。
待花尽欢饮完水,李煦正欲再去煮些水替她降降温,她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
李煦低下头将耳朵放在她唇边。
只听她哭道:“阿娘,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我马上就来……”
李熙愣了一下,摘去她缠在眼睛上的布条,抬手拂去她眼角不断落下的血泪。
可是她哭得越来越要紧,将他的手都抠出血来。
李煦将她捞进怀里,叫她趴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使安静下来。
一个晚上她都在哭,一直到洞穴内透出曦光,她终于安静下来,抱膝蜷缩成一个婴儿,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抓着他的手。
哄了她一晚的李煦描摹着她的眼睛,轻叹,“花春和,是你吗?”
怀里的人像是回应他似的叫了一声“哥哥”。
他心头一颤,屏息摸向她脸上防风面罩,才揭开一条缝隙,她突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