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经年》木北吉川

1、人生若只如初见

　　陈锦禹永远记得初见路安年的那一天，银装素裹的世界，一个少年，白肤似雪，缓缓走进他的生命里。

　　“独家消息，独家消息。”下课铃声响起，化学老师结束一堂的课后刚走出教室，人称“校园百晓生”的严峰，迫不及待地冲上讲台。窗外，大雪过后的屋顶和地面积了厚厚一层，教室玻璃上遍布晶莹的冰花，与严峰脸上洋溢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切，什么独家消息？你说的那些还不都是听你老爹说的陈年八卦。”看严峰兴奋的样子，有同学嗤之以鼻，对他的话毫不放在心上。严峰的父亲是高一教导主任，平时他小子在关于类似什么时候放假啊，考试这次由哪个老师出题啊诸如此类重要的事情上，丁点打听不出来，倒是没用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八卦摸的门清。

　　“唉唉唉，这次不一样，你信我，这次真不一样！”严峰原本还想卖个关子，吊吊胃口，但是看到大家不买账，索性把严主任昨晚说的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今天咱们高一要来个转校生。”
　　“吁！”那些对严峰还抱有期待的同学听了，一阵唏嘘，抱怨。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来个转学生吗，浪费他们的感情。

　　“你们别打断啊，我告诉你们这个转学生可不一般。”严峰说。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坐在讲桌一侧，一直埋头做题的陈锦禹突然抬起头，适时插话。

　　“这个转校生，是咱们陈校长从教育局抢过来的。”说到陈校长这三个字，严峰用腿顶了一下陈锦禹的桌子。“怎么，在家没听你爸说啊。”陈校长正是陈锦禹的父亲。

　　陈锦禹摇了摇头。

　　“嘿，我说你平时放着这么一大人物不打听打听.......”

　　“我没你那么八卦。”陈锦禹一句话，噎住严峰接下来的话茬。

　　“成，算你狠！”严峰撇了撇嘴，继而向着台下的同学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不跟你说，我跟他们说。”

　　“我跟你们讲，这个转校生可不一般。据我们家严老头讲，陈校长去教育局开会的时候，正好遇到他在办理学籍，听说本来打算要去十八中的，但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陈校长，看了他之前的成绩当场就跟领导们说‘这样的苗子怎么能去十八中呢，这不是把人家耽误了吗，明明应该去我们一中’。硬生生把人抢了过来，把十八中的校长给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想到严主任说这些的时候，那笑得乐不可支的滑稽样子，严峰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哦，那就是学习好呗，好学生转我们一中那有啥稀奇的。”有同学觉得严峰在大惊小怪。

　　“不光是学习好，长得也好。”严峰说道。

　　“长得怎么好？”这时开始有女同学加入了话讨论。

　　“嘿，我说你们这群女生，一听人家长得好看就来劲了是吧。一群花痴。”严峰不正经道。

　　“别扯开话题。严峰，新来的是男生还是女生？长得怎么好？说说呗。”女生就刚才的问题不依不饶。

　　怎么好？严峰挠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严主任还没有见过新学生，他也是听陈校长开会回来一个劲儿夸人，多嘴问了句才知道的。这话严峰问过他爸，当时严主任胸脯一挺，信誓旦旦，‘陈校长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你见他夸谁好看过吗？他说好看就一定好看’。那维护上司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严峰不敢再多问一句，虽然他对两个中年男人的审美观表示严重的怀疑。

　　“反正就是好看。”憋了半天，严峰支支吾吾才憋出这么一句。

　　“严峰你就吹吧，咱们学校长得好学习好的人还少啊。先不说有楚清橙、林漫漫、陈一乔三个校花级大美女，就陈牧、萧染这两也是万里挑一的帅哥。再不济，咱们陈锦禹拎出来也能震慑四方吧。”讲桌下某个方向，有人说道。此人一张口，逗得周围哈哈笑。

　　“嘿，丁柠。你孙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成了‘再不济’，我跟人比差哪了，哈？”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陈锦禹噌地站了起来，拿起一根粉笔朝着刚才说话的方向扔去。

　　一个脸黑黑的，下巴冒着痘的男生头一歪，躲过粉笔的偷袭。“嘿嘿，没扔到。”接着，挑衅似的冲陈锦禹做了一个大鬼脸，“没扔到。”

　　“孙子，我让你躲，我让你躲。”陈锦禹乐呵呵地玩上瘾，从盒子里一拿好几根一齐丢过去，中途几根偏离航线，成功殃及无辜。

　　“我说陈锦禹，你丢人好歹丢准一点，跟我学得这样。”被误伤的男生捡起粉笔，右手用力，果然正中目标。只听见丁柠哎呦一声，怒气冲冲。“刘恒，你王八蛋，你竟然助纣为虐，讨打。”说着，拿起粉笔不甘示弱丢了回去。几个男生粉笔丢得你来我往，看得围观群众不亦乐乎，加油助威，闹闹腾腾的场面直接把严峰“男生”两个字盖了过去。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就这样一晃而过，所有人都把刚才严峰说的话当作一个小插曲没放在心上，直到上课铃响数学老师夹着书本走了进来，教室里还有人捂着嘴憋笑，有几个男生相互撕扯。

　　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把书本重重的摔在桌上，扬起阵阵粉尘。“没听见上课铃响啊，把你们野了的心给我收回去，好好上课。”准备写字却发现粉笔盒空空。

　　“课代表，去拿粉笔。”

　　上午的课倏忽而过，恹恹午睡后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下午的课程又开始了。本就疲乏困倦，恰好遇到无聊的语文课，更觉困意难忍。年轻的女老师捧着书温柔地朗读着优美的文章，在学生听来犹如一道道安眠符，听得让人直想打瞌睡。

　　“快看，是新来的转学生。”此时一个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出小差的男生，看到两个人影朝着教学楼走来，兴奋的喊叫。那声响如平地惊雷，瞬间躁动了教室里的气氛。

　　“哪呢，哪呢。”听到男生说的话，所有学生精神为之一振，好奇心涌了上来，不顾这时还在上课，不少人起身离了座位凑到窗户边，没能挤过去的也都扭着脑袋争相往外看，气得年轻老师课本一合。“现在正上课呢，你们还有没有学生的样子，赶紧给我回到自己座位上。整天就知道欺负我，这要是换做别的老师，你们还敢这么做吗？”

　　还是严峰没皮没脸不怕臊，看到老师气得小脸通红，笑吟吟道。“哎呀，郑老师，别气别气。我们就是看看热闹，这新来转学生可是咱们陈校长亲自邀请过来的，大家不是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吗？要不老师您也过来看看。”说着，身旁特地让出一个位置来。

　　陈校长从教育局抢人的事在严主任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早已经传遍了全校。一中作为重点学校，向来是高门槛难进的很，不管你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可这转校生竟然能让校长亲自挖人，郑瑾也就是年轻的语文老师，对此自然也颇有好奇，见大家不听劝告索性由他们去，眼睛瞟啊瞟，也忍不住把视线转向窗外。

　　陈锦禹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独揽一扇窗，视野开阔。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越走越近，前面黑色的人影，是位约莫40岁的中年女人，厚重的头发盘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黑色棉服脖领间围着兰色的丝巾，小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未施粉黛素净着一张脸。跟在后面的是个略高一头的少年，一身厚厚的白色长款羽绒服略显臃肿，下身牛仔裤，两条腿又细又直，穿着棕色雪地靴，脚踩下去几乎能听到雪花咯吱咯吱的声音。

　　少年似乎非常怕冷，手上裹着手套，脖子间挂着围巾，一头细细软软的浅栗色半长发服帖地贴在脑袋上，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圆圆的明亮大眼睛，肌肤白净，哪怕与地上的积雪相比也毫不逊色，眸子若细看还能看出带着些蓝色，鼻子也是不同亚洲人的直挺。

　　“呦，是混血。”有眼尖的男生像发现新大陆般发出惊喜的声音。

　　“唉呀，遮的太严实了，都没有看清楚长相。”班级里有女生遗憾的道。

　　这时，楼上不知哪个班级里突然传出一声口哨，应该是也在围观。转校生听到之后仰头向上望去，一张精致的巴掌小脸赫然展现在大家面前。陈锦禹听见班里女生发出惊呼，在看清那张脸后他不由得心跳加快了一下。

　　看到那么多人聚在窗前，有学生有老师，转校生瞬间变得害羞起来，停在原地不敢迈出脚步。一直走在前面的女人见他停下步伐，环视一周发现教学楼里好多人都在看他们，知道他脸皮薄笑眯眯的后退几步牵起男生的手走进面前的大楼。

　　等人消失在视线里，同学们还在意犹未尽。

　　“好啦好啦，看得差不多应该不困了吧，那我们继续上课。”见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郑瑾重新开始组织纪律。

　　在她不注意的地方，一个人影悄悄溜到后面，由几个同学掩护顺利溜到后门，接着一阵风似的跑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