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少盏

7、第 7 章

　　在沈希嫒盯着雨幕进入发呆状态之前，沈小艾很快又发过来消息。
　　“我还知道他爸妈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好多他朋友的电话和住址我这里也有！”不等她回复，飞快地发过来一排排的信息。

　　沈希嫒捧着通讯器无声地笑了一笑。
　　她不想提前举白旗，沈小艾更不想。于是坐正起来，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沈小艾发过来的一个电话号码。号码属于一个叫“龚则”的人。
　　她没敢直接给叶向卓的父母打电话，因为如果叶向卓真的已经不在，冒然提起人家去世的儿子，父母将又添一份哀思。

　　电话打过去，响铃两声就被对方接了起来，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硬邦邦：“喂？”
　　沈希嫒咽了咽口水，明知故问：“你好，请问是叶向卓吗？”
　　对方停顿了两秒没声音，就在这停顿的两秒里，旁边传过来一个声音——“龚总，会议马上开始了”。

　　龚则：“你是哪位？电话怎么打我这儿来了。”
　　沈希嫒：“对不起，我联系不上叶先生，您能给我一下他的联系方式么？”
　　龚则：“抱歉，我没听出来你是哪位。”
　　对方听起来没有不耐烦，但声音没什么温度，沈希嫒没敢编下去：“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叶向卓先生过得好不好。”
　　龚则：“如果你不能告诉我你是哪位，他的情况我就不能告诉你。抱歉我要开会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希嫒放下手机，理了下思路，又拿起通讯器，向沈小艾汇报了刚才和龚则的谈话。两人一致认为，如果叶向卓已经死了，龚则不会这样接话。至少不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松快起来。

　　沈希嫒：“但是我不敢再打电话问啊！不愧是个‘总’，通个电话都能感受到威压！”
　　沈小艾：“哈哈哈哈，他是悦木的总裁嘛。”
　　“你知道悦木吧，就咱这儿的老牌家具公司。他刚继承父业当上一把手，不拿出点强势别人很难服他啊，平时就爱端着。其实他人很好的，跟我们卓哥是高中同学，许多年的好哥们儿。”
　　“卓哥不在以后，逢年过节他还是会记得跟我问个好。”

　　悦木？沈希嫒觉得略感熟悉，但不局限于它是本地老牌企业的那种熟。认真回忆了会儿，才惊得一激灵，自己昨天投的简历，可不就是悦木。
　　这诡异的缘分。

　　沈希嫒望了眼窗外，下雨天总是容易让人惆怅啊。过了会儿，回沈小艾道：“下雨中，再不回去，要遭遇晚高峰了。”
　　沈小艾很兴奋，喋喋不休：“我这边也是一样的天气，烦死了，好冷。本来就胖，还一直脱不下羽绒服。”
　　“貂皮的更显胖，我穿起来像头熊。”
　　“开车注意安全，爱你！”

　　沈希嫒带着一腔说不清道不明，又无法同别人说的复杂心情开车回家。顺利躲过晚高峰，等她回来时，沈小杰已经被赵漫接到家中。
　　沈小杰给她开了门，又坐回餐桌赶作业。赵漫则在厨房忙碌，香味儿绕到鼻尖，闻着像有她爱吃的糖醋里脊。
　　赵漫的厨艺那是一绝，拿沈小杰的话说，沈希嫒那个厨艺水平，只配帮赵漫磨刀，一根儿菜叶子都不配碰。

　　这会儿，他拿笔指指厨房的方向：“还不快点去取经！”
　　沈希嫒把包扔沙发上，没心情动弹：“忙活个啥，会了也没时间做。”
　　沈小杰恨铁不成钢：“‘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你拿它批判我，有没有想过天道有轮回。”
　　沈希嫒：“我早就被挤成干海绵，一滴都没了。”她把抱枕塞在怀里，心里还在琢磨着，该编一套什么样的说辞，才能向叶向卓那些朋友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赵漫从厨房里出来，把凉菜摆上桌，水灵灵的眼睛往上微翘，笑呵呵地看着她：“回来啦，再等十五分钟开饭。”说着，在干净的碎花围裙上擦擦手，然后踩着粉红兔拖鞋，又钻进厨房忙活。

　　赵漫一直生活得很精致，不像她那么随便。

　　沈希嫒说了声“好”，继续坐在沙发上等饭。不是她没有进厨房帮忙的自觉，而是每次去赵漫都会客气地把她请出来，手都不会让她打湿。

　　沈小杰继续做作业，沈希嫒则坐在沙发上发呆。五分钟后，门被打开，赵漫她弟赵跃回来了，关门声伴着窸窸窣窣塑料袋的声音。他一如既往穿着中规中矩的格子衬衫，黑西裤配黑皮鞋，寸头，鼻梁上架着啤酒瓶底厚的眼镜，是个高中数学老师的标准形象。

　　沈希嫒直起腰，冲他礼貌笑了下：“今天没晚自习啊？”
　　赵跃提着一大袋子橘子走过来，放在茶几上，也冲她笑了一下。那眼尾上扬，有着和他姐一样的狐狸眼，只可惜被眼镜遮住，只剩下斯文的外在。
　　不过他这人的性情，确实挺斯文，以至于显得温吞。

　　“没。”赵跃说，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买了点橘子，挺甜的，尝尝？”
　　沈希嫒没动：“马上要吃饭了。”
　　赵跃扶了扶眼镜，挂着笑：“哦……那等会儿带点走。”

　　写作业的沈小杰朝这边瞅了一眼，撇了下嘴，又继续埋头打草稿。

　　沈希嫒瞄了几眼电视，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哦，对了，初中的晚自习你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吗？”

　　赵跃清了清嗓，很端正地回答她的问题：“这个不大清楚。虽然小杰他们学校是我们高中的初中部，但是和我们不在一个校区，管理也是分开的。”
　　沈希嫒啧了声，无声叹气。

　　上个学期，沈小杰那学校，晚自习上了一个多月就停掉了。每天下午五点过放学，她又不好每天都麻烦赵漫姐弟帮忙接人，有时候就得自己提前下班去接人。

　　沈小杰不是没有独自回家的能力，可一则路上车多，二则她这个弟弟情绪和脑子不太稳定，沈希嫒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
　　就因为没了晚自习，她上个工作泡汤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了晚自习，那就要怪某些家长作妖。一个学期的晚自习费，学校收七百，但在义务教育阶段，晚自习收费是不合理的。所以家长们闹。
　　而赵跃又分析说，如果要上晚自习，老师不可能白打工。况且一节晚自习课时补贴才十几块钱，又苦又累，本来就少得可怜了，家长不交钱了以后老师们等于白加班。于是本来就不想为了十几块钱累死累活的老师们，也反抗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上晚自习，五点半准时放学。

　　作妖的家长们为了那七百块钱，最后只能多花好几倍的钱，把孩子送去补习班。沈希嫒受此牵连，苦不堪言，上学期小杰誓死不去补习班，这学期要是继续没有晚自习，她也不好再折腾自己和赵家姐弟，俗话说再穷不能穷教育，绑也要把沈小杰绑进托管班，在那儿把晚饭吃了，还能补点课。

　　掂掂自己的钱包，辅导费如一座大山，压在她越发厚实的肩膀上。

　　十分钟后，准时吃饭。
　　沈小杰狼吞虎咽，用不能更明显的区别对待，来表达对自家伙食的不满。赵漫不断给他夹着菜，笑眯眯地说：“喜欢吃就多过来玩，顺便你跃叔还能帮你辅导辅导数学。”

　　沈小杰埋头吃饭，假装没听见。赵跃则看了眼沈希嫒，倒是热情，说：“这学期没教毕业班，我周末比较空，小杰需要补习的话随时找我都可以。”
　　沈希嫒礼貌地应了声：“那就先把谢谢放这儿了。”吃了口菜，赞不绝口，“哇，漫姐厨艺又精进了！”
　　之后，就是埋头吃饭。

　　静默间，有短信提示音响起。沈希嫒捞起手机看了眼，先是一愣，转瞬对赵漫嘿嘿道：“我明天有个面试，约在下午。到时候如果耽搁了，漫姐……”
　　赵漫舀碗汤放在她面前，应得爽快：“没问题啊，我帮你接小杰。”随口一问，“这次是什么工作啊？”

　　还能是什么工作，就悦木家居呗，她今天下午非常玄学地跟老总通了电话的那家。刚刚的短信，就是通知她面试时间的。
　　他们物流部招个统计员，基本工资三千多点，加上绩效还行吧，有油补，周末单休。最重要的是，招聘信息上强调了，五点半准时下班，基本不加班。

　　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份不需要加班的工作。

　　“悦木家居。”她回答，“物流部的统计员。”

　　赵跃当即皱了眉头，扶了扶沉重的眼镜：“哦，是本地家具企业，我知道，我一同事的儿子就在里面任职。他们好像分AB区，物流部是在郊外A区，离咱们这儿三十多公里，你开车要四五十分钟。是不是太远了？”

　　沈希嫒：“跟小杰学校同方向，我送他上学方便。”
　　赵跃：“而且听我同事说，悦木这几年好像不行了，福利待遇越来越差。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再说统计员这个岗位是不是太没技术含量？小嫒，你毕竟是本科毕业的。”
　　沈希嫒捧着碗喝汤，碗遮住她大半张脸，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明天先去面试看看吧。”

　　赵漫板着脸捅了赵跃一胳膊肘，赵跃闭嘴没再说话。

　　当晚，回了家，沈希嫒有气无力给沈小艾发信息：“嗨，我这个优秀的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生，明天要去悦木家居物流部面试个高中文凭要求的统计员。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沈小艾秒回：“趁机抱住龚则大腿，打听出我卓哥下落？！”

　　沈希嫒：“勇闯总裁办，然后等着被叉出去吗……”
　　“人类的悲欢，果然是不相通的。”

　　就算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能够明白她现在多想出去在雨里装个疯子，大吼几嗓子——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