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少盏

45、第 45 章

　　张阿姨一边叹息着叶先生的艰难，并极力赞美着他的品行，似乎在替她雇主操心着婚姻大事。中老年妇女的爱好就是如此，热情，并不忘帮她侄子拉生意。太多的信息涌入沈希嫒的脑子里，直到出门，她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

　　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联系张宝来开车过来接她回A区。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她从包里拿出通讯器，给沈小艾发过去一条信息：“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沈小艾：“？”

　　沈希嫒没有回复，又呆坐了一会儿，心底有一股力量一直牵引着她往某个方面想。她一直以为，在仓库帮沈小艾偷拍叶向卓，是她和叶向卓的第一次相遇。而这张名片却告诉她，也许他们早在那之前就遇到过。

　　当时她问过理发店的前台，那张卡片持卡人姓张，帮她付钱的则是位男性。也许那一次才是第一次遇见……不，也许这个时间还可以往前推，如果缘分足够神奇，甚至可以推到六年前。

　　一旦这个猜测冒出头，就会疯狂的往那个方向去想，去寻找时间空间上所契合的地方。

　　沈希嫒深吸一口气，在手机里找出一个好几年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但她在长椅上坐成一朵蘑菇，也一直没有勇气拨通。

　　张宝来很快开车过来，把车停在路边，摇下窗户：“沈总，这边！”
　　沈希嫒拉开车门，坐到后排去了。张胖子脸上的笑容，被她的冷漠生生冻了回去，瞬间不敢多半句废话。

　　“那个……叶领导的手没多大问题吧？”
　　“没。”
　　“那就好。”

　　车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张宝来看气氛不对，没敢再问，开车上路。

　　沈希嫒一直捧着手机，屏幕暗了她又按亮，却一直没有勇气拨通电话。通讯器那边，沈小艾第三次发过来一排问号，还附带一句“什么缘分，跟他的缘分吗？我早说了，你俩不锁死很难收场。”

　　这话光看着，就能给人无限的压力。沈希嫒一个手颤，把电话播出去了。她急忙想挂，手指却又顿住，最终顺从天意一般的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对面一道久违了的男声。
　　“喂，方大哥？是我，小艾。”
　　“哦哦哦，是你啊，我记得我记得！最近过得怎么样啊？生活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吧？”

　　沈希嫒听到这个声音，过去时常萦绕在心头的酸涩感一下子倒流回来：“没有，我挺好的，谢谢方大哥关心。”

　　当年方副队给予过她很多帮助，原因么，说是她和方副队老家一妹子很像，方副队由此心生怜悯，时常帮她的忙。后来，方大哥的女朋友误会了些什么，她就没再找过方大哥帮忙，渐渐也不再联系。

　　她的手指抠在座椅上，指尖发凉：“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方大哥。”

　　方队：“你问。”
　　“当年，针对我们的那次营救行动，有队员受伤吗？”
　　方队愣了几秒钟，说：“受伤难免的嘛。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职责所在，是荣光。”

　　沈希嫒：“他姓叶吗？”
　　方队又迟疑一下：“啊……对。他找过你？”
　　沈希嫒：“没有，是碰巧和他遇上了。”咬咬唇，想起当年的一个细节，“对了，我那封感谢信他看过吗？”
　　方队：“看过。后来就给他收藏了。”
　　沈希嫒顿时觉得喉咙涩痛，眼睛倏然湿湿的：“谢谢你，方大哥。我问你的这些，麻烦不要告诉他，好吗？”

　　方队那边这时候也挺忙的，只道：“嗯，好。”

　　她又说了句谢谢，把电话挂了。而后，好久不肯流下来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张宝来开着车，吓得面如土色：“沈总！沈总你怎么了……是、是叶领导情况不好吗？”

　　沈希嫒不回答他，就这么哭了一路。张宝来六神无主，又不敢多问，一路上很是不好受。

　　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
　　虽然她改过名字，可沈小杰没有，更何况她在悦木的入职表上填过曾用名，叶向卓想知道只要查一查就可以。

　　那么他想干什么，还嫌没被她拖累够吗？纵然有缘分，可缘分这个东西，不是自我说服的理由。

　　直到下车，她收拾好把张宝来吓得不轻的脸色，给沈小艾发了条消息：“在一段关系里面，一方从前是负担，现在是负担，以后还是负担，这样的另一半要来做什么。”

　　沈小艾终于察觉出什么，给她弹视频，被她一次一次掐了。那边也就放弃，继续给她发消息：“谁是负担？说清楚。反正他不可能是。”

　　是啊，他不可能是，那就她是。

　　沈小艾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很快又说道：“你不能这样去衡量一段关系，万一有人他就乐在其中，他就甘之如饴呢。感情的世界哪有公平哦，有的只有愿不愿意。”

　　站在沈小艾的立场，才不管发生过什么，就是要把他们凑成一对，这样才好填补她在另一个时空的遗憾。沈希嫒不乐的跟她说，奈何通讯器关不掉，音量也调不了，只能听着它叮叮叮不停冒信息出来。

　　回到物流部，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

　　沈希嫒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在办公椅上坐下，思绪还乱飞着。张宝来没敢触她霉头，把她送到就下楼去了，倒是廖坚弘从电脑后面冒出头，冷不丁一句：“哟，这是咋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有点儿累。”坐直起来，打开电脑，继续办公。说真的，今天的确有点累，整个上午都在做她不熟悉的口译。

　　她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也就完全没有察觉到廖坚弘眼神里的刻薄。按理说，她出色的应付了专家，廖部长不该事这个语气。

　　“下次这种事少做。
　　“哦。”她答得随意，并没有听明白到底什么事少做。
　　“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嗯？”

　　沈希嫒终于有了疑问，但廖部长并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过了会儿，高艳上来找部长签字，一看这办公室里的气氛怪怪的，就有了煽风点火的兴致。她也从不怵什么部长，直接了当地问：“小嫒今天挺厉害的哈，是时候调到助理岗了吧。”

　　廖坚弘一听这话，当时就狠狠一皱眉。
　　高艳一看廖坚弘挺不乐意，她就高兴，继续说：“我们数据室的小姑娘，一说起她们小嫒姐就愤愤不平。还有他们叉车组的，也夸个不停呢，平时也没见他们对谁这么服气过。”

　　沈希嫒没加入讨论，埋头敲键盘。

　　高艳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廖坚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反正就是说沈希嫒得民心呗，他不顺着来，就不得民心呗。
　　要他说，统计员这个岗位确实是屈才了。可是肉痛啊，助理不光职级工资高一级，绩效和年终奖也都高一级，虽然不是花他的钱，但就是好比割他的肉。

　　廖坚弘不情不愿，把签好的文件甩桌上：“行了行了，该调的调，该签的签，你也该干嘛干嘛。”

　　高艳拾起文件，冲沈希嫒笑道：“小嫒啊，升级了别忘请艳姐吃饭哈。”
　　沈希嫒努力让自己脱离沉重的情绪，这时候正反应迟钝呢，条件反射道：“好，谢谢艳姐。”

　　把廖坚弘听得皱眉。啧啧，看看，未来部长助理的心，哪儿还在部长办公室上。这份儿野心，当初怎没看出来？他还当找了个好员工呢，没想到这才多久，就不安分了。
　　没想到自己忍那些上蹿下跳的主管就算了，连个手下小小的员工也要忍。他如今是无比的盼望，龚总赶快开始对物流的整顿，再不整顿，他这个部长真的要当不下去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尚未整顿物流，龚总先把供应链总监换掉了。消息一出，可谓是普天同庆，新来的总监是正经院校毕业的专业人士，是龚总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即有经验又有理论水平。

　　声势浩大的全公司结构重组与整顿，就这么拉开序幕。几乎没有部门能够逃脱整治，面对老龚总昔日的“战友”，龚总那叫一个不讲情面。
　　短短一个星期，撤换了一个中心总监，两个部长。

　　新的供应链总监非常靠谱，在上任第三天，就亲自来物流了解情况，并亲自询问了沈希嫒一些细节问题。之后，她所有合理的物资申请没有再被供应链卡过。

　　紧接着，装车大组长林勇遭到优化，提拔了个小组长上来。其余主管战战兢兢，但好在只是被通知要严格考核下半年工作，没说也裁了他们。新总监一一找过几人谈话后，更是在会客厅里，单独训斥廖抠神无所不用其极的抠。

　　廖坚弘被训斥完后的当天，物流那几个办公室的空调冷气都开得很足，再也不用执行“不到35度不许开空调”的红线。

　　整顿开始，意味着叶向卓对物流明面上的调查宣告结束，他大概不会再过来这里了吧。沈希嫒一直关心着他的伤势，每每电话询问，他都维持着平和的语气。
　　不冷淡，却也不热情。

　　就像张阿姨说的，他的内心深处，原有的那份自信是遭到过打击的。他过分在意他的手伤，拧不开水吃不了饭，谈何正常生活。
　　一个男人，最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露的，就是他的“无能为力”。

　　沈小艾后来也都知道了，她说，叶向卓曾经是天之骄子，一朝坠入泥淖，那样的打击是巨大的。叶向卓右手无力，或许就和这样沉痛的打击有关。

　　沈希嫒自认有罪。
　　他所有的痛苦，都是她带去的。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工作顺得出奇，她却一日焦虑过一日。

　　沈小杰一连许多天没有和他的特警哥见面，得知叶向卓受伤，急的不行，催着她上门去瞧瞧。沈希嫒想去，却又怕去，每天晚上从噩梦惊醒。

　　六年前的旧事，是他们三个亲历者共同的心魔。
　　非得她迎难而上，去解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