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江涵秋

83、第八十三章

　　1.
　　清早的一缕阳光照在林辞脸上的时候，林辞忽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一旁的岑谙止很快被惊醒，睡眼惺忪的他下意识转过了身，看着林辞。
　　“做噩梦了？”

　　林辞还处在恍惚的状态，他神色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雪白的墙壁，眼神空洞。

　　岑谙止比他先清醒了过来，他伸手覆上林辞的脸庞，擦去了林辞脸上若隐若现的一道泪痕。

　　他似乎猜到了林辞做了什么梦。

　　林辞感受到脸边真实的触感后，渐渐回神，微微转头，把脸贴近对方的掌心。

　　他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梦里他十七岁。

　　那是他离开十七岁的最后一天，他和十七岁的岑谙止在他家小区门口分别，他们拥抱过后林辞回到自己家，站在窗边往外看了很久，然后洗漱，睡觉。

　　一切都和曾经幻想中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不在自己二十九岁家里的卧室里，而是依然在十七岁的家里。

　　他诧异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往窗外看去，那个清瘦的男孩子依然站在楼下，闭着眼睛歪着头，哈欠连天。

　　林辞欣喜地跑下楼去，命运出现的巨大变数让他四肢酸软，可脚下仍有冲破一切的力量，他匆匆奔下楼去，大声呼喊着男孩儿的名字：“岑谙止！”

　　男孩儿睁开了眼睛，继而很快打了个喷嚏，他嘟囔了一声：“被风吹了一晚上，好像感冒了。”

　　林辞手足无措地把手伸到他额头上，探他的体温。

　　岑谙止对他笑，准备扑到他身上，林辞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住他，可当对方真的轻飘飘靠近他的时候，像空气一般。

　　偏头一看，自己身前空无一人。
　　经历了大喜和大悲的林辞，心毫无预兆的迎接了一波剧痛。

　　林辞很久没有这么伤心和难过了，锥心般的疼痛使他脱离了梦境，回到了现实。

　　岑谙止打了一个喷嚏。
　　“做什么梦了？”他的声音带着鼻音，低低沉沉。

　　林辞愣了一下，他不答反问：“感冒了？”
　　岑谙止嗯了一声，他看了看半开的窗户，估计是昨晚被风吹的。

　　“家里应该还有感冒药，一会儿我给你冲一袋冲剂。”林辞似乎彻底醒了，起初是身体类似于本能反应的关心，后来想起让自己心有余痛的梦境，不禁感慨巧合的奇妙。

　　梦里的人和眼前的人都感冒了，林辞眼里浮上一层雾。

　　他看了看岑谙止身上只披着被子的一角，被子的大半部分都盖在自己身上，林辞心里淌过一股温热又熨帖的暖流，他转过身，把自己的脸贴近了岑谙止。

　　岑谙止别开了脸。
　　林辞一愣，他轻声问：“怎么了，岑律师，为什么不让我亲你？”

　　岑谙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稍微咳嗽了一声，怏怏地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我不怕。”林辞很快掰过他的脸，眼看又要吻上去，岑谙止再次躲开了。

　　“乖。”岑谙止摸了摸他的头，“是不是又梦到我……他了？你最近经常做这样的梦吗？梦里你们怎么了？”

　　林辞直视着岑谙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忽然弯了眼睛。

　　曾经岑律师信誓旦旦十七岁的岑谙止和二十九岁的岑谙止是同一个人，今天却难得把自己和他分开。

　　林辞趁岑谙止不注意偷亲了他一下，“岑律师，吃醋啦？”

　　岑谙止闪了闪眼睫，不说话。
　　“岑律师，我爱你。”林辞忽而又说，“我喜欢你老，喜欢你脾气差，喜欢你……”

　　林律师的嘴很快被人堵上了，嗯。

　　2.
　　话说林律师和岑律师在一起后，匡正人不知道他们的亲密关系，但整个大楼的工作氛围不知不觉紧张了起来。

　　每当打工人们兢兢业业完成一天的工作想要下班回家时，他们总看见岑律师的办公室亮着灯，巧的是，林律师的办公室也亮着灯。

　　匡正的两大王牌律师都在加班，菜狗只能变得更菜，唏嘘之余，众人慨叹：这两个人都没有生活的吗？是打算和工作过一辈子吗？

　　匡正人看着大律师的办公室感慨，忽而他们看见林律师办公室的灯暗了，继而，岑律师办公室的灯也暗了。

　　嗯，两大律师互相攀比，连下班时间都要相差不多，明显是较着劲吧？

　　次日，匡正的论坛里出现了不少帖子，探讨大佬律师是如何相杀的，总结出来寥寥几句，陪你的竞争对手加班，他加到几点你就加到几点。

　　所里最近要选高级合伙人了，众人心知肚明认为两大律师明里暗里的争夺，越看越觉得是为了这个高级合伙人的位置。

　　啧啧啧，竞争真激烈。

　　激烈到天天陪着对方加班，你不下班我不下班，激烈到对方打什么官司总想掺合一下，了解他的最新工作状态，还激烈到虚伪的一见面就笑，显得他们关系特别好的样子。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林辞做梦也没想到他和岑谙止在别人眼里关系变得如此不堪。

　　后来林辞看开了，毕竟在小马的眼里，他和岑谙止的关系都是那么的富有竞争性和......纯洁。

　　某周六，林辞为了一个官司在家里加班，时间紧迫，小马需要把最新的资料交给林辞处理，林辞给他发了一个定位，让他直接把东西送到自己家，林辞下楼去取。

　　小马答应得爽快，拿起文件袋打车去了林辞居住的小区，快到小区门口的路上，高强度工作后强打起精神的小马看到了岑律师。
　　他瞬间不困了。

　　在这里怎么会看见岑律师？
　　岑律师前进的方向怎么和他往前走的方向一样？

　　小马坐直了身子，出租车缓缓停在林辞小区门口，他待在车里不下车，鬼鬼祟祟从车窗里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恰逢高级合伙人评选的最后关键阶段，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小马立刻给林辞打了电话。

　　林辞：“哥马上下去，你不要催。”
　　小马：“不不不，林律师你别急，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我在你家门口看见岑律师了。”

　　林辞：“哦。”
　　小马：“哦？”

　　林辞：“有什么问题吗？”
　　小马：“有很大的问题。”
　　林辞：“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小马在出租车上待的时间太久，影响师傅做生意了，师傅不耐烦回头喊了一句：“你下不下车啊。”
　　小马灰头土脸地下了车，他刚想和林律师说有一二三四五个问题，目光猝不及防的和岑律师对上了。

　　心虚的他慌张想抓点东西躲一下，出租车一脚油门疾驰而去，他在岑律师面前无所遁形。

　　岑谙止手里提着两杯饮品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小马怔住了。

　　“你怎么了？”岑谙止温润却惯常冰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小马清醒了，他嘴角憋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磕磕绊绊地说：“岑律师啊，上午......上午好！”

　　岑谙止：“......”

　　岑谙止/小马：“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口的，他们的答案也指向了同一个人。

　　林辞披着一个针织外套从小区门口探出头来，手机被他放在耳边传送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看到小马之后他收起手机，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资料，淡淡地说：“辛苦了，回去吧。”

　　小马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神色复杂的把头往岑谙止那边偏了偏，卖力使着眼色。

　　林辞看了他一眼，朝岑谙止伸了伸手，自然地说：“走，上楼。”

　　“哎。”小马喊了一句。
　　林辞：“你还有事？”

　　“没有。”小马摇头，“岑律师要去你家吗？”
　　林辞：“嗯，你快回去吧，看你的大黑眼圈，回去好好睡一觉。”

　　被打发走的小马闷闷不乐，眼看着岑律师被领回了林律师家，他却被要求直接回家睡觉，小马越想越委屈，回到家后他给林辞发消息。

　　小马：【你要小心岑律师啊，你们是竞争对手，他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问题！】
　　林辞：【没问题，我们关系挺好的。】

　　小马：【他天天陪你加班，周末还去你家，说不好是为了了解你最近的工作动向。】
　　小马：【林律师不要嫌我啰嗦，我觉得高级合伙人的名额一定是你的！】

　　小马的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林辞那边很久才传来一句话。
　　林辞：【你想多了，岑律师经常来我家。】

　　小马恨铁不成钢，他发：【岑律师太心机了！他经常去你家？你们是有多熟啊他那么大脸经常去你家，他这是对你工作和生活的全面渗透！】

　　林辞：【那个，我们关系挺好的，真的。】
　　小马漫不经心地问：【有多好啊？】

　　林辞：【刚刚是岑律师拿我的手机和你聊的天。】
　　小马：【。】

　　大型社死现场，小马，卒。

　　另一边，林辞窝在沙发上一边喝饮品一边看资料，他抬头瞥岑谙止一眼，“哎你觉得高级合伙人的名额最后是谁的？你还是我？”

　　岑谙止连头都没抬，窗外一缕阳光忽然明艳了起来，打在他脸上，把整个人都照得透亮。
　　他似乎有些发懵，无足轻重来了句：“你的和我的，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