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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捉迷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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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子里,层层叠叠的树枝支着各种各样的枝丫叶子,在太阳底下和着小风轻轻地呼吸,沙沙地,安静又祥和。
午后的太阳丰满又灿烂,落下金子般的光辉,遥伸出手,高举过头,金色的碎屑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上。
树木都在摇晃,太阳也在激荡,树枝像是张开的嘴,树叶是嘴里的舌头。
她能听得见,树叶,树枝丫,灼热的光斑,丰茂的青草,每一片叶子,每一点摇晃,每一声细碎的响动,都在小声叫唤。
“山口,山口,山口。”
它们在呼喊自己。
遥的头发被好好梳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发束被编了三股辫,上面夹着五颜六色的夹子,但是还是有几缕不甘寂寞地从头顶冒了出来,她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一边踩着树林里散落的枝叶往前走,一边就着投下来的影子把这几个逆子往下压。
“中午没睡好……明明睡了四天,怎么还这么困……得找一个地方睡觉。”遥打着哈欠,“至于教学……前辈能找到我再说吧……”
下午他们要和二年级集合见一下面,遥睡都没睡着就被拉去了,一路上没精打采地走过去,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禅院真希学姐就这样出现了。
真希学姐扎着利落的马尾,扛着一人高的开了刃的咒具,戴着眼镜,眼神犀利,她身材高挑,穿着运动服,站姿上有一种武人的□□的风貌。
她开口说话,遥就觉得这是一个利索的人,身姿□□说明她自律,说话干净说明她豁达,但是却也不死板,开口总带三分笑,对着这三个后辈,更是笑颜如花。
“总之啦,我们是来邀请你们,参加交流会的。”学姐一槌定音。
伏黑和钉崎自然是同意,遥也无可无不可,反正她困地就差头点地了。
禅院真希学姐不让他们叫她禅院前辈,让叫真希,遥一边费力地支着身体,一边诺诺地答是,很快就被学姐发现了。
“哦啊,这里还有一个困得站不稳的小可爱——刚刚一直在钉崎后面,咱们现在都开始招童工了吗?”真希蹲下来,“看,现在蹲下来就差一点就直视了呢。”
钉崎在旁边解释:“她现在14岁,不过长这么小是因为不好好吃饭。”
遥一下一下地点头,点了几下发现不对,赶紧反驳:“不是吃饭的缘故啊……”
一年级二年级要去一起训练,由二年级教导一年级,真希把遥拎着,一队人到了训练场,看见遥的脑袋上毛乱七八糟的,又给她把头发拢起来,扎了一个辫子。
“真希学姐扎得好棒啊,一点都不疼。”遥虽然还是困,但是走了这么久已经有些清醒了,被扎好以后又摸了摸头发,“而且居然能把头发都扎起来!”
“因为我从小就给我妹妹梳头发,好啦,站起来山口,钉崎都开始训练了。”真希拍拍遥的肩膀,让她找一个前辈一对一教导她。
“熊猫……钉崎已经跟着了吗?”遥看过去,看见熊猫把钉崎抱住,以为要过肩摔,结果只见熊猫一用力,钉崎就飞了起来。
空中散下一阵大叫。
“那真希学姐呢?”
真希不好意思地说:“我打算带伏黑,他体术要多磨磨,你觉得狗卷前辈怎么样?”说着,又思考了一下,“我听伏黑说,你的咒术偏向操纵,正好狗卷是咒言师,你们两个多交流一下操纵咒力的心得。”
真希自己说得都头疼,这两个,怎么交流?狗卷不能说话但是喜欢搞事,山口听伏黑说,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熊孩子,他们两个凑一起,估计交流咒术没交流成,先臭味相投了。
正想要和伏黑说一下,让伏黑和狗卷一起,毕竟伏黑个性稳重,结果还没说出口,一低头,黑卷发的小女孩不见了。
真希抬起头,远远看见这两个已经站在一起了,山口正低着头,站在狗卷对面,怎么也不看对方,嘴巴里说要学习咒力的微操,狗卷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一副很严肃地在思索的样子,真希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肚子里的坏水味儿。
不过山口这个状态,真希越看越不对,总觉得似曾相识,这时头顶钉崎的叫声越来越来大:
“真希学姐!我要掉下来了!!”
真希啊一声,伸出双手,不愧是武人,轻轻松松就减缓了冲力,把钉崎抱好了。
“学姐,你在看什么?”钉崎利落地跳下她的怀抱,回头问。
真希还没回答,钉崎就先看见那两个人了。
钉崎嘿嘿笑着回过头,示意真希贴过来:“你看,真希学姐,他们是不是很像青春恋爱剧里面学妹给心怡学长表白啊。”
真希,悟了。
遥和狗卷交流不能,而且遥还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狗卷就提议,他们两个可以去树林里,给彼此施加控制的术式。
因为他们两个的术式都偏向于操纵,只有真的感受对方操纵自己身体时咒力的那种流动,才能知道自己和对方区别在哪里。
遥提议:“要不加一个项目啊?前辈。就是在树林里捉迷藏,毕竟咒术的微操也在于隐藏自己的行踪嘛。”
她说着,忍不住露出点笑来,毕竟这对她来说就是找个地方睡觉。
不过,因为还不敢看对方的脸,没注意到对面狗卷前辈的眉毛动了动。
狗卷无可无不可,两个人就这么定了。
第一局,是由学长狗卷去抓遥,遥先跑进树林,狗卷倒数十分钟。
山口遥,装人已有十年之久,把诅咒的咒力收敛起来不被人发现的功力简直是炉火纯青,不说是领域巅峰泰斗,也是顶尖人物。
虽然普通人会有负面情绪,会产生咒力,但是大部分都很杂乱,她混在人群里,谁也看不出这乱七八糟的人生百态所产生的咒力是来自哪个倒霉鬼。
咒术师默认普通人只会产生不成规模的咒力,很轻易就会消散,也不能被利用,只会残留在一些地方,日久之下,就会堆积出一个咒灵,就如同身在片有浓有淡的雾中,雾浓的地方会自己凝结成水,这滴水还会相互吞噬,甚至在雾浓到极致的地方会出现一片海洋,而这片海,就在无时不刻不蒸发出水汽,离得近了就能明显感受到海的味道,这就是咒术师能发现咒灵的原因,因为咒灵无时不刻不在散发咒力,同时咒灵所在的地方大部分都充满了浓厚的雾气,因为正是这些迷雾造就了它。
而咒术师产生的咒力是独特的,凝炼的,就如同在一片迷雾中,有一滴雾,自己凝结成一片潭水这样显眼,你会发现他的身边没有多么浓厚的雾气,说明他不是被迷雾造就的,他是被自己造就的。
而遥,只用做到不散发咒力,就能潜藏在这片迷雾里,反正也没有咒术师会在意普通人。
让狗卷去逮这么一个潜藏老手,简直就是湿手抓泥鳅滑不溜手。
这也现在遥能悠闲地在树林里找睡觉的地方的原因。
她找到了一个五星级的好地方睡觉,一处矮坡,坡上有一块大石头,半个石头正正好卡在土坡上,底下是半悬空的,正好可以遮阳光,而且地面因为常年无光,没有苔藓也没有腐叶,只要掏出……
遥拉开运动服外套的拉链,里面那件半袖正是之前在大楼里因为后背伸出一对足因此惨遭穿洞撕裂的当事衣,她把外套脱下来,把半袖一扬手,也脱了下来,里面只有一件小背心,以前的她其实从不在意衣服穿不穿,就差和宿傩一样唰一下撕开上衣高喊:“我醒来了!”
但是,人类对于女性的衣着看得太重了,她一要光着上半身出门,姥姥就要掐人中,还要给虎杖告状,她才悻悻地往里面穿了一件小背心,她一直以为人类女性外出一定要遮住躯干,直到她的学校门口开了一家非常……“离经叛道”的服装店,姥姥发现她在逛那个店又仰头掐了一次人中。
遥把那件不能穿了的破洞衣服铺到地上,然后披着外套坐了上去,抱着腿就准备睡觉了。
睡之前迷迷糊糊回想起逛的那家服装店,店里的墙上贴着的一张金发碧眼的,胸脯和屁股上长着好几大块脂肪的女人,女人穿着店里的一身衣服,明明只是暴露了自己的肚子,腿还有锁骨,不仅姥姥看见了要一个倒仰,虎杖看见了也是,班上那群男生也是。
一个男生和她说,那个是性感,是几乎所有男人都无法抗拒的一个女人的特点。
睡着前,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以后吃掉诅咒就把它们往胸脯和屁股上挤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男人会抗拒不了……她这样想……
人类之间要有距离,只有确认关系才能做亲密的事情,她觊觎着狗卷前辈的舌头还有手指,要是能做到让他抗拒不了,就能一步到位获得舌头和手指……
得到了,就不会看着都会忍不住低下头了吧。
遥意想不到的是,她睡前还在觊觎的狗卷前辈在倒数完十分钟以后,直接转头和伏黑拿了玉犬。
照熊猫翻译:他就是想看看遥一副胜券在握,结果被他一下子找到后震惊的表情是什么样。
“哦啦,不过我觉得还有想要树立前辈威信的想法。”熊猫又补充。
伏黑毫不意外,很干脆的给了。
玉犬别的不说,在感应咒力这方面真的很厉害,更何况它还记得遥的气味。
而且啊,就算闻着咒力找不到,人身上的味道却是能闻的,让狗在林子里找它记得味道的人,这不是狗的本职工作吗?
所以,当遥还在梦乡里游荡时,狗卷前辈已经操控好咒力,隐藏了自己的声息,站到了遥的面前。
狗卷在心里想,怎么树立前辈的威信,怎么才能让后辈想到他就颤抖……他构思了一个好方法,欢快地踱步到那块大石头侧面,他已经看见了遥的脚了。
现在,马上冲到她面前,对着她使用咒言,然后让后辈想到他今日的作为,都会发出:“前辈好厉害,马上就找到我了,使出的咒言也强大地无法抵抗——”
他猛地把头冲到了这个后辈面前,手刷一下拉开了遮住嘴的外套的拉链,微微张开嘴,咒力在身体里流动,舌头上的咒纹隐隐露出,一句咒言就要划出口。
没有想象中被吓到所以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也没有惊呼,更没有招呼上来的武器或者咒术。
狗卷定睛一看,这个后辈已经披着外套抱着腿,沉沉睡去了,她后脑真希扎好的三股辫正温驯地垂在脸侧,浓而黑的睫毛垂着,随着呼吸轻轻地晃动,白色的面庞上,因为睡着了还有一点微红在脸蛋上浮着,看起来有了些人气,连小巧的耳朵上都有了一点红色。
好像一个橱柜里的人偶。
“——”狗卷沉默着蹲下来,心里在天人交战,是叫醒她继续自己的宏图大业,还是等她睡醒再说。
其实,在今天中午吃饭之前,他和熊猫就知道了一年级里一个人去世了。
也知道了,伏黑的状态很不好,因为他直面了这场好人的死亡,而那个死去的好人的青梅竹马,也在今年的一年级里,已经昏迷了三天,今天早上才醒过来,不过因为是一个咒骸,很快就能正常活动了。
狗卷想起来中午不经意抬头那一眼,发现在偷偷哭时,觉得她有些可怜又有点傻。没想到下午,她说起要玩捉迷藏时,那个稳操胜券,不把他放心上的眼神,不仅他想捶,伏黑看起来也蛮想捶的。
也好啦,他想,后辈不小心睡着了,睁开眼睛发现前辈在她面前注视着她,然后被马上施以咒言……
这么想着,狗卷也不纠结了,自己站起来爬到石头上,伸了伸懒腰,忽然看见一棵树上,一只松鼠正在探头探脑。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不远处还没有回去的玉犬,对着那只松鼠龇起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