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人工造糖机

3、第三章

　　荀欣远被单独叫了出去，就在教室外面的过道上，苏娅坐的位置，只要挺直腰，就能看见荀欣远无所谓的身姿。

　　苏娅并不关注这一切，而是缓缓摊开了书，握住钢笔，笔走龙蛇。

　　时间过得很快，感觉只是眨眼的功夫，晚自习就已经结束。

　　荀欣远一直没有回教室。

　　她和唐老师先是在教室外面的过道站着，后来又去了办公室，一去就是一整个晚自习。

　　当放学铃声响起，苏娅从书海中抬起头来，发现居然已经晚上九点半。

　　该回家了。

　　苏娅走在校园里，穿梭在人群之中，看着周围的同龄人，身边都三三两两的围着人，有说有笑地朝学院大门走去。

　　只有自己，行单影只。

　　像是不合群的丑小鸭，怎么努力都飞不进天鹅群。

　　苏娅心情更加沉重，她慢吞吞地走着，低着头，脑袋里都是心事。

　　却没有发现，在她的正前方，有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她倒着走和身后的朋友笑闹，两人一个低头，一个倒行，在人潮汹涌之中，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痛感，苏娅一手捂着脑袋，一边在不住道歉。

　　“啊啊…”

　　可是她啊啊了半天，喉咙还是一如既往地，吐不出一个字来。到最后，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失落重复。

　　［对不起。］

　　“没关系。”苏娅似乎听见了女子的回应，有些惊讶地抬眼。结果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眼前的是谁，一个浑身肌肉，留着寸头，皮肤黢黑，虽然英俊，但是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男孩子，就猛得推了一下苏娅，将她推在地上。

　　“你没长眼睛吗？”

　　在骂完人过后，吴朋这才发现，被自己推倒的人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很消瘦，毕竟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她就被推倒在地。

　　真是个弱鸡……

　　吴朋心中腹诽，却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叹气声。而后，刚刚那道若有若无的女声，又在苏娅的耳边响起来。

　　对方语气懒散，像是午后睡饱的猫儿，慵懒地支着身子。只是在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又猛得亮出自己的爪子。

　　“吴朋。”

　　只是两个字，却叫吴朋头皮发麻。他尴尬地摸鼻子，急忙讨好身后的人，“老大，这不能怪我，是这小瞎子走路不看路。”

　　王轻杏懒懒抬眼，想到了刚刚听见得那软乎乎又带着惊慌的“对不起”后，心情颇好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又看了眼那依旧坐在地上不敢动的女孩子，而后瞥向吴朋。

　　好在吴朋必要时刻，还是挺会察言观色的。

　　他近乎狗腿地扶起苏娅，帮她拍掉书包上的灰尘，而后笑得阳光地将书包塞给苏娅，“同学，你不要紧吧？”

　　苏娅不知道眼前人为何变化这么大，只能接过书包，低着脑袋摇头。

　　“行了，走吧。”那道懒洋洋的女声又响了起来，而后吴朋便跟在她身边，有说有笑地离去。

　　当吴朋的声音渐渐模糊，直到听不清的时候。苏娅这才敢抬起头来，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到了另一道人影上。

　　那是个身形瘦削的女子，黑发凌乱地下垂，不拘一格。她并没有像苏娅一样，好端端地穿着校服，而是将校服外套随意系在腰上，叫苏娅很容易就注意到她劲瘦却不过分纤细的腰。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说“没关系”。

　　在苏娅还在心里默默道歉的时候，她就已经说了没关系。

　　真是奇怪……

　　苏娅默默地想，可半天没有想到一个答案，最后只能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清空，一个人避开热闹的人群，走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像是阴暗世界里的爬虫，将自己与所有人隔绝开来。

　　只是在她经过某一个巷子的时候，一阵大力传来，苏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背就重重地撞在石墙上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贱人！”随着愤怒的一声吼，苏娅的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因为对方的力气太大，她的脸也跟着往旁边偏了去。

　　因为这一记耳光，苏娅耳鸣不止。可在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慌张害怕，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地绝望。

　　怎么和之前的学校一样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不过是不会说话罢了，为什么她走到哪里，都会伴随着这种事情呢？

　　难道和别人不同，也是自己的错吗？

　　苏娅心口绞痛，半点反应也没有。此时正是放□□，虽然此处是个小巷子，但因为发出的动静，不过眨眼的功夫，巷口围满了人，他们互相询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人围观的荀欣远，并没有片刻的慌张，而是阴狠地盯着苏娅，想着要如何解恨。

　　这个贱人，竟然敢勾搭自己的男朋友！

　　荀欣远本来被唐老师唠叨了一晚上，手机还被收走，心里本就一肚子火。结果才出校门，就看见这小贱人和自己男朋友勾勾搭搭。

　　吴朋走了那么远，小贱人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对方。

　　越想越气，荀欣远索性又抬起手来，还想继续打。

　　结果就在这时候，她余光看见吴朋艰难地往里面挤，手里还提着自己最爱喝的奶茶，激动地对自己招手。

　　“欣远，你在这里干嘛呢？”

　　荀欣远立即收回手，心情这才好了些，脸上挂着笑容，只是带着些狠意：“等你啊。”而后她就双手抱臂，等着吴朋将奶茶送来，享受来自对方的宠爱。

　　顺便给他说说自己今晚遇见的糟心事。

　　结果，她看见自己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居然当着她的面，将奶茶递给了那新来的小哑巴！！

　　这个动作，无异于是在往她的脸上甩耳光！

　　荀欣远气得发抖，她用尖锐的视线看着吴朋和苏娅，阴森发问：“你们在做什么？”

　　“赔礼道歉啊。”吴朋自然地将奶茶往苏娅怀里一塞，也不管对方表情，而后自然地对荀欣远解释。

　　“我刚刚撞倒了这位同学，老大叫我买奶茶赔礼来着。”

　　“是么？”处于极度愤怒中的荀欣远，并没有听吴朋在说些什么。毕竟对方的所有解释，在此刻看来，都是多余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毕竟他当着自己这个正牌女友的面，给其他女人递了奶茶。

　　偏偏吴朋这个时候，眼力劲掉线，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女朋友已经怒火中烧，还乐滋滋地看着苏娅道：“同学，别客气。”

　　剩下苏娅局促地捏着手里还泛着暖意的奶茶。

　　她对人的情绪本来就极为敏感，她知道吴朋没有半点恶意……可吴朋旁边的荀欣远，可是恨不得生吞了她。

　　怎么办？

　　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看荀欣远那恐怖的视线，苏娅战战兢兢，她害怕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陪伴她的不仅仅只有讲台，还有对方的恶言恶语。

　　［怎么办……］

　　苏娅骑虎难下，脑海里无意识地嘀咕着，期盼着这样子，能叫她的脑子灵光一点，快点想出应对的办法。

　　在人潮汹涌之中，那急切的、带着哭腔的心声，就穿过重重人海，传到了那懒散靠在墙边的人耳边。

　　几乎是在片刻，王轻杏就听出来，那道声音是来自于刚刚的女孩子。

　　不过……她微微转头，看向自己与巷口将近两百米的距离，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精准地听到对方微弱的声音。

　　是幻听吗？

　　王轻杏随意地拧开手里的矿泉水，漫不经心地想着，一时之间并没有动作。

　　可当那断断续续的“怎么办”，变成细弱哭声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来，快步朝着人群而去。

　　“还不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散漫，却叫旁边的人急忙散开，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躲慢了就会挨揍。

　　所以不过片刻的功夫，围成一圈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吴朋和他心女朋友在拉拉扯扯，而在他们的对面，一个身形小巧的姑娘，正抱着自己的书包，低着头站着。

　　她十分安静，任由奶茶从她的头顶往下蜿蜒，而在她洁白的新校服上，已经浸染了大片的奶茶水渍。

　　刚刚发生了什么，已经是显而易见。

　　那边吴朋还在和荀欣远争吵，“都给你说了我这是赔礼道歉，你这是在干什么？？”

　　荀欣远尖着嗓子，怒火滔滔：“今天赔奶茶，明天是不是就要陪睡了？！”

　　吴朋也莫名受了一肚子气，张嘴就问：“你不要再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荀欣远的眼睛蓦然瞪得大大的，而后她像是被激怒狮子，不顾一切地上去抓挠吴朋。

　　场面一度失控。

　　在他俩的争吵声下，那断断续续地哭声，从未停止。

　　王轻杏烦闷地将头发用手往后抓，暴虐的情绪和破坏欲疯狂滋生。她瞥向荀欣远，语气不耐：“奶茶是我叫阿朋买的，你有意见？”

　　而后又看向苏娅，语气带着几分凶狠：“被欺负了只会哭？”

　　“真是没用。”

　　这句话落下后，那一直垂着脑袋的女孩子，终于抬起头来。

　　灯光昏暗，夜色朦胧。

　　在暑气与凉风之中，王轻杏看见那长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半点泪痕。

　　她并没有哭，那自己听见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