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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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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静悄悄。
月光皎洁如水,高高低低地洒了一地,将所能照到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温柔的光芒。
不知不觉,十一点了呢。
春天蹑手蹑脚地走到家门前,深深呼吸,刚掏出钥匙想要开门时,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米妈一脸诡异的笑容,站在门口。
“哟,回来了呀。”
春天吓了一跳,抬起头嘿嘿笑着,“妈妈,你怎么还没睡。”糟糕,被逮住了。
“我亲爱的女儿都没睡,我怎么敢睡呢?”她拉春天进屋,关上房门。把她推坐在沙发上,一脸愉悦地盯着她看。
她被看得毛毛的,故意看了看墙上的钟,叫道,“哎呀,都那么晚了啊,赶紧去洗洗睡睡吧。”站起身来赶紧溜,也不敢回头。
呼——终于摸到房门把手,胜利在望了!
“米春天——”半夜听来阴森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般如果听到这种声音还不配合,那么就死定了。
她傻笑着转身,不等妈妈说什么便自动自发地回到沙发上端正坐好。
开玩笑,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妈妈啊,再不睡你会多长几条皱纹哦!”春天提醒道。
“你只要听话点,我就会年轻很多了。”妈妈斜睨着她。
春天索性坐到妈妈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妈妈妈妈,我很乖的。”春天露出小狗般令人同情的眼神,就差用舌头舔她的脸了。
“好了,别装可爱了。”她无奈地轻点春天的额头,话题突然一转,“今天,嗯,约会?”
“约会?妈妈你跟爸爸去约会了?”春天故意装傻。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用越发尖锐的眼神扫视着她,看到她自动求饶为止。说实话,这辈子她还从未在这方面赢过妈妈,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好啦,约会嘛,我交待就是了。”春天嘟起嘴。
妈妈侧坐着面对她,急切地追问道,“时间,地点,人物?”
“时间这个问题嘛,就有点复杂了……”她抚着下巴,作思考状,“呀,我该怎么说好呢?”
“怎么准确就怎么说。”
“那就说来话长了,话说我今天早上是七点半起的床,花了十分钟刷牙洗脸,花了十分钟烦恼该穿些什么,再花了五分钟换好衣服。那么吃饭的时间就是……呃,八点差五分了。周末的开饭时间妈妈你该记得,正好是八点钟,所以我中间还发了五分钟的呆。因为吃饭需要细嚼慢咽,所以我花了四十分钟吃饭,那么吃完饭就已经是……”
“停停停!你是在敷衍我吗?”讲半天都没讲到正题,是故意的吧?
“哪有,我怎么敢。”春天很无辜地摊摊手,“我是在很准确地推算时间来着。”
“算了算了,你长话短说吧,怎么简洁怎么讲。”妈妈无奈地摆摆手。估计讲到正题天都快亮了,想抢公鸡饭碗么?
“那好吧,事实上,我今天一天都跟男人在一起。”直到刚才。
“地点,人物?”
“地点……这个又说来话长……”这次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妈妈把眼一瞪,她便瞬间没了气焰。
“好嘛,我跟他白天在郊外春游。”虽然春天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晚上我去他家吃饭。”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妈妈喃喃,突然扑上来检查着她被领子遮住的颈,“你没被他吃了吧?”
“他吃了……”春天沉痛地点头,继续说道,“我煮的菜。”语气又突然轻松起来。
心情在一句话间大起大落,米妈一掌拍来,她的头便被拍歪了。
竟然被骗了!
“妈妈妈妈,别生气嘛。”春天自知小命不保,急忙凑上前去抚着妈妈的背,“人家我只是开了一个小玩笑,很小很小的玩笑哦。”她眯起一只眼,拇指和食指相碰,几乎看不见缝隙,以表示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确定?”妈妈挑眉。
“当然啦。”她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以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会天雷勾动地火而一发不可收拾。
现代的人,可是很有理性的,才不会有事没事就滚到床上去呢。
真是想太多了。
想想刚才似乎也没在她脖子上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妈妈也放心了,“那么他是谁呢?”
“这个……”
“你敢说说来话长试试?”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当然不敢说了,春天吐吐舌头,“他是……”刚想解释,却又顿住了。应该怎么说呢?
说是吃东西的时候认识的?妈妈会不会觉得她轻浮?
说是路上遇见的?这样更糟,连路人都不放过。
说是工作中认识的?说谎可不好。
总不能说是无数次诡异相遇的结果吧?妈妈会以为她电影看多了。
究竟该怎么解释好呢?春天苦恼了许久,最终在妈妈期盼的眼神中蹦出了八个字。
“说了你也不认识的。”
身边的温度瞬间升高了,妈妈显然已经丧失了耐心,手又举了起来。
“等等啦,我慢慢跟你解释。”赶紧讨饶。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
“嗯……”春天一想起阮扬,便想起几小时前刚经历过的火辣的初吻,脸又不自觉地开始发烧起来,思绪也开始混乱了。
妈妈狐疑于她脸上难掩的红晕,“叫你讲讲那个男人,你脸红什么啊?难道……”继续胡思乱想。
“没有没有!”她急忙摆手,“哎呀,我随便脸红一下么。”坚决不说为什么。
“快点说!”
“好嘛。”那么性急做什么,“他叫阮扬,性别男,某公司销售部经理,三十岁整。就这样。”
刚听得意犹未尽,话却突然结尾了。“完了?”竟然就这么完了?
“完了啊。”春天想当然的回答。姓名年龄工作单位一应俱全,她甚至连性别都一并交待了,还有缺什么的吗?
“你们的认识过程呢?他的身家背景呢?”明明还没讲完嘛。妈妈扳着指头一件一件的数。
“认识过程很复杂,以后再跟你说。至于身家背景嘛……”脸又开始发烫了,“我们才刚刚开始交往嘛,以后再了解也不迟。”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意袭来,如果现在去睡觉,一定可以做一个很香甜很美丽很幸福的梦。
米妈看她困得眼睛都快眯上了,便只能决定放她一马,“那好吧,你先去睡,剩下的我们以后再谈。”这种事,还怕没有机会吗?
不过说真的,今天听见她说跟男人约会时,真吓了一跳。
没想到她的春天,胖胖的可爱的春天,也真的能找到自己的春天。
那个男人……还真是好奇呢。
春天得到特赦令,便快步走向房门,刚握住门把,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妈妈,问你一件事。”
“什么?”妈妈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好久没这么晚睡了,还真是不适应。
“我能不能不去减肥了?”营养餐不够填饱肚子,减肥药太难喝,弯脑筋教练又太不正常了。如果可以放弃,那该有多好。
“好吧。”她出奇爽快的应允了,然后自顾自回房间睡觉。
亮堂的客厅里,只剩下春天站在原地傻乎乎的乐着。
终于,终于熬出头了。
今天真是好幸福啊!
*** *** ***
“好消息!好消息!”阮扬刚才打开门,便有一个身影扑了上来。他踉跄了一下,才接住了春天站稳。
“怎么了?”他纵容地揽着她。
“妈妈答应,我不用再减肥了!”她站定,漂亮的大眼睛愉快地眯起。
拉她到沙发上坐下,他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啊。”春天摇头。说来也奇怪,当初妈妈还用尽一切方法非得要她去减肥,现在却很爽快地答应她不用去了。
——你再不瘦下来,以后就真嫁不出去了,难道你指望我跟你爸爸养你一辈子?
那时候她好像是这么说的来着。
照这句话推算,妈妈是觉得她嫁得出去了,所以才答应她的吗?
“呃……”这个原因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大概是觉得……”不行,真的说不出口。她懊恼地摸摸脑袋。
“觉得什么?”抓下她不安分的手,握住,温暖的体温便源源不绝输送而来。
她的手好冰,明明已经是夏初了,一到晚上却凉得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一样。这样也就算了,她还不知道就近找个热源取暖——比如他。
舍不得她冷,只好主动出借自己的手。
手指偷偷在他掌心中画着圈,春天倚着他,“觉得……觉得,我已经瘦了!”减肥这一个月的时间,即使她常常偷吃东西,也似乎减了将近五、六斤。所以她可没说谎。
“说谎也不打草稿。”他轻点她的鼻尖,“说老实话。”
“不知道啊,妈妈没有说。”她皱起眉,“还有,我哪有说谎不打草稿,我已经打过了。”事关她的名誉,要知道,就算说谎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细心研究的,也不是随随便便的。
“好了,不谈这个问题。”
“那要说什么?”仰头看着他。
他的眸里似乎有些许认真,“你真的确定你要放弃减肥吗?”
“当然了。”她根本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
“你已经减了一个月了,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运动强度,如果放弃的话,也许所有为减肥做好的前期准备都没了。”这不仅仅是放弃了一个月的成果而已。
“我知道。”她敛去了笑容,显得有点严肃,“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放弃决定要做好的事情,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要放弃。”
“那么能说说为什么吗?”他放柔了声音,喃喃着像是普通的聊天一般。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一场不同观点的沟通,以及求得理解。
没有输赢,只有互相体谅与了解而已。
“因为想通了,比起身材,我更想要快乐。吃东西的时候我会快乐,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快乐,见到你或听见你的声音时我会快乐,但我唯独不快乐的是,把我难得空余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一件我并不十分赞同的事情上。”她的时间很少很少,不够用来如此挥霍。
“你觉得那样不快乐?”
“是,一点儿也不。”
“你也不喜欢减肥?”
“完全不喜欢。”
他微笑,“那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去做那些令你不快乐的事了。”
沟通结束,他终于了解到,原来快乐对春天来说是多么重要。
那么,只要她快乐,就好。
春天满足地勾起嘴角,耳朵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一下一下沉稳而节奏的心跳声,感觉着均匀的起伏,微笑更越发甜腻起来。
真幸福,能够这样静静地靠着。
有归属感,同样也有拥有感,深刻体会到是彼此的唯一。
这种感觉好奇妙。
“春天,为什么你会这么自信而勇敢?”每每想起她无论面对怎样对身材的攻击都微笑以对,阮扬便觉得好奇。
她神秘地挑了挑眉,不作答,反而开口问他,“你觉得我胖吗?”
“要说实话?”按照常理推断,说实话会死得很惨的。
“当然要了。”嗔他一眼,这句话真是问得多此一举了。
“那好吧。”他点点头,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觉得你是胖的。”
紧接着第二个问题便跟上了,“那你有没有因此而不喜欢我?”她的声音甜甜软软,在说到“喜欢”的时候有一些羞涩。
“当然没有。”何止没有不喜欢,简直是喜欢的一刻见不到都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感情,差点将他一贯自豪的自制力给搅得一塌糊涂。
终于察觉到,如若入了这张网,便永远都不想出来了。
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她微微一笑,“这就对了,我找不出需要自卑的理由。信心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给的,只要坚信,永远坚信,便什么都打击不了。”事实上,只要朋友喜欢,自己喜欢,那就够了,不是吗?
“就像那个——我是漂亮的春天哟~”他揶揄道,低声笑着。
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拳,再白了他一眼。即使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从他口中说来,怎么会这么别扭呢?
就像是,小时候不慎跌倒,花花内裤被心仪的男同学看见了一般。
害羞,却又在后悔没穿条更花更好看的。
天哪,她小时候怎么会有这种心理,并且经过那么多年还没有消失。
也许她从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个想法怪异的小孩。
“咕碌咕碌——”一阵怪声不知从哪儿传来,但阮扬却明白,是春天的肚子在唱空城计了。他笑着摇摇头,在她减肥的这一个月来,这个声音他早就听得滚瓜烂熟了。低头看了看,春天正傻乎乎地仰头笑着。
“我饿了!”终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说这句话了。
“我——”来做饭吧……她刚想这么说的时候,却被阮扬抢了个先。
“今天我来做饭吧。”说完便自动自发地把她按在旁边的沙发上坐好,自己走向厨房。
“会不会把厨房给烧了?”春天暗自揣测,又急忙摇头,“应该不会,他至少还是能煮泡面吃的,而且估计也没换个房子的打算。”
难道是想煮泡面大餐?鲍鱼蟹黄面、香菇炖鸡面、红烧牛肉面、笋干老鸭面、海鲜面,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种类,好歹也能凑成一桌满汉全席的。
厨房里已经有了切菜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他会不会切到手?她有些担心,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张望。
“噗哧——”
瞥见阮扬身上snoopy的浅蓝色围裙,春天忍俊不禁。
三十岁都市成熟男人穿着这种可爱的围裙在厨房中切菜,这副景象,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可是……真是让人觉得温馨呢。
她倚着门,看着他笨拙地握着菜刀切菜,边装作很熟练的样子边小心翼翼偷瞄她,唇角不由便上扬,心里有许多愉悦与幸福的小气泡,咕噜咕噜地向上冒着。
他被笑得心里发毛,放下菜刀板着脸走过来,“乖,去客厅等着!”他避开沾着菜汁的手,转而用腕推她出去。
“没做好之前不准进来,不然……”
“不然怎样?”打算做得更烂点直接送她去医院玩玩吗?
他邪恶地露出洁白的牙齿,“或者我们今天不吃饭,吃点别的也行。”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搜寻,仿佛是正面对着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猎物。
“色狼!”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血液瞬间冲上了额头。她像坐着火箭似地,一下子便溜得无影无踪了。
唉,真有点可惜。
本来只想用这个借口逼她离开,但看到她的表现,倒是很想这么做了。
那已经消失不见的食物,可比他煮的菜可口多了。
哔哩叭啦地一阵闹腾,就在春天以为厨房要被拆了的时候,阮扬终于端着菜走出来了。他的额头沁着汗珠,仍就穿着浅蓝色的Snoopy围裙,面色得意地将菜放在餐桌上。
三盘黑炭。
这是春天的第一观感。
他兴致勃勃地将筷子递给她,丝毫未发现她皱起的眉头,“快点,尝尝看吧。”他期待地望着她。
这个……要忽视菜的长相还真不容易啊。终于发现阮扬有多么伟大的自我牺牲奉献情操了——至少他就敢吃她做的菜。
“呃……”春天慢吞吞地指着其中一盘菜问道,“这个是什么?”
“炒青菜。”
“哦,我尝尝。”把心一横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苦的……黑炭。
她努力咽下去,不自然地微笑着,“味道还不错。”就黑炭来说,是挺正常的味道了。
“那试试这盘,炒茄子。”
“好。”夹少一点。
咸的,苦的……黑炭。
“呃,味道挺特别的。”她不忍扫了他的兴。
不过,真想喝水,似乎是吞了没化开的盐巴。
他适时递来一杯水,“口渴了吧,喝完继续吃那盘糖醋里脊。”
“啊?”还有?话差点要出口,又被吞了回去。继续忍耐,要忍耐。她认命地喝了一口水,冲淡嘴里的咸味,又夹起一块排骨。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块黑炭么。
草草地嚼了几口咽了下去,她扯起唇角,“好丰富的味道。”
甜的,酸的,苦的……还是黑炭。
果然。
“虽然长的不怎么好看,不过都挺好吃吧?”阮扬笑眯眯地问道。
“嗯,当然。”不好吃。
“那么,还有几盘没端出来的,我去拿来,你把它们都吃光吧。”他作势欲走。
“啊?还有啊?”她垮下了脸。
如果可以的话,真恨不得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再端出来了,她沮丧地想着。
他看来似乎有些失望,“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她试图解释,“其实,我,我……”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她咬着下唇,困扰地思考着。
他终于忍不住了,俯身在她唇上浅浅一吻,便笑道,“好了,不耍你了,这几盘是特地做坏的,厨房里那几盘才是我的真实水平。”
他快步将还在散发着香气的菜端出来,摆在尚在呆滞状态下的春天面前。
“试试这个。”
长的似乎不错。
春天暗自在心里评价着,但不敢贸贸然地再去尝试。
万一这是长的好看的黑炭怎么办?
阮扬见她不动手,索性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送到她嘴前,“张嘴。”
“啊——”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青嫩的蔬菜进入口中,香浓鲜美的味道便滑开,到处都是。
味道挺好。
她睁大眼睛,“很好吃,你怎么会做菜的?”
“做梦梦见有人教我,就会了。”他随口答道。才不说是为了给她惊喜,于是特地去学的。他想要看到她幸福的表情,那种即使旁人看了也会觉得幸福的微笑。
就像现在这样。
“骗人!”她眯起双眼,满意地嚼着,“不过,味道真好。”
那是满怀爱意的味道。
她能感觉到。
一室光明。
送走了春天回到家里,阮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抚着额头不住地微笑着。这间屋子,似乎到处都是春天的痕迹,沙发她躺过,茶几她摸过,厨房她用过,餐桌她坐过……他的视线落在茶几上洁净透明的烟灰缸上——这个烟灰缸,她看过。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用过它了,三五天?或者十天半个月。那仿佛是一段很短的时间,短到一眨眼便过去了,只留下一些美好幸福的回忆。
与她的。
糟糕,又开始想她了。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即使他怎样转移注意力,最终都会被扳回到她身上——她圆润可爱的脸,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唇,生气或开心的模样。
也许,再也用不到这只烟灰缸了,他盘算着应该将它塞进哪个角落。
有她,便再也不会有烦躁了。
*** *** ***
“为什么选今天来?”
“因为想做最后一次运动,算是告别。”
“有始有终?不错。”阮扬赞许地点头。眼前的春天依旧挂着自信,甜美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迎着柔和的阳光。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淡粉红的唇光泽明亮,白皙的皮肤看来透明润泽。阮扬不由想起,时常路过的玩具店的橱窗里,那个精致可爱的娃娃,就是这般模样。
谁说女生要瘦才漂亮,春天的漂亮,永远都是别人比不上的。
五指不禁收了收,握紧她厚软的手掌。
此时正是周六清晨,微风轻凉,潮湿且新鲜的空气中带着几分泥土的味道。整个城市像是还沉浸在睡梦中,宁静、安祥、仿佛醒来便会有美好的希望。
牵着手沿街道慢慢踱,远远便能看见阳光俱乐部的大招牌,橙白相间的底色鲜明亮眼,却又温柔的像是清晨的太阳。
“我妈就是看了广告单才硬逼我去减肥的。”春天印象比较深刻的,恐怕还是那天做的梦了,“那天我刚刚梦见很多很多好吃的摆在面前时,妈妈就把我叫醒了。”
难得做这么美好的梦,真可惜。
“那你一定很郁闷吧。”随便猜猜也能猜到。
“是啊。”光这么想想,口水就泛滥了,“真恨不得倒下接着做这个梦呢,可惜从此再也没遇见过这种好运了。”
阮扬轻笑出声,“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好了。不管是哪种好吃的,只要能找到,我们就一起去。”
说起吃,他们可是同好呢。
春天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乌黑的瞳中闪着光芒,想到终于能重回美食的怀抱,便觉得这是再幸福的事情不过了。
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呢。
走到俱乐部门口时,春天突然脚步一收,停住了。
“奇怪,我来是为了运动的,你来做什么?”今天难得心情好,起了一个大早来运动,而他向来是周末有多晚睡多晚的,这么早起床实在是罕见。
“来运动啊。”阮扬低头瞅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嗅嗅,不对,有阴谋。
春天斜瞥他,怀疑的目光上下搜索,却看不出蛛丝马迹,“不可能的,你才没可能这么早起床。”
“可是,我真的这么早起了。”他摊摊手,刻意忽略她问题的重点。
“不可能的!”春天坚决地摇头,“肯定有阴谋。”
“没有。”
“一定有!”
“一定没有。”
“绝对绝对有!”
阮扬气定神闲地单手揉乱春天的头发,揉到看不出原先的发型时才满意地收回手,“绝对绝对没有。”他勾起唇角,有一丝狡诈的神情。
“不说就算了。”撇过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来做什么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才不管你呢。”说完春天便大踏步地向楼梯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手便被扯住。
回头翻个白眼,她嘟囔,“干嘛啦,突然拉住我。”
“谁叫你说错话。”阮扬把她拉回到身边,“什么叫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一脸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表情。
“是你自己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才举一反三的嘛。”
阮扬优雅地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很是耀眼,“我可是很坦率的在陈述事实,不像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算了。”还以为被扯住是因为他示弱了呢。
“算什么?我还没算了呢。”
“那你想怎样?”
“没怎样。”拨开遮挡住她视线的发丝,阮扬笑得有些奸诈,“说你爱我,就原谅你。”那句“你来做什么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是叫人气得牙痒痒啊,说什么也得叫她改口,不能总被她压在头顶上。
“哦,你爱我。”春天没所谓地摆摆手。
装傻这种事,她还是挺在行的。
不过……如果碰到一个棘手的对象,就会被修理得很惨。
春天还没回过神来,阴影便遮挡了眼前所有的光线,柔软的唇带着冰凉的薄荷味触上她的,轻轻一碰后移开。
“感觉真不错,法式深吻应该会更美妙的。”阮扬抚着下巴,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唇上。
法法法……法式深吻?
这可是光天化日大厅广众啦,怎么可以!
“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春天低垂下头,双手合十不停地晃着。
“说你爱我。”
“……”只看得到她的嘴在动,却完全听不到声音。
“什么?”阮扬掏掏耳朵,“听不见。”
偷偷瞪了他一眼,春天不甘不愿地大声了一些,“#@%”话被含在了口里,仿佛不注意听便会消散在风中一样。
但是,即使仔细听了,也绝对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唉,还是法式深吻更吸引我一些呢。”阮扬明显不甚满意。
真是个麻烦的男人,春天暗自在心里嘀咕。
“我爱你。”
“大声些。”
“我——爱——你——”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春天踮起脚尖凑近阮扬的耳畔,一字一顿的说着。
“乖。”得到了满意的答覆,他唇边的微笑加深了许多,“我原谅你了。”
到底是谁原谅谁啊。春天忿忿地低头看着他脚上洁白的运动鞋。
真想踩一脚。
“米春天。”有人在身后叫她。
这声音……还真是耳熟呢。
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操劳了她整整一个多月爱说冷笑话爱出脑筋急转弯偏偏不爱笑的B教练——沈毕。
“教练,你怎么不在楼上?”春天吃惊地问道。从来他都只出现在健身房,害她差点以为教练就住在那里面呢。
“是啊,我瞬间移动下来的。”沈毕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说话时甚至连唇边的肌肉都用不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扑克脸吧……
脸上出现三根黑线,他他他……又在说他的冷笑话了吧?
还真够冷的。
春天陪笑,“教练啊,那我们是不是现在上去练习了?”
“以后不要用肺说话,很浪费口水的。”
嘎?用肺说话?
“没……”没有啊。她哪有用肺说……等等,他该不会是在说用肺说话等于说废话吧?
天哪天哪,他哪里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皱眉,瞪眼,扁嘴,春天最终无奈地缓和了表情。跟教练相处,还真是锻炼人的耐性呢。
“那我们走吧。”她回头跟阮扬道别,“等下联络。”
看着春天和B教练慢慢走远,阮扬突然笑了出来。瞧瞧他都在想些什么,吃了许久的醋,结果发现自己吃醋的对象却是一个已经四十几岁满脸胡须的中年人。
虽然说他起得这么早非要跟来,确实是为了见一见这个常常挂在春天嘴边的男人,但这么大的刺激,还真是让人惊喜呢。
这么丢脸的事,千万不能让春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