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洗剑不老泉 ...
-
第五章 洗剑不老泉
来的是谈星尘二叔一家。等莫问心跟着谈星尘进门，谈曜九已经换了身衣服，煞有其事地在座位上将背挺得笔直，头发也重新梳过，换了一支青玉梅花簪。
看到莫问心后当即破功：“嫂嫂！到这里来呀！”
莫问心对她笑了笑，环视屋内众人修为，觉出一点尴尬。
按修真界的规矩，一切实力至上，可他看过一圈，那位与谈星尘面容有几分肖似的中年乾修应该就是他二叔了，不过是筑基期修为，旁边坐着的他道侣金丹期；在场除他之外修为最高的就是谈氏供奉，元婴中期，照规矩，所有人都该向他见礼。
谈星尘的做法是牵过他的手，领着他坐上主位。
不分亲辈，不看修为，只以主客论。
莫问心默默松了口气。
这位二叔也是乾元，叫谈朝昀，看着是个性情温和的。道侣叫林玖，坤泽，出身谪仙宫。莫问心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便问林玖可认得洛红渠么？上一次玉门关论道时她誓要回去闭死关破境，不知现在如何了。
林玖笑说是那个使一把圆月弯刀的刀修洛红渠？那可是掌门的得意弟子，听说已成功晋境元婴了，现下应该在稳定境界吧。
谈星尘插话：你跟她很熟？
莫问心说我们游历时认识的，上次玉门关论道她输给我，很是不服，当时放话要闭死关。我担心她出事。
谈星尘有些悻悻：我没来那一次，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莫问心安慰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输得很快，不好看的。
林玖在边上听得一直笑。他帮谈星尘倒了杯酒，说我原先还担心，现在看来你们相处挺好的。
莫问心便想，谈曜九的九是哪个九？林玖的九吗？那他们的相处才是真的很好。
谈朝昀拿出一张薄纸拉着谈星尘去说什么事，林玖顺势坐到莫问心身边跟他闲聊，谈曜九吃了半杯果酒迷迷瞪瞪地要睡不睡，强撑着眼皮伏在莫问心膝头想听他说话，最后实在撑不住，两手一摊会了周公。
林玖连声道歉，莫问心摆摆手表示无碍，顺手将谈曜九抱起送进客房，自有家仆前来服侍。
他忍不住想着，自己以后也会生一个这样的小孩出来吗？就在腹中孕育？
林玖是个细心的，看他发呆，便问他怎么啦，可是觉得这里烦闷？昆仑就是这样，慢慢习惯就好。
莫问心说不是，只是有点好奇。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林玖两颊一红。他没想到莫问心会这么问，支支吾吾道：你之前完全不晓得么？
我以为自己不会与人成婚。
林玖一顿。自己在想什么，身边这位可是冲击化神境的元婴期大能。
就……顺其自然好了。他说。坤泽修士能轻松应对情热，生育时自也能比凡世里的坤泽更容易些。
十个月？
是。
莫问心皱眉：很麻烦。
林玖笑着：活着也很麻烦的。但坤泽就是这样，你不成婚便罢了，成了婚，总要面对这些事。
林玖没有问莫问心为什么来到这里，有些事情不必问。谈星尘跟他二叔说完话后让莫问心早点休息，明天一起去不老泉。不老泉位于昆仑河北岸，距这里有些远，是昆仑最大的不冻泉，地热在千尺之下沸腾，昆仑常年飞雪，可以在不老泉中看到六月映雪的奇观。
“终南山我记得是有温泉的对吧。”谈星尘吹熄床头烛火，“昆仑也有的。小九最喜欢那里了，每次过来都嚷嚷着让我带她去。”
“明远一脉多是丹修，山底有地火，也有温泉。但我没有去过。”莫问心说，“我只泡过药浴，应该差不多吧。”
“……差远了好吗。”
“是吗？那我明天去试试。”
谈星尘在枕上支起手肘撑着脑袋：“问心啊，你在道门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谈星尘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莫问心却还是很板正地回答了他：“修炼，偶尔下山除魔卫道。”
——就是杀人是吧。
“会觉得乏味吗？”
“不会。”莫问心的四肢手脚都极妥帖地在被子中放好，长发拆散了铺在枕边。“修炼就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谈星尘将那一绺绺的青丝置于掌心把玩：“如果你以后再不能修炼了呢？”
莫问心看了他一眼。
“只是问问。”谈星尘一笑，俯身在莫问心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
次日寅时一刻，天还没亮，谈星尘先惊醒了。莫问心紧跟着醒来，其实他不大需要睡眠，谈星尘要睡他也就跟着睡了。
谈星尘穿好衣服推开门：“怎么回事？”
外面站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林玖。
“小九不见了。”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如常。谈星尘探查过一圈，不止是谈曜九，守着她的三个仆役也不见了。
“应该是她自己出去的。”谈朝昀显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可她会去哪里？”
“她去哪里都不奇怪，当然，最有可能去不老泉。”谈星尘想起什么，眉头一紧，“只一点，不老泉在西边，那里有千年妖兽出没……”
林玖脚下一软。
莫问心召出镇海剑，问谈星尘：“怎么走？”
“不老泉？”
“我去找她。”
“我与你同去。”
“不必。”莫问心拿到地图后确定方位，“我走这边，你去那边，分开找。”
谈氏供奉已向另一个方向去了。莫问心看着谈朝昀欲言又止，林玖说我去吧，谈朝昀苦笑一声，他还没有自己的女儿修为高，这种时候确实出不上力。
陆吾不能离开三峰，莫问心下山前问它能不能感受到千年妖兽的异动？陆吾给他指了个方向，莫问心提剑就走。
那里有没有谈曜九那小丫头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让那妖兽再不能害人。
三峰西北方向百里有余便是不老泉。再往西去十里是羙里雪山，山中有一妖兽，在此处盘桓千年之久，额生双角，青黑脸、满嘴獠牙，牧民偶有误入，均不见踪迹。
谈曜九躲在山崖背风处瑟瑟发抖。自然不是因为冷，修为过筑基便寒暑不侵，她将林玖给她的谪仙宫法器抱在怀里，时刻警惕那只妖兽的气息。
谈朝昀给她的能发出金丹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符咒已在她初遇妖兽时用去，这谪仙宫法器是一面青铜盾牌，经催发可护她三次无碍，眼下只剩一次机会，她还不想死在这里，哪敢随便发动。
“阿爷，阿娘，尘哥，青稞爷爷……”她在心里默念亲辈的名字，当然不会忘记呼唤莫问心：“还有嫂嫂，呜呜呜，快来救我呀……”
谈曜九颤巍巍从山崖背后探出脑袋去看外面，妖兽好像暂时不在了。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运起功法，将真元与精神都恢复到最佳。
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剑破风雪的声音。心底一动，也顾不得其他了，谈曜九抱着青铜盾牌起身转出山崖，远远的，一片昏暗天色里，好像真的是莫问心的身形。
“嫂嫂！”
莫问心一声暴喝：“用法器！”
谈曜九头脑一空，似为气势所慑双膝一软跌倒在地，手上真气注入青铜盾牌，一片光幕将她包拢起来。
仰面摔在地上的她看到的是眼前一片猩红鲜血挥洒。还好，都被盾牌的光幕挡住了，没溅到身上。
……所以嫂嫂的意思是让她注意点，别被妖血污了衣裳？
光幕之外，莫问心一剑切开妖兽咽喉，森白雪地上点点红梅。妖兽一只爪子堵住脖子上的伤口，低头向莫问心一顶，两枚尖角被莫问心用镇海剑挡住，碰撞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莫问心向后直退卸力，口中默念剑诀，焚江剑被召出，轻快地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洞穿妖兽心腑。
妖兽嘶声大喊，一掌拍飞了镇海剑。莫问心避开它满嘴獠牙，手握焚江绕身一周，连同护住脖子的那妖兽的前爪一起，将一颗大好头颅削了下来。
从头到尾没有使用其他道法，仅凭修为压制与两柄利剑，便使一只千年妖兽当场身陨。
谈曜九在光幕里看傻了。莫问心拎着双剑走向她，谈曜九撤回法器，被半边身子沾满猩红的莫问心震得说不出话。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莫问心说，“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我以为能赶到的。”谈曜九小嘴一瘪，哇一下哭了出来，一直忍着的恐惧与害怕让她的哭声都有些哑。“嫂嫂、嫂嫂，我刚刚怕死了……”
莫问心想拍拍她的肩安慰一下，发现手上沾着妖血，只得作罢。“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羙里雪山上有一种花，叫雪昙，特别好看，还有好闻的香味。”谈曜九哭得够了，一抽鼻子，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根花枝，复瓣攒簇花心，层层晕开的嫩黄色，花蕊乳白，散着清浅花香。“只在这里有，而且只在日出前开放，一旦日出就落地成泥，若不提前摘下就见不到了。”
莫问心盯着那花枝：“是……送给我的？”
“对呀。我原想着摘了雪昙就去不老泉等你们，没想到会遇上这大怪物。”
说着又怕得发抖了。
“那你帮我戴上吧。”莫问心在谈曜九面前单膝跪地，“发髻上。”
小姑娘便擦干脸上的眼泪鼻涕，摘下两朵她觉得最好看的，很仔细地插在莫问心发间。
“好了吗？”
“嗯！”
“那就走吧。”
“好！”
等谈星尘一行人接到消息赶来不老泉，莫问心已盘膝坐在泉边沥水洗剑了。谈曜九在一旁脆生生地跟他说着什么，莫问心从泉中捧起清水，顺着剑柄向下划去。
沾着水汽的暖风拂过谈星尘侧脸，他闻到了一种浅淡的香味，像别在莫问心发间的雪昙的花香，又像莫问心身上清冽的雪气。
无论哪种，都令人心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洗剑不老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