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我们都不无辜（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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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尔和福渝在陆梓离开后，一起进了小房间。
“你好，我是福渝。万淼律师事务所律师，”福渝坐下，没有往日里下海骚，也没有职业里带出的锋利，只留下一种平静的踏实感。
他并不着急接着说话，只是双手向严羽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
严羽接过名片，看向对面的男人，又把眼神转向在他旁边的林尔。
林尔回应严羽一个安定的眼神，说：“他是我们很信任的朋友。”
当受害人处于一个悬而未决的环境中，即使面对的是律师，也并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的去信任。她需要一个自己能够信任的人去确保，此刻，在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一切，是能够保证她的利益的。
而与委托人建立一个完全信任的关系，是案件工作能够顺利的开展的关键。
听到这句话，严羽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福渝原本端坐的姿势，微微往后一靠，开始显露本性，“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福渝心想，”陆梓拜托我一定要帮你。“
“陆梓拜托你一定要帮我？”严羽重复着福渝说出的话，脑海里飘着方才陆梓对她说的话。
“对。”福渝没打算把这件事情瞒着，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这个插曲的全貌的开端，由林尔讲述。
”那天之后，我打听了一些你的事情告诉陆梓。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开口，只是跟我说‘林尔，我们找福渝帮帮严羽’。“林尔说：“后来，我去找了你，她去找了福渝。”
“陆梓找我帮忙的时候，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她说那里面有8万块钱，当作诉讼费，不够后面再补，“福渝接着林尔的话，”我问她‘怎么突然圣母了’？”
“她跟我说，如果一个校园里，出现了一个受害者，在她后面，必定还有其他受害者。她看到了，知道了，也知道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如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她和施加伤害的那些人，一样狗屎。”福渝衣袋里拿出陆梓那张银行卡，放在桌上，继续说：“小学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校园范围内发生的任何形式的伤害性事件，我们都不无辜。”
我们都不无辜。
在场的三个人，只有林尔知晓陆梓的这句话，在她心里，曾是一个梗。
这个梗，也是她在无意间发现的。
陆梓和林尔都是A市三中的，不同班。
每一个学校，每一个班，都会有很多小团体，这并不奇怪。
在陆梓所在的4班，所有的小团体有一个共性 —— 合群。
字面上理解，这两个字并不非贬义，只是，将这两个字放在当时语境中，充满讽刺。
4班小团体的合群，是不能不同，不敢不同。
只要你敢于表现出一些不同，你就极有可能被立于人群之外。
在陆梓记忆里的四班，成为孤岛的并非她一人，而是三个人。
但三座孤岛并没有聚成新的小集体。
有一个人，陆梓印象深刻，也影响她很大。
那个女生叫做孟寅。
如果说她的被孤立和欺负的根源是因为药物肥胖，那么孟寅则是没有由来的。
她不知道孟寅先前是怎样的，当她注意到她的时候，发现这个女生，也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爱说话，但总是能看到她嘴角抿着一丝笑。
孟寅曾在她偷偷埋在校服袖口里哭的时候，从底下送来两张印着小花的纸巾；在她经期忘记带姨妈巾的时候从女厕隔间底下递过来一张姨妈巾；在她堆叠着书和卷子的课桌被人随意翻乱而对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把那个人的课桌踹翻……
在班上，她不止明里暗里帮过她，还有他们三人之中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男生，男生女相。
因为这样，他不但被班级里的男生作为“重点对象”，有时候甚至会遭到整个年级的看笑话。
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课间，他被几个恶作剧的男生故意绊倒。
夏天，衣料单薄，毫无防备地摔在水泥地上，两个膝盖上都破了皮，很疼。
当时，大家哄笑做一团，他没说话，只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掩下所有的神色，试图站起来。
脚底打滑，又跌了回去。
整个班，除了孟寅，没有人去扶他。
连过去帮一把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这样，孟寅扶着他去校医室，几个好事的男生不停在背后起哄，仰着那似高人一等，满是玩味的眼神，吐出刺啦啦的碎语。
那次之后，为难孟寅的人更多了一些。不止有同年级的，还有高年级的。
孟寅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陆梓看她的时候，她的嘴角还是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还是会偷偷的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帮她一把。只是，在校内，她的话更少了，学习更加努力了，偶尔身上脸上也会挂上一点点伤。
不是被欺负的，而是跟别人打架的。
高三开学，陆梓知道的第一个消息，是孟寅转学了。
孟寅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梗在陆梓心头上。
少女的良知一直在提醒着她，孟寅最后会转学，是因为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她的懦弱无力没让她上前去帮一帮她，她像个鸵鸟一样看着，想伸手却伸不出手。她没能够像孟寅一样，在别人遭受到校园暴力的时候，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手拉上一把。
她的良心一直遭受着自我谴责。
明明，她不是这样子的。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所有校园暴力的发生不外乎两个原因：因为不同，以及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
前者大都是受害者，他们因为找到了自己某部分独特的个性而尊崇；而后者，则是因为享受成为话题中心的快感和极度渴望被重视的心理。在心理占领高地后，并不意识到行为不仅触及法律，更可能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时间线里的校园暴力事件中，她是受害者，也是无声的加害者。
她无辜，她也不无辜。
除了孟寅之外，没有人是无辜的。
这种谴责，直到高考前，孟寅因为学籍问题回来参加高考，她们遇到，她了解了另一些故事，知道孟寅过得很好，才消减下去。
陆梓溺了太久，但林尔看得清明。在这个“梗”里，陆梓把很多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只是因为在相同的处境里，她被同样处于孤立无援的一个人给予了温暖，在那样的境地里，温柔是要命的。而更要命的是，她没有给对方同等的支撑，在她生理心理加载的道德理念里，她给自己判了刑。
这样的人，和在你身陷囹圄时帮你一把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们本身都很良善。
这样的人，有着不知道该算作优点还是致命缺点的本性：过份的共情力里加注了对自身过高的道德感。
孟寅是这样的人，陆梓也是。
仅仅过了几十秒，林尔把陆梓“我们都不无辜”的过往在心里过了一遭。
这片埋在落叶底下的过往，还是很久之前的一次，她俩喝多了，陆梓自己说出来的。
”她刚刚跟我说，她在黑暗中看到过光，像根救命稻草，让她重新得以呼吸。“严羽重新敛下眸色，凝着桌面的某一角，诺有所思，“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林尔想，严羽都能感受到陆梓的温柔，但她这个儿子啊，自己有多温柔，她到现在自己都不曾发现。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我们都不无辜（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