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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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糊了八皇子一脸，柒柒惊觉自己失态，急忙道歉：“八皇弟……我，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谁想，八皇子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就这样！来打我呀，七皇兄！”

　　柒柒又一次无语了。

　　“七皇兄，你别总绷着脸嘛！这么有趣的事儿，你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八皇子见她又没了动静，便搓了一个硬邦邦的雪球，强行塞进了柒柒的手里，“你瞧着，雪球得这么团，这么捏，这样才够结实，砸得才痛快！”

　　说罢，他又跳出了几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来，丢过来砸我啊，砸我啊！”

　　柒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便也不客气，干脆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将手里的雪球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砰”地砸中八皇子的……屁股！

　　八皇子“嗷”地一声，扭头大呼：“你偷袭！”

　　说罢，便又回敬了柒柒几个雪团。

　　就这样，你来我往，柒柒追着八皇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在原本雪白平整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震得树上积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好似一片片雪白的梨花花瓣。

　　孝仁帝自宫外进来，见了眼前这光景，便伸手阻止了正要传报的宫人。

　　他站在凝雪宫的门口，就这样看着院子里又跑又跳的柒柒，眼前闪现过一幕幕往日画面，叫他看痴了神。他想起十几年前，在护国公府的那个雪夜，匆匆一瞥，那人就像雪中仙灵，让他难以忘怀……

　　这几天，他越发觉得七皇子与她相似，只是性格截然不同，性别也不同。

　　但……

　　孝仁帝忽然盯着柒柒那张雌雄莫辨的小脸，心里浮现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

　　倘若是那个狡猾卑鄙的许氏，用了些手段……不，许氏还没那份能耐，但若是有皇后背地相助……也不对，皇后没有理由这么做……

　　孝仁帝脑中混乱一片，他寻思片刻，侧头向李公公低声吩咐了几句，李公公微微错愕，但还是应了一声退下了。

　　孝仁帝这才踏进了凝雪宫，悄悄走近柒柒和八皇子的身边。

　　地上顿时又多了一排深深的脚印，显得杂乱了许多。

　　柒柒和八皇子玩得正欢，忽见孝仁帝的一张冷脸出现，都吓了一跳，急忙丢了手里的雪球，纷纷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两人的小手冻得红红的，还沾着碎碎的雪屑，却不敢动弹。柒柒甚至屏住了呼吸，后悔自己一时兴起，忘了吴嫔的叮嘱。

　　可是，她怎么去哪里都能碰见父皇！

　　“起来吧，七皇子今日怎么来凝雪宫了？”孝仁帝免了两人的礼，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是奉皇祖母之命，来为宁妃娘娘烧柱香的。”柒柒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太后？”孝仁帝似乎感到意外，但又没继续说下去。

　　他似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目光也不知聚焦何处，眼眸深邃空远。

　　柒柒偷偷看了一眼孝仁帝，只觉得今日的父皇不太正常的样子……

　　“陛下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这时，容妃听到门口的动静，急忙出门相迎，仓促间戴上的发饰都歪了几分。

　　“父皇，儿臣不便打扰父皇和容妃娘娘，就此告退！”柒柒正想乘此机会早早脱身，孝仁帝却忽然回过神来，伸手拉住了她：“别跑！”

　　“父皇？”柒柒大惊，孝仁帝却一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随即冰凉的手忽地探入她的后脖，吓得她一个寒战，差点跪地上。

　　“父、父皇！？”

　　“瞧瞧，玩得一身汗！”孝仁帝抹去她脖子上的汗，一脸严肃地斥责道，“你是忘了自己大病初愈，还想在床上趟十天半个月？”

　　“儿臣知错。”柒柒脸蛋一红，模样有几分可怜，像被狐狸抓住的小鸡仔，“父皇，能否先放过儿臣？”

　　“哼，”孝仁帝松开了手，将她丢给了容妃，“带这两个小子下去，换身行头！”

　　“是！陛下！”容妃含笑应下，忙派人去给两人找衣服换。

　　好在八皇子虽然年纪小，但身形与七皇子差不多，衣服拿来倒是还能勉强穿一穿。可柒柒却有点心慌。

　　孝仁帝怎么会忽然关心起她的身体，还要让她换衣服？她平日衣着都是自己或碧桃打理，从不敢经他人手，这该如何是好？

　　“七殿下，奴婢伺候殿下更衣。”凝雪宫的宫女端上了衣服，恭敬地道。

　　“本、本皇子不需要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柒柒从宫女手里接过盘子，便下令赶人，小脸通红通红的。

　　宫女们相视一笑，只道柒柒是害羞，还想再劝几句，却被八皇子统统赶了出去。

　　“行了行了，我七皇兄脸皮薄，不喜欢生人靠近，你们都出去吧！”

　　柒柒虽然很感激八皇子的义举，但……如果他能把他自己也赶出屋去，她会更感激不尽。

　　“快换吧，父皇说得对，你病刚好，可受不起这风寒。”八皇子自己倒是利落地一下把外套、中衣都给脱了，露出滚滚的身子来。

　　柒柒不敢直视，忙转过头，心里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皇子自顾自地换好了衣服，却见柒柒半响没动弹，便坏笑着走过来：“七皇兄怎么还没脱呐，难道是要我来帮忙？”

　　说罢，他伸出了双手，在半空中虚张声势地抓了抓。

　　柒柒急忙抱紧了衣服，忽然灵机一动，朝着窗外看去，大呼一声：“什么人？！”

　　八皇子自然被吓得愣了片刻，转头望去，却见窗外只有那栋孤零零的正殿。

　　“八皇弟，刚刚好像有人躲在那边，似是在偷窥我们换衣服！”柒柒急忙道，装得有模有样。

　　“什么！？”八皇子一听就炸毛，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浑身不舒坦，“七皇兄，你且等着，我去抓了那人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说罢，他便气呼呼地冲出了门去。

　　听他跑远了，柒柒急忙关上了屋门，钻进屋角，飞快地除去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想了想，她又从旧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物……

　　片刻后，八皇子空手而归，讪讪地道：“皇兄，我没抓着人，你当真看见了？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我就看见一个身影一晃而过，但或许是我多虑了，那可能只是一只山猫罢。”柒柒脸不红心不跳地糊弄着八皇子，与他一道重新回到孝仁帝面前。

　　孝仁帝见两人神色正常，不见有异，不知怎地，竟有一丝失望。但他面不改色，挥手让华太医上前：“让华太医给你们都瞧瞧，别受了寒，落下什么病根。”

　　他和颜悦色地说着，仿佛是当真关心着两人的身体。

　　柒柒明白，孝仁帝八成是对她的性别起了疑，想让华太医来试探她！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起了疑？和之前“玄礼”上出现的异象有关吗？

　　“七殿下……请！”华太医请柒柒坐下，柒柒略有几分紧张，动作显得僵直，待入了座方才静下心。

　　华太医搭上了柒柒的脉搏，细细诊断了一会儿，孝仁帝则死死盯着华太医的脸，仿佛非要从他那张老脸上看出个一二。

　　可华太医公事公办，一脸正常，诊过了柒柒的脉搏又去摸八皇子的。

　　柒柒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无比庆幸自己刚刚预感到危机，提前服下了秦叔塞给她的药。据说这药丸能在短时间内增强她的脉搏跳动，让她的脉搏听起来更似一个健壮的男儿，没想到这么有效，竟把宫中的御医都给蒙蔽了。

　　华太医给八皇子诊完脉，便恭敬地向孝仁帝奏道：“请陛下安心，两位皇子的身体都很健康，并无病患。”

　　“嗯！你退下吧。”孝仁帝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并不高兴。不知哪里惹得孝仁帝不快，华太医心里一颤，赶紧叩首退去。

　　一时间，堂上听不见一丝动静，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簌簌落雪声。

　　许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沉闷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咕叽~”

　　柒柒脸一热，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心都跟着乱蹦起来。

　　刚刚赶着来上香，又被八皇子拉着打雪仗，闹出这么多事端，结果错过了用膳的时间，却不想在殿前失了仪。

　　孝仁帝被这突兀的一声拉回了思绪，低头一瞧，七皇子耳根烧得通红。

　　“怎么，没吃饭？”孝仁帝皱起眉头。

　　到了这个时间点，小东西怎么还饿着肚子？难怪这么瘦弱！

　　“儿臣正打算回去用膳。”柒柒怕孝仁帝治她的罪，急忙抓着机会告辞，“若父皇没有什么差遣，儿臣就、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告……”

　　“急什么？”还没“告退”成，孝仁帝把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盯着她，“跑那么快作甚？朕能把你给吃了？”

　　“儿臣不敢！”柒柒吓得“咚”一下，又把头撞地上了。

　　“你……”孝仁帝还想说两句，一阵风吹来，把宁妃娘娘的画像吹得“哗啦”作响。

　　孝仁帝回过头看了一眼画像，又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柒柒，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传膳吧……”

　　门外的李公公听见了，先是疑惑地应了一声，随即亮出了嗓门儿大声唤道：“传膳！”

　　李公公的嗓音浑厚，极具穿透性和爆炸性。容妃在侧殿听见这声吆喝，险些叫绣花针扎了手指，侧殿众宫人的步伐都为之一顿。

　　孝仁帝来凝雪宫祭拜宁妃已经有好些天了，可从未在凝雪宫用过膳。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容妃见宫女们一个个都惊喜地朝着她看过来，忙端起端庄的样子斥责了几声：“去去去，想什么呢？赶紧的叫膳房做些准备，一会儿好好伺候陛下。”

　　容妃表面装得风轻云淡，心里却已经把主意都打好了：自己得亲自下厨做点儿小菜，再配上一点小酒，今晚定要留住陛下！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孝仁帝根本没有踏进侧殿，只是命人将晚膳传到了正殿里去，这让凝雪宫众人大跌眼镜！

　　这难不成……是要吃给宁妃娘娘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