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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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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过,窗外转眼间变得一片阴沉,厚重云翳堆在灰青色的天空下一动不动,显然就要下雨了。
南舒站在窗边往外望着,思考接下来的工作。
昏暗的光线映进来,勾勒出她高挑绰约的身影,一双清亮眼眸,柔软唇色仿佛三月桃花瓣,侧颜精致,浑身有一种不可轻触的谦肃之美。
“舒姐,你偶尔会看看国内的社交网站吗?”肖雨宣想半天才走过去,拎着水壶,往南舒的杯子里添着热水问。
南舒抬睫瞥她一眼,没吭声。
这里是战地记者暂住的星景饭店,他们晚上要准备拍摄导弹空袭。
“就前几天,您偷拍基地那事儿,现在在国内热度可大了,都上热榜了!标题:惊魂一幕,战地记者英勇拍摄军事基地,被发现后帅气爬墙逃生……还有人专门来找我,说想认识认识您这战地女侠。”
肖雨宣虽然是南舒的下属,但因为做事稳重,被上头单独交代过要好好“辅佐”她。每次南舒做出点冒险倾向的行为,回来总逃不开被她念叨。
习惯了。
南舒持续性走神,喝着热水,看风景。
“我承认您真的很厉害,特别酷,”肖雨宣摇头叹气,“可是,怎么能那么冒险?他们一个个大兵都是拿真枪的,真枪,装满子弹的那种!就算您穿了个绣五星红旗的防弹背心也很可能会死的……”
“……”
“你都听见了吗?南姐!!”
一直被无视,好脾气的年轻记者几乎快要咆哮起来。
南舒见她似乎要啰嗦完了,这才侧过脸,点点头时露出一点笑意:“听见了,你说我很厉害特别酷。”
肖雨宣说了大半天,苦口婆心,却完全被揶揄。
本该生气的,可她近距离对上美人领导眉眼弯弯的模样和一本正经的逗人语气,忍不住地笑了下,只得微嗔,“反正咱们只是在前线的普通记者,不是超人,这点您可得记在心里!”
“明白,普通记者肖小姐。”
这么应着。
黑夜里传来火光一片接连着一片。
晚上拍摄空袭的任务时,南舒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不惜冲进危险区。
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心脏狂跳,她隐有所感般拉着女孩往前猛扑,下一秒,导弹在她们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炸开来。
余波冲击下,南舒立刻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动弹不得。她的身体大半地盖住了孩子,轰扬起的蒙蒙黄土灰尘纷纷落下。
她失去意识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无比无奈:离那么近,真是五脏六腑都碎成块了。
——南舒是被冻醒的。
她脸上蒙着一块厚重的布,冰凉窒息,睁开眼看不见光。
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命。
没来得及高兴,又立刻想到极端组织为了招供拷问或纯粹折磨的手段——水刑。拿薄薄的纸或布,浸透水盖在受刑人的脸上。受刑人不需多久就会生理性抽搐,全身痉挛。
南舒以为自己被捉了。心直直地坠下去,一片绝望。
手脚动了下却发现自己并没被绑住,刚有点意外,蒙在脸上的布突然被人掀开。
“行,你再磨磨唧唧不上来,老子搞死你信不信?!”
南舒眨了几下眼,水珠从长睫滑落,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聚拢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群亚裔面孔。
年轻稚嫩,朦胧的月色里一下看不出精准年龄,但凭身量猜,多半还都是未成年。
少女们的脸庞在南舒眼里是十分亲切,有好感的。
可她们各个表情不善,正对着她破口大骂:“操他妈,你赶紧给老子爬出来挨揍,那么冷的天,老子要回家了!”
“……”
南舒茫然,转过头看着周围的环境,旁边是一排垂柳,护栏很低。而自己正站在水里,旁边的木质牌子像是公园里的告示,写着:水深勿游。
岸边的水到腰间,冻得她双唇发紫牙齿打颤。
这些女生看着年纪都很小,却出口成脏,一个个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盯着南舒。甚至还有一个人上前,想拿手里的外套甩打南舒的脸,“傻逼,说话啊!”
南舒完全不清楚状况,下意识微侧脸躲了过去,旋即拧眉盯着她手里抱着湿漉漉的粉色外套。
虽然她人还傻着,但已经直觉地认出外套就是刚刚蒙住她脸的“布”,离得近了,看清眼前这些一张张都像是初中生的脸!
南舒思绪太乱以至于一下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脚已经冻到几乎没有知觉。求生欲是本能,不由咬紧打颤的牙关往前挪动,先手脚并用几步迅速上岸。
这速度明显惊到了面前的少女们:“你他妈还真是会装死啊……”
“以为装可怜能逃过一顿打吗!”
有人伸手去推南舒。
南舒撑着一口气才上的岸,没什么知觉的双腿顿时顺着这一推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地倒在草坪上。发丝和脸贴着淤泥,狼狈不堪。
“我靠还装……”
“打啊!愣着干什么,打完早点回家!大冬天的正好热热身了。”
一顿绵软却密集的拳打脚踢。
南舒气得要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现在竟然在被一群小女生按在泥地里揍?!
靠。
她咬紧牙关护住要害,同时找空当准备爬起来还手。
突然脑海里剧痛,无数画面出现。
南舒“看见”自己坐在教室里被众人无视,磨蹭很久,她努力克服羞涩,跟同学们友好打招呼,却只能受到冷漠无视或肆意嘲笑。
片段转换,她又“看见”讲台上,老师正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答错问题的林晓岚说:你那么聪明,就是不知道认真点吗,你有本事蠢成南莹那种猪样,看我还管不管你!
一阵哈哈大笑,同学们纷纷回过头看她,脸上笑得灿烂。
记忆涌入南舒脑海——身体的原主南莹在公园门口无意间遇到这些女生,据她们所说,南莹偷走了校草的单反相机并意图拿去高价卖钱。
于是引发了这场讨伐坏人的正义之战。
带头的女生叫陈雨菲,长着一张白皙甜美的瓜子脸,家境富裕,是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其他女生也都是同班同学。
南莹性格孤僻内向,成绩垫底,家里穷困,坐在教室里格格不入。
可相机这件事跟南莹无关。她甚至连怎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都不知道。
潮湿的草坪很快把南舒的体温带走。
她觉得浑身发寒,没有力气,落在身上的拳脚倒是轻飘飘的没太大的痛觉。
传到脑海里的属于南莹的种种记忆,对她来说像是做梦,可再刺痛的噩梦都无法带来这种锥心的委屈感,强制的感同身受。
南舒闭着眼,只能痛苦地蜷缩流泪。
“看不出来,你那么会演戏的,”陈雨菲高高在上地睨着她的表情,忽然蹲下,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的衣服,“你们看,她的衣服在褪色啊!天呐仔细看竟然还有洞,请问您是从垃圾桶里来的吗?”
“真的!”几个女孩子跟着蹲下啧啧感叹,还有人动手扯她的衣服,想试试看能不能轻松撕碎。
有人眼尖发现说,“她里面那件还是香奈儿!”
“哦?”陈雨菲笑着扯掉南舒的外套,露出里面打底的短袖,果然印着劣质的双C标志,“大小姐,你还穿的香奶奶,果然是有钱人。”
少女们边鼓掌边大笑,还有人掏出手机想要拍摄。
寒风一下把南舒吹清醒,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被活活冻死。可身上压着两个人,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别说反抗,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南舒艰难转过脸,对视线勉强能望见的女生,虚弱求救说:“你压着我的脖子,我…我呼吸不过来了……”
“呦,你这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少女们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人上前踩了她一脚。
卢云初早注意到南莹的手指匀称修长,骨节分明,跟自己又短又粗的手指截然不同。她那一脚看似随意,却专门盯着她的手指踩。
冬天的牛皮靴带着跟,卢云初本以为会听见惨叫,没想到南舒一声没吭。
她愣半秒,旋即不甘心地用鞋跟碾了碾。
隔着厚实的鞋底,也能清晰感受到皮肉在自己鞋底擀碾的感觉。
还是没有反应。
卢云初移开脚,就看见南舒的手一片血肉模糊。
“……”
十指连心,她们光看着就能感受到无比的剧痛,可南舒整个人静静的,脸色苍白,像已经没了呼吸。
有女生开始害怕:“卢云初,你把她的手踩断了??”
卢云初大怒,“神经吗,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断!”
“那她怎么不说话了?”
“好像晕过去了?!”
南舒异常的脸色和反应,吓得女生们纷纷不敢再动她了,互相对视着,她们脸上的惊慌难以完全遮掩,“她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草,”有人不安倒退几步,迅速申明,“我可没碰她,我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啊。”
“我也没碰过她,作业一大堆还没写呢,先回去了……”
“写个屁作业,”陈雨菲也有点慌了,转身对着想走的伙伴破口大骂,“过来给我先把她的身子翻过来,然后……”
“啊!”突然有个女生叫了声,瞪大双眼边指着她背后边往后退,“菲菲……”
“快滚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陈雨菲满脸不耐烦,还要再骂。
突然有只潮湿冰凉的手臂从她的背后伸过,一把箍住她的脖颈。血肉模糊的手背还有一个鞋印,缓缓渗出血珠,狰狞可怖。
刚才还昏厥的南舒突然站起来了!
靠装死才找到间隙的南舒,情绪异常烦躁。
又刚接受陌生记忆,脑海里如同打翻的颜料盘般混杂不堪。她声音有些微哑,贴在她耳旁轻喃感叹,“陈雨菲,你胆子可真不小……”
南莹嗓音天生软糯,加上她说话声小,平常总给人怯生生的感觉。
可现在,低哑的话语,却柔软中透着古怪的危险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