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禅院甚尔 ...


  •   音乐换了个节拍,男孩女孩簇拥在舞池里摇摆身体,空气里全是年轻荷尔蒙的气味。

      旋转的射灯从鹊尾世理的肩头掠过,在她新染的栗色发顶渲出一圈光晕,就像小母马的鬃毛。

      禅院甚尔审视着,缠着绷带的手指顺着她的发顶抚摸到颈窝,然后胳膊一收将人锁进怀里。

      “急什么。”想起上次收到的礼物,他阖了阖眼,软骨病似地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薄唇挨在她耳畔,慢条斯理的,“去把……脱了。”

      他说了两个词,两个名词。

      那天她是怎么离开的,今夜他就怎么带她回去。

      第二天鹊尾世理依旧是被日光唤醒的。不同于那一夜,身旁不远有一团大型生物藏在被毯下,背对她,只露出凌乱的黑色后脑勺。

      她扒拉着被子坐起来,被空气里的冷意刺地打了个颤。昨夜没功夫留意,现在她才看见置在床尾的镜子,镜面变得干干净净。

      手袋就扔在床边,她捞起来翻出口红,踩下地对着镜子细细描出艳色的唇线,在镜面留下一吻然后才慢慢悠悠地晃进了浴室。

      澡洗到一半,浴室门从外推开。

      她没锁,房屋主人便来去自如。

      禅院甚尔拉开淋浴间的帘子。热气氤氲,鹊尾世理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笑着对他道了声早安。

      “早。”他也回了一个音节,然后摸着她的肩头,让她背过身去。

      洗完澡两人并肩站在盥洗台前。禅院甚尔刮胡子,鹊尾世理吹头发,一高一低,都懒洋洋的。

      没有暖气的地下室又湿又冷,幸好浴室安装了浴霸让她还能余裕地梳梳头发(不过用的是手指,因为没有梳子)。她转着角度吹弄湿发,视线自然瞧向镜中另一人。

      禅院甚尔用的是手动剃须刀,薄唇周围冒出一层青色胡茬,刚刚还拿它来磨她脖子,就像个才上国小的坏男孩。

      但此时,坏男孩挑起下巴,对着镜子一手拿刀一手顺着下颌抚摸检查的模样,又是个再性感不过的男人。

      “干嘛?”隔着镜面,他捉住她的视线,顶着一头湿发慢悠悠地睇她一眼,“后悔了?我倒是可以给你开个后门,不过价格可得翻倍。”

      说话间用空着的手比了个MONEY的标志。

      原来还没打消将自己折现的念头呀。鹊尾世理失笑。这人物化起自己来倒是驾轻就熟。

      她关掉电吹风,目光从嵌着伤痕的那一侧嘴角划落到滚动的喉结,又轻飘飘地巡视而下。

      谁说只有男人才会用眼神扒衣服。禅院甚尔现在就觉得对面人正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掀起他的外衣。肌肉本能地收紧,却跟着听见。

      “还是等我缺钱了再说吧。”

      等你缺钱了我还跟你说什么,说早安吗?

      他嘁一声,没劲地撇了撇嘴。

      收拾完,他问鹊尾世理饿不饿,鹊尾世理说饿,他便领着她拐进一家拉面店,点了三碗拉面还有两份煎饺。

      大冬天喝上一口暖贴的面汤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鹊尾世理一手拿筷一手持勺,吃得慢条斯理,禅院甚尔则在她旁边风卷残云。

      两碗拉面下肚,还有大半煎饺(她那份没吃完,他倒也不嫌弃),消灭完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

      擦擦嘴,起身。

      “走了。”

      没打算等她也没说再见,背影潇洒。

      她也没想过会再见。

      但墨菲定律是怎么说来着:你以为不会发生的,往往就会发生。

      在图书馆泡到半夜,鹊尾世理揉着太阳穴找出公寓钥匙插进锁芯——一具身体突然贴上后背,属于男性的重量压上肩膀。

      ……

      仲夏的夜,灰扑扑的飞蛾在头顶围着灯源打转。

      她盯住自己的手背,一时没有动作。

      当初购买这套公寓除了离校近、格局好,更看中楼栋的安保系数高(有门禁有管理员),可现在居然有人尾随到她门前。包里有弹.簧刀,也有喷雾,但她无法确保……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身后人不耐地嗳了一声:

      “快开门呀,我要饿死了。”

      她倏地回头。

      刘海长了点,浅浅遮住眉宇,右眼睑下方多出一块擦伤,有些狼狈,但这张脸的的确确是禅院甚尔没错。

      她长长松下一口气,又立马提起来,不等怒意接替,又发觉另一处不对,“……你受伤了?”

      “不愧是未来的医生大人,鼻子真灵。”这人居然还有心思插科打诨,被她警告了一眼才扯扯嘴角,“先进去。”

      握着她的手转动钥匙,禅院甚尔揽着她进屋,嘴里还在念叨:“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鹊尾世理推开他,打开灯。整屋骤亮,她才发现这人的T恤早被血水泅湿,袖管下的胳膊也浸着血迹。

      伤口在右肩,她迅速判断,转身去拿剪刀,回来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却被拉住手腕。

      “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会缝合吧。”指着餐桌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医药箱(里面消毒液、缝合用的器具针线都有),他说:“一会儿帮我缝几针就行,现在我更想吃东西。”

      说着不是什么大问题,结果鹊尾世理剪开衣服一看——连皮带肉被利器削出一块长达二十厘米的恐怖创口,血淋淋地挂在后胛。

      她深呼吸一下,放下剪刀,“不行,得去医院。”

      嘴里还津津有味嚼着饼干的某人表情随意的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似的,“不去,帮我缝几针就行。”不然有点影响行动,不是这样他都懒得管它(反正他惯用左手)。

      几针?这怕是要几十针吧。

      鹊尾世理平复呼吸,将湿哒哒的短袖丢进垃圾桶,拖来医药箱用手翻了翻,“麻醉剂呢?”

      禅院甚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麻醉剂?”

      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就这样给你缝合?不打麻醉?”

      他挑眉,“为什么要打麻醉?”

      就只是缝个针而已,对他而言注射针剂的危险系数才更高(虽然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麻醉药品他的身体都建立了抗性就是了)。

      说完就被鹊尾世理揪着脸颊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痛地嘶一声,满脸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基因突变丧失痛觉了。”

      扯下系在腕间的头绳,她扎起头发,露出直角的肩颈。重拆一双手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戴好,间隙扫他一眼,“确定不打麻醉?一会儿就算你鬼哭狼嚎地叫停,我也会坚持到缝完最后一针。”

      被这记眼风扫得心痒,禅院甚尔把饼干丢进嘴里,凑到她面前,“怎么一副想要弄哭我的样子?”

      鹊尾世理觉得好笑,“那你是要哭给我看吗?”

      他头一歪,答得漫不经心又意味不明,“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

      鹊尾世理的手很好看,又细又直,手腕有力,还稳。尽管禅院甚尔看不见,但他想象的到那十根手指沾着他的血,握着持针器进针出针的画面。

      他其实并不太习惯背后有人(尤其离那么近,手里还有利器),所以肌肉难免有些紧绷。鹊尾世理却误会了,以为他是在忍耐,“再坚持一下就好。”

      哎,笨女孩,还有心思来安慰他。

      她肯定不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他让咒灵缠在她脆弱的脖子打了个死结,只要她手里的镊子或是缝针稍稍偏移一点方向,瞬息就能绞断她的脖子(虽然他并不觉得鹊尾世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到他就是了)。

      鹊尾世理没察觉到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从未在真人身上实操过,再加上伤口颇深缝了三层。收尾时吐出一口气,才发觉自己挂了一身汗。

      摘掉手套,打开空调。她留意了一下禅院甚尔的表情,发现这人除了脸色略差(本人的说法是才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外竟然没有其他异样。

      果然,野生野长。

      拨开大猫挡在额前的碎发,她让他抬头,“让我看看。”

      脸上的擦伤并不严重,只是看着很像……

      她夹起酒精棉,不经心地问:“枪伤?”

      禅院甚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其实不是子弹,而是术师的术式,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还不如承认是枪伤)。

      鹊尾世理没再说话。

      他掀起左眼眼帘瞧她。

      冲在视线最前方的却是缠在人类女孩脖子上的咒灵。他抬手将小家伙扯到一边,收到鹊尾世理投来的疑惑一眼。

      大夏天,年轻女孩穿得都很清凉,鹊尾世理也不例外。泡泡袖样式的桔梗裙,V字的领,贴着胸线起伏,裙边刚及大腿,露出两个细白的膝盖,若即若离地挨着他。

      ……

      察觉腿上的触感,鹊尾世理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元凶,“做什么?”

      没被制止,手指便得寸进尺像蛇一样顺着裙摆深入。禅院甚尔笑起来,眼睑之下的瞳仁展露出来,浓重明亮,“当然是想和美女医生做——”

      L-O-V-E.

      他说了一个甜蜜的词语。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个伤患。”美女医生提醒似地扶住他受伤一侧的肩膀。

      他扬起眉梢,好整以暇,“所以你坐上来。”

      “给你机会,弄哭我。”

      ……

      最后,伤口还是裂开了。

      鹊尾世理不喜欢家里乱糟糟的,强撑着眼皮收拾完一切(禅院甚尔被她赶去睡觉了),再在群里发了条消息,说明天的读书会她就不参加了。

      天蒙蒙亮,这个时间点自然没有人回复她。窗外的街道很安静,连鸟叫都难以寻觅,只有偶尔脚踏车碾过减速带的振动,那是巡逻的民警。

      她扶着门框看了眼卧室,禅院甚尔侧着身子睡得沉沉。秉持关爱病人的原则,她进去帮他搭了条凉被,又将空调调高两度,然后拢着睡袍回到客厅,靠着抱枕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站在她面前。胳膊穿过腿弯将她抱起来时,她醒了。

      “……怎么了?”

      “去床上睡。”

      她抵住贴近的胸膛,摇头,“床太小了。”

      掌心之下传来隐约的振动,他在笑,“你也不占地方。”

      因为这句话她又稍稍清醒了点,但还记得眼前人是个伤患,“那也不用,你小心伤口又裂了。”

      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禅院甚尔抱起她就像猎豹叼起幼崽,步履从容,不容反抗。她的床只有一米五宽,她一个人睡倒是绰绰有余,但再加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你不觉得挤吗?”

      “所以赶紧换床。”

      这是什么意思?

      她翻了个身,面向他。

      “换床做什么?”

      “你不是嫌挤吗?”

      “我一个人睡就不挤。”

      他嗳一声,骂她无情。他们面对面枕着同一只枕头,她用眼睛在黑暗里摸索他的轮廓,“那你做什么?”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我啊……”他动了一下,吐露的气息扫过她的面颊,“我来负责安装。”

      她一时没有接话。卧室里静悄悄的,蝴蝶幼虫模样的咒灵盘踞在床头,歪着大脑袋懵懵懂懂地望着他们。

      好一会儿。

      “我有点饿。”

      虽然室内黑黝黝的,但禅院甚尔看得很清楚。他五感优异,能瞧见黯淡光线下鹊尾世理乱蓬蓬的发丝和柔软的脸颊。

      “你饿不饿。”她又问。

      “屋里没吃的了。”唯一剩的饼干全进他肚子了。

      “那就出去吃,还有酒屋在营业吧。”

      他哈一声,像是有些诧异,“你是说现在?”

      “不想去吗?”

      他撑起脑袋,饶有兴味,“你不是说我是伤患吗?”

      美女医生语气温柔,有理有据,“伤患也是要吃饭的。”

      于是,两人一个带着伤、一个披着困,人来疯地从床上爬起来。

      禅院甚尔的衣服报废了,鹊尾世理打开灯在衣柜里翻翻找找,终于拖出一件OVERSIZE的T恤(大二参加志愿者活动时发的纪念品)。背后的印花LOGO有些丑,但这人硬是凭着一张脸将土味压了下去。

      “前任留下的?”套衣服时,他挑起眉梢问她。

      她看了眼纱布,没有浸血,便低头换衣,“我从不带男人回来。”

      他喔了一声,意味深长,“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明明是不请自来。她将头发从裙子里捞出来——不过也是,如果不是他主动送上门,她又能去哪里找他呢。

      他们换好衣服下楼,撞见一群年轻人喝得烂醉,倒在路边咦咦哇哇地耍酒疯。鹊尾世理察觉有人在看她,那个人歪歪扭扭地与同伴碰了碰肩,打量她的目光便从一道变为了两道。

      微微蜷缩的右手忽然被人纳入掌心。

      禅院甚尔牵起她,动作再自然不过。

      不仅是她的手,连她这个人,都一起纳入他的身影之下。

      “胆小鬼。”他嘲笑她。

      路灯打在头顶,光影将他的眉眼削得深邃立体。她抬起目光,对方察觉,“干嘛。”

      她摇头,只是笑。张开指缝,回握上去。

      第二天睡醒,她在网上挑了一张两米宽的床架。四天后,物流配送。那时她正在上课,回去旧床已经不见踪影,新床也组装完毕。

      “お帰り(欢迎回来)——”

      不请自来的客人叼着颗钉子盘腿坐在卧室地板上,手里捏着新床头柜的零件(换了床后旧柜子放不下),脚旁是零零散散的组装图和新床垫拆开后不要的包装,还有一盒被吃得干干净净的奶酪布丁。

      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她终是叹了口气,拿来梳子跪在他身旁帮他轻轻梳理。

      “ただいま(我回来了)。”

      如此正大光明的,入侵了她的领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禅院甚尔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