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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禅院甚尔 ...


  •   - Under The Skin
      - 皮下之芳

      不带遮光功能的浅色窗帘悠悠飘晃。

      日光渐烈,覆上眼睑像扎进一根柔软的针。鹊岛世理蜷缩了一下,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被全身牵扯不清的酸痛拖回现实——

      陌生的吸顶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

      她撑起散架的身体,拥着被子坐起来。床尾放置的全身镜,上面印着凌乱不堪的红色印记。颜色很熟悉,像她昨日唇上的口红。

      触感冰冷的镜面,掐在后颈桎梏的大手,压在耳边的喘息,又深又直的冲撞,呻吟中迷乱的交吻……昨夜记忆顺着发麻的头皮在脑海里苏醒,她在阳光下慢慢伸了个懒腰,下了床。

      屋内没开暖气(准确的说是压根就没装空调),她裹着被子照了照镜子,又顺了顺头发才推开门。入目是拥挤的客厅,客厅另一头连着狭窄的厨房岛台。

      环视一圈没见到人。

      出去了?

      她在堆满外卖单的桌子下面捡起自己的丝绒裙,又在玄关找到了外套与手袋,剩下贴身的全在卫生间。

      外衣还好,勉强能将就,但丝袜不能穿了,她只能光着两条腿套上裙子。镜柜里没有女士用的洗面奶和护肤品(也没有男士),她只能用清水简单漱洗一下,再抱起被子回到卧室。

      这套房子蜗居在负一层,虽然卧室的采光还不错(至少见得到太阳),但逃不开地下室的通病,湿气重。

      比起霉味与潮气,此时房间里更浓烈的是另一种味道。鹊岛世理有间歇性发作的强迫症和洁癖——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风灌进来。拆下被套,连着床单枕套一起塞进洗衣机按下清洗程序,转身捡起一路丢弃的套子,打结扔进垃圾桶。

      客厅里空易拉罐散了一地,还有五颜六色的杂志与报纸,她按照垃圾分类归好摞在沙发旁边。

      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搁了半根烟。

      她捏起来。是男士烟,没沾口红印,就是烟丝有点潮。转了转烟管,她发觉自己间歇性发作的洁癖又结束了。

      没找到打火机,她便旋开燃气灶。咬着烟凑近,点燃后吞吐一口。

      果然,太冲了。

      将烟蒂摁熄在水槽,她转身拎起手袋。

      但和那人身上的味道有些像。

      *

      防盗门锁转动。

      青年一身宽松黑服站在门口。外套大咧咧敞着,黑色短发盖住耳尖,捎带出些许安静的乖顺,但那是假象。

      随手将钥匙扔上鞋柜,禅院甚尔撩起眼皮,发现只是到街口便利店填饱个肚子的时间,他家居然变了样(说是家,其实只是他没钱又无处可去时的落脚点)。

      原来昨夜他带回来的是田螺姑娘吗。

      弯腰撕下粘在杂志封面上的便利贴。

      「擅作主张整理了这些东西还请见谅,不过请放心我没有丢掉任何一张。今天天气很好,洗衣机里的东西请记得晾晒。」

      禅院甚尔略一挑眉。这娟细的笔迹和通篇敬语可不像能把他半边脖子都咬红的人写出来的。

      兜里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掀开翻盖一瞧,是新工作。他接起电话,旋身在屋里逛了一圈,然后在卫生间的毛巾架上看见了多出来的不属于他的——

      粉色薄纱文胸与同色三角裤。

      呵。

      【你笑什么?】电话那头的孔时雨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兴趣?喂喂,事成之后的报酬可是很丰厚啊,我都没联系别人第一时间就……】

      “别误会,我接了。”

      他打断对方。

      长指一勾,窄窄的肩带就落入手心。薄薄一层布料,什么都遮不了。他嘴角略扬,弯起一个调皮的弧度。

      她是上下真空走出了他的房间。

      这才是田螺姑娘留给他遐想联翩的便利贴信息。

      顺着裤脚缠上他肩头的虫型咒灵吱吱细语。

      他瞥去一眼,“说人话。”

      无法说人话的咒灵委委屈屈地蜷紧主人胳膊,张口吐出一张硬片。禅院甚尔接住,原本只是不以为然的一眼,但扫过左上角的大头照,他咦一声。

      是田螺姑娘……更准确点,是鹊岛世理的学生证。

      “她留下的?”

      说不来人话但听得懂的咒灵摆摆大脑袋。

      “你这家伙私自拿的?”

      它点点头。

      他端着下巴若有所思。

      总觉得很眼熟啊鹊岛这个姓氏,是在哪见过呢……

      *

      周三下午,鹊尾世理体检完和室友约着一起去美发沙龙。快放假了,在各回各家前,大学生的聚餐与派对接连不断。女孩们打算换个发型,崭新亮相。

      鹊尾世理没烫也没剪,只染了个新色,但也折腾了大下午。期间她的手机来信提醒就没停歇过。

      见她不打算回复一副冷处理的样子,室友问:“是土木那位小学弟?吹了?”

      “我还以为他能多坚持几日呢。”伴着吹风机呼呼工作的噪音,室友继续为学弟鸣不平,但也就随口一说,注意力很快转移,“但世理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半年你找的全是运动系。”

      从隔壁学院的篮球队队长,到附近健身馆的游泳教练,还有这位才淘汰出局拥有八块腹肌的土木系小学弟,无一不是体格健美的类型。

      她翻着杂志想了想,笑了,“好像是这样。”

      倒也不是突然钟情于运动系,不如说她刚刚才意识到这点——最近的交往对象全是一个类型这件事。

      蓦地,一道人影从脑海晃过。

      宽肩、劲腰、窄臀。

      瘦长身形下线条流畅到跃起的肌肉,饱满之余又没有一丝累赘多笔。加上嵌在嘴角的那道疤,十足漂亮的野生动物。文明社会下的家养宠物又怎么能够相比,不过是她照猫画虎罢了。

      她第一个结束,其他室友还在做护理。左右无所事事,她拿起外衣与围巾。

      “我出去逛逛,电话联系。”

      *

      二月末,风料峭得像把刀子,加上清晨落过雨,体感温度更是直逼零度。鹊尾世理呵出一团白气,走在街上思考为什么东京总是不下雪(虽然她也没多喜欢玩雪就是了)。

      空气里飘来一缕暖和的香气。

      她顺着香气寻觅。

      是番薯。

      一根根细长细长的,外皮烤得微焦,溢出琥珀色的糖蜜。出炉时用刀从中间破开一道口,塞入黄油,气息顿时变得浓郁甜蜜。冬日街头没人可以拒绝这份诱惑。

      鹊尾世理排到队伍末尾。轮到她时,她按着寝室人数买了四根番薯外加一袋栗子,“三根打包,剩下一根我现在就吃,麻烦您了。”

      店家是位头发花白的婆婆,笑呵呵地挑了根拳头大小的番薯给她,说话时带着点可爱口音,“好呀,趁热吃就对啦。”

      烫手的番薯裹着融化的黄油,滋味馥郁,慰贴的在胃袋里散发热量。鹊尾世理抱着纸袋小口咬着,踏上人行天桥。枯叶的旋律在口袋里响起,是室友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她们已经结束了准备往餐厅走。

      晚上她们有个聚餐,在一家主打墨西哥菜的家庭餐厅(就在学校附近,便宜量大味道还不差)。但说是聚餐,其实是联谊。与另一个关系不错的寝室一起,和工学院的几个男生。

      算了算距离,她说她从这边走更近就不过来了,她们直接餐厅见。说话间没太注意,怀里纸袋被迎头一阵狂风掀飞。板栗套着纸盒封得严实,砸到地上就乖乖不动了,但番薯一个个咕噜噜地顺着阶梯滚落逃窜,就差一步可以逃出生天——被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拦了下来。

      鹊尾世理刚想开口道谢。

      手的主人直起腰。

      风撩起他的短发,吹鼓他的黑色外套。

      她站在高处,看着他撕掉沾灰的番薯外皮,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径直咬下一口。末了,掀起眼皮向她望来。

      “去吃饭?”

      薄唇两端倏地翘起,携着那道疤,施施然地招惹她。

      “能加把椅子吗?”

      *

      联谊,顾名思义,单身者的聚会。所以带着一条尾巴的鹊尾世理一走进餐厅就受到了热烈的注目礼。

      “世理,这位是……”

      “路边捡的。”

      女孩们拖着尾音喔了一声。意味深长,显然不信。

      “真的。”摘掉围巾,她笑得无奈。

      这种未被驯服自由惯了的野生大猫,除非自愿现身,否则哪来第二种办法能逗他出现。

      “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室友嗔道,话落眼神一转,隔着鹊尾世理打量她身旁的陌生青年,“这位帅哥,该怎么称呼呀?”

      “禅院甚尔。”

      “禅院君,单身?”

      其余人都到齐了,就给鹊尾世理留了一个座位,此时多出一人,再添上一把椅子,空间自然紧凑了些。桌下,青年的大腿贴着她。桌上,他斜撑着脸反问,语气有些玩世不恭的打趣,“是不是单身很重要?”

      全桌都笑了,包括鹊尾世理。她拎起脚边的纸袋,弯腰时,披散的发有几缕落在身旁人腿上,“我买了些栗子,很甜,就是有些凉,有想吃的吗?”

      大家都很给面子,一人拿了几颗。

      室友问她:“你不是说还买了番薯吗,在哪儿呢。”

      番薯啊。她顺着开口剥掉栗子外壳,“都喂猫了。”

      “喂猫?全部?”室友悻悻然,“这只猫胃口可真好。”

      身旁大猫低笑。

      “是啊。”将剥好的栗子塞进室友小嘴,她弯了弯眉,“胃口大的不得了。”

      *

      禅院甚尔是那种一顿饭可以吃掉六位数,但也能靠速食食品过活三餐的类型。对他而言,吃饭是件很无趣又不得不重复的事,不过眼下佐着长桌两旁心思各异的面孔,倒也不算乏味。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后背好酸好沉,还老想哭,明明我给自己的定位可是元气少女……对啦,禅院君,留一个电话嘛~”

      十来把椅子,位置已经变了几轮,他左右也换了人。年轻女生心思浅,话题东一句西一句,绕来绕去始终徘徊在他周身半米。

      而把他从路边捡来的人早已挪位,闲坐在右斜方与身旁异性聊得投入。白色大衣与围巾摘在一边,单穿一件质地软糯的梅子色针织衫。POLO的样式,纽扣系到最上一颗,不露一丝春光,全然不像会穿全套AP内衣的类型。

      “干嘛?”漫不经心又捎着点不正经的腔调。他转过视线扫身旁人一眼,神色懒散,像是欲擒故纵,“要我过来给你捶捶?”

      女孩笑容可爱:“想在难过的时候听听你的声音嘛。”

      “那要叫你失望了。”目光滑过趴在对方后背又哭又闹的诅咒,他偏头笑了声,拈走对方酒杯里的橄榄丢进嘴里,多情也无情,“我啊,会挂掉电话让你更难过。”

      *

      吃完饭一行人转战CLUB。这家店距餐厅不远,离她们学校也近,所以进来消费的大多都是校友(DJ也是他们学校的)。

      鹊尾世理不喝酒。跟着其他人找到预约的卡座后,她绕过舞池,独自到吧台点了一杯无酒精的莫吉托。

      等待的间隙,她摁亮手机。时间尚早,场子里还谈不上拥挤。而她所站的位置,恰好可以掠过往来人影望见卡座里的青年。

      光影流转,这种令人目眩神摇的氛围,他坐在这里,浑然一体,那些神秘的危险的气质显露无疑。不肖一会儿就有漂亮姑娘趴在沙发椅背朝他搭讪。

      这人估计到哪都是不愁没人帮忙买单的类型。正这么想着,一只手突然敲了敲吧台台面,陌生人叫出她的名字(大约是隔壁哪个系的),热情又礼貌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一米八的个子,身材结实,嘴唇也是她喜欢的形状,只是……她笑着摇摇头,接过恰时送来的莫吉托,与对方手里的啤酒轻轻一碰,“下次吧。”

      满分范本就在那边坐着,她实在没理由去找平替品。

      *

      有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

      只身站在吧台的女生就像落单的羚羊。更何况这只羚羊长相清纯,身材又是与之相反的火辣。没人不喜欢这样的视觉撞击,禅院甚尔也喜欢。

      见好几人无功而返,他捏着骰子抛玩,然后推掉身边花丛起身,挤过熙攘的舞池来到羚羊旁边。

      作为食欲高涨的雄性动物,他说:“请我喝一杯?”

      扑哧一声,鹊尾世理没忍住,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见叫她买单的男人,“不该你请我?”

      对方耸耸肩,话说得坦荡也厚脸皮,“没钱。”

      语落,下颌一抬,拉出优越的线条。

      “或者,把我折现抵给你?”

      哎呀,她这是遇着小白脸了?

      鹊尾世理一双眼睛笑地弯起来。她看见大猫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也发现了他身后摇摆的尾巴。

      狗狗冲你摇尾巴那是在示好,猫的话……

      是在打坏注意。

      抿掉唇上的盐粒,她说,“我不缺一杯酒钱。”

      但她喜欢这张脸,所以——

      伸指勾住他的皮带,她翘起嘴角。唇形饱满,不矜持也不羞涩。

      “做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禅院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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