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从上海到纽约（上）》伊山舞

45、没有不散的宴席

　　张晟家的这一次聚会直到傍晚才结束。三人同时走出大楼后在街上告别。
　　“要不要我们送你？”欧阳主动提议。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很方便，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杨波婉言谢绝，“我先走了，我们有机会下次再见，88。” 杨波礼貌地和两人示意之后，率先转身离开。
　　“走吧。”欧阳搂着李菲的腰走向自己的车。
　　上车、启动，两人一路无言。除了引擎的声音，就只有李菲的手机因为短信而发生过一次震动。李菲将手机解锁，只看到一行字：
　　“腰带我已经扔了。”
　　李菲毫不犹豫地删除了短信，瞄了一眼欧阳，只见对方始终面无表情的样子。
　　“怎么了？”终于在李菲第n次看向他的时候，欧阳先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李菲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啊。”欧阳立刻否定了李菲的猜测，“我这不是在正常开车么。怎么了？”
　　“没事。”李菲摇摇头看向前方。
　　“是那个杨波的关系？他有时候说话给人的感觉是有点奇怪。”欧阳一阵见血地问。
　　“你们见过？他好像和张晟很熟？”既然欧阳先提起，李菲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准确来讲是他们俩的父母比较熟，而且他们小时候好像是一个学校的吧，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和他没那么熟，只见过一次。哦，就是年初有一次在我家包饺子，你没来。”
　　“哦。”李菲目视前方，轻轻地回答了一声。
　　“怎么了？”看李菲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欧阳主动把右手伸向李菲，抓起了她的左手，安慰道，“没事儿。我什么都没想，你也别想太多，嗯？”
　　欧阳真的什么都没想么？事实上的确是这样。虽然说之前他看得分明李菲和杨波早就认识，但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有几个朋友再正常不过了。至于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根本就是想都懒得去想。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谁没有过去？他自己难道就是一张白纸么？还是那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嗯。”李菲向欧阳点点头。不管欧阳到底是不是真的明白，她都必须这么认为，不然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要我说，你还不如多想想我们的事。”许是为了缓解李菲的情绪，欧阳再次引导了话题。
　　“我们什么事？”果然，李菲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你可是到现在都没告诉我啊，你到底和叔叔阿姨说了没？”
　　“我当然说了啊。”李菲理所当然地回答，“你都说了，我能不打招呼么？怎么也得同步吧？”
　　“真的说过啦？那他们说了什么？”欧阳马上严肃起来。
　　“我爸就说了一个哦。”李菲笑嘻嘻地回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爽呗。”李菲还是笑呵呵的模样。
　　“啊？”欧阳心里砰地一跳，但看看李菲的表情又不像是对他不满意，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事。”这次李菲倒没有故意吊着不说，而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解释：“我爸是在和他自己别扭呢。用我妈的话说，就算是我找了美国总统他也看不顺眼的。放心吧，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了，你想想他为什么会心里不爽，也就知道他对你的态度了，对吧？”
　　“吁……那就好，吓我一跳。”欧阳单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使劲捏了一下李菲的左手。“那阿姨呢？”
　　“我妈什么都没说。在她亲眼见到当事人之前，她是不会说什么的。”李菲做了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李菲笑得更灿烂了。
　　“叔叔阿姨要来纽约？”欧阳惊讶地看着李菲，“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们春节才来，你急什么。”看到欧阳终于有点紧张的样子，李菲不知为什么感觉特别痛快，打了一个响指，“他们这次可是专程为了看你来的哦，我可没这个本事请动他们。”
　　“晚上回家好好商量一下。”
　　“商量啥呀，你对自己还没信心？”李菲哈哈大笑。
　　“当然不是，但是迎接长辈该有的态度不能少。”
　　“哎，你说如果到时候我爸妈不同意你怎么办？”李菲突然想逗一下欧阳，如此难得的机会，感觉爽极了！
　　“那我就更加努力改进呗。”欧阳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会不会先斩后奏？”李菲暗示性地问道。
　　“不会。”欧阳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才叫自断前程。再说了，我对自己有信心，不需要走这种旁门左道。”
　　“那就好，我信你啦。”李菲笑着将右手也搭在欧阳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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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觉得杨波今天有点乖乖的？”送走了所有人后，张晟躺在沙发上，眯着眼问丁琳。
　　“有吗？没觉得啊，不过我和他本来也不熟。”丁琳正在厨房喝水，听到张晟的声音随口回答道。
　　“是吗？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总觉得他和平常不大一样。”
　　“可能因为今天只有他是一个人的关系吧？”丁琳胡乱猜测。
　　“或许吧。”张晟耸耸肩，把心中的念头抛在脑后。
　　……
　　和纽约的寒冬相比，南方的迈阿密此时此刻依旧温暖如春。海浪拍打着沙滩，阳光普照着众人。方圆和汪敬东正惬意地互相倚靠着坐在沙滩上，双手紧握，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同样身处南方的，还有唐乐和她的同学们。
　　“啊……”迪士尼的过山车上，这群年轻学生们正随着过山车的上上下下而疯狂喊叫着，尽情释放着。
　　而比纽约更加寒冷的波士顿，郭娅丫正在朋友的家中作客。炉子上的热气腾腾，和室外的冰雪形成鲜明对比。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不少凉菜和饮料，暗示着聚会的规模。
　　“呀。”郭娅丫想给自己拿饮料的时候，恰好还有一只手也伸向了同样的瓶子。郭娅丫惊讶地抬头，只看到一个国字脸、和她一样带着眼镜的男生也正同样惊讶地看着她。“不好意思。”郭娅丫脱口而出。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先吧。”那个男生微微一笑，有些腼腆的缩回手，示意郭娅丫先来。
　　郭娅丫也不客气，索性倒了两杯，自己拿起一杯，又把另一杯递给这个男生。“给。”
　　“谢谢。”男生双手接过，点头道谢。“我叫崔佳，你呢？以前聚会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你。”
　　“我叫郭娅丫，在纽约工作。这次正好在这里过节，就跟着朋友来了。”
　　“波士顿的冬天非常冷，很少有人会挑这个时候特地来波士顿玩啊。”
　　话匣子就此在两人只见打开。然后，打开的又何止只是一个话题呢？
　　不可否认，尽管这个小团体曾一起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可时间同样正把大家带向不同的方向。随着丁琳的怀孕、汪敬东和方圆的成婚，两对夫妻不可避免地步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即便是李菲和欧阳，不也正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么？而郭娅丫和唐乐也显然拥有属于自己的境遇。至于其他来来往往的过客，就更加数不胜数了。这也正应了一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大家在某一个时段因缘而聚，也会在另一个时段，带着这些美好的记忆回到自己的旅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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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洗完澡的两个人正穿着睡衣半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拍的照片。李菲侧着身体，头靠在欧阳的胸口，而欧阳则一只手举着手机在屏幕上划动着，另一只手从李菲的身体后方绕出，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这几张都是什么时候照的啊？我完全没发现。”李菲看着屏幕不由得笑了。照片里正是妞妞趴在她身上抓她头发的镜头。“看你都拍的我什么表情？好丑。”
　　“我觉得挺好啊。”欧阳表达不同意见，“以前从来没体验过吧？正好让你先实习一下，省得以后手忙脚乱的。”
　　“切，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李菲白了他一眼，低下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好了，照片就这些。”欧阳关了手机屏幕，顺手放到床头柜上，“困不困？要睡了么？”
　　“今天起得晚，感觉还好。”李菲实事求是地回答，不经意地抬头却看见了欧阳的眼睛里似乎闪耀着某种别样的光芒。李菲再次低下头，犹豫了一番，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欧阳，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想我什么？”可惜声音太轻，欧阳没听清，皱了皱眉回复道，“就我们两个人，你直说不就完了么？”
　　“哎呀。”李菲缩在被子里的脚跺了跺床，重新凑到欧阳耳边又说了什么，有些害羞又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复。
　　这一回欧阳显然是听明白了，瞅着李菲便开始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菲没好气地在欧阳胸口拍了一下。
　　“没什么。”欧阳嘴上说着，笑声却没停，“怎么样，感觉很好吧？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呢！你看，上瘾了吧？嘿嘿。”
　　欧阳此时心里愉悦极了，有一种亲手调教的学生终于开窍了的成就感。只可惜，他的话听在脸皮薄的李菲的耳朵里却觉得十分刺耳，总觉得是在暗指她在某方面索求无度似的。本来她就是鼓足勇气才把话说出口，这一下心里顿时懊恼至极。“不许笑！”李菲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干脆翻个身背朝着欧阳不再看他。
　　“害羞啦？还是恼羞成怒了？”欧阳嬉皮笑脸地把脸凑过去继续逗她。
　　“滚！”不曾想，李菲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竟然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挥。好在欧阳反应灵敏，迅速地把头一侧，才看看避开李菲的“魔爪”，只是肩膀被打到一下。
　　“真的生气了？”欧阳这时才认真起来。要知道，她虽然以前也曾对自己说过这个字，但都是笑着的语气，脚上也完全没有力道，与其说是在撒气，倒不如说是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可是李菲刚才那一下的力道一点不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了？”欧阳两只手撑在李菲身体的两侧，把头探到李菲的正面查看，这才发现李菲竟然把食指关节放在嘴里正用力咬着。“哎，你别咬自己啊。”欧阳有点着急地说道，立刻抓住李菲的手往外拉。熟识李菲小动作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李菲分明是在用这个方法来不让自己流泪。
　　李菲没有说话，任由欧阳把自己的手指从嘴里拽出来，只是再次翻了一下身，彻底变成趴着的姿势，两手交叉放在枕头上，把头埋了进去。她哪是在生欧阳的气啊？她是在气她自己，没事说那个干什么？真是后悔死了！
　　“菲菲，哎，菲菲，我错了菲菲，你别哭啊。”欧阳把一条腿也跨过李菲的身体，整个人位于李菲上方，轻轻地拍着李菲的后背，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李菲时不时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菲菲，你别哭了好不好？”欧阳真心没想到李菲的脸皮那么薄。这下好，本来可以是一个极度浪漫之夜，可自己却把事情搞砸了。说实话，如果此刻李菲是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话，他还能做到平心静气地安慰她。可偏偏李菲选择了无声的抽泣，不但让他心软，更是一下子就抓住了他所有的神经。
　　欧阳温柔地把李菲的头发拨到一边，轻轻趴在李菲身上，细细地吻着露出的耳廓和脖子部分，一边不停地在她耳边道歉。只可惜，李菲似乎压根不买账，无论欧阳怎么说怎么做都没有半点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菲突然动了一下，身体往上撅了撅，好像是在不满欧阳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让开。”
　　欧阳心急慌忙地撤回到自己的那一半床，只见李菲爬起身，头也不回地下床。
　　“你去哪儿？”欧阳连忙问道。
　　“上厕所。”李菲面无表情地回答，离开了房间。
　　欧阳继续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等着。只是奇怪的是，距离他听到洗手间冲水的声音已经好几分钟了，依旧不见李菲回来的影子。
　　人呢？又等了几分钟，欧阳终于坐不住了，也跟着下床。外面漆黑一片，欧阳只好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房间一亮，欧阳便看到了正蜷缩着双腿，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上的李菲，板着脸，两只眼睛正愤怒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申诉：“怎么现在才来？”
　　欧阳轻笑一声，稍稍放下心，大步走了到沙发前，在李菲的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李菲仍旧鼓着的腮帮子，伸手飞快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生气呢？”他丝毫不担心李菲会继续给他脸色看，因为李菲的小性子一向都耍得十分有分寸，绝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哼。”果然如欧阳所料，李菲虽然撅了撅嘴，却没有避开欧阳的手，只是哼了一声表达内心的不满。
　　“抱歉，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是我错了，好不好？”欧阳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微笑着看着李菲说道。
　　“哼。”李菲的声音比先前小了一些，垂下眼眸。
　　“呵呵。”欧阳心里有数，主动将身体靠近李菲，“你肯主动说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笑你。”
　　“哼。”李菲的声音更小了。
　　“别生气了，嗯？要不，我抱你回房间？”以欧阳对李菲的了解，她现在纯属在等一个台阶下而已，便主动给出一个。
　　按照欧阳的设想，李菲一定会先嗯一声答应，然后张开双臂等着自己将她抱起来。只是，他没想到李菲下台阶下得那么快。这边他刚张开双手，那边李菲便话都不说朝他扑了上来。欧阳原本想抱住李菲的腰，却在双方身体接触的那一刻想起他现在是蹲着的姿势，根本保持不住重心。李菲带来的巨大冲力，直接导致欧阳身体无法控制地后仰。那个瞬间，保护自己的本能让欧阳松开了抱着李菲的双手，改为用小臂和手掌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同时拼尽全力保持抬头的姿势，才不至于在倒地的时候砸到自己的后脑勺。
　　而李菲呢？则早有准备似的向欧阳的肩膀上方的方向笔直地伸出双臂，从他头两边的位置撑住地面。只听见“咚”的一声，李菲的膝盖在欧阳身体两侧同时着地，直挺挺地砸在地板上。
　　看着李菲稳稳地用双手和双膝支撑住自己，停在自己身体的正上方，欧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见他顿时放松了身体，彻底躺倒在地面上，哭笑不得地喊道：“你故意的。”
　　李菲强忍住想笑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收起手，以膝盖为支点直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欧阳，吐出两个字：“活该。” 说罢，连自己都再也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哼，我活该？那你呢？”欧阳懒散地躺着，两手放在李菲的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大拇指沿着膝盖上方摩挲着。见李菲投来疑惑的目光，欧阳温柔地和她对视着：“刚才怎么不直接压我身上？就这么砰一下砸下来，我听着都吓人。疼不疼？”
　　“我这不是怕你砸到头嘛。”李菲收起腿，翻身坐在欧阳的旁边，掀起裤管看了看膝盖，只是有些红。
　　“就这点距离，又死不了。”没了上方的限制，欧阳也得以坐起身，在一旁仔细看了看膝盖，轻轻地吹着。
　　“怕的就是这个啊。”李菲拍拍膝盖，把裤管放下，两手环抱住，一本正经地看着欧阳说道：“真砸死了也就算了，可万一没砸死，变残了或傻了算谁的？”
　　“你又皮痒了是不是？”欧阳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忍不住掐了掐李菲的脸颊。李菲慌忙用手阻挡，一边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