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从上海到纽约（上）》伊山舞

42、素描秘密与回礼

　　“大姐，姐夫好！”唐乐背着学生包，一如以往那般蹦蹦跳跳地进了门。
　　“乐乐来啦，快进来。”李菲招呼着唐乐，给她拿了一双拖鞋，“期末考试怎么样？”
　　“还行吧。”唐乐边换鞋边满不在意地回答。
　　“那门新选的课呢？感觉怎么样？”李菲指的是唐乐按照父母意愿选择的经济管理类课程。
　　“还好，谈不上太喜欢，但也不讨厌，有些地方还是挺有意思的。”唐乐换完鞋，拖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后，便张开双手直奔李菲而去，“大姐，好久没看到你了，可想死我了！是不是有了姐夫以后你就不理我了？”
　　李菲同样张开双臂迎接唐乐，“怎么会？我也想你啊。”
　　“我才不信呢。”唐乐撇撇嘴，“以前大姐再怎么忙，至少每两到三个星期都会见上一面。现在倒好，都两个月了才想起我！连过生日都不叫我了，还说不是重色轻友。”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不行？”李菲笑嘻嘻地向唐乐赔礼，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唐乐不说她还不觉得，仔细一想，还真是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哼……”和李菲呆久了的唐乐就连撅嘴的神情都和李菲十分相像。发完牢骚，唐乐四下张望起来：“这就是大姐和姐夫新租的地方？怎么看着和姐夫之前一个人住的地方一样。”
　　“本来就是一样的家具，当然像了。想喝点什么？”
　　“先不用啦。”唐乐径自在沙发上坐定，打开背包，取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盒，“大姐，这是提前给你的圣诞礼物。”
　　“给我？谢谢啊，怎么这么客气，我都没准备欸。”李菲挨着唐乐坐下，笑着双手接过盒子，又觉得有些小尴尬。
　　“不用不用。”唐乐连忙摆手，“大姐这个学期帮了我好多次，我都没好好谢过大姐，礼物是应该的。你看我就没准备姐夫的份。”
　　“是么？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既然唐乐这么解释，李菲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只是欧阳却不乐意了：“这么惨？好歹我也当过几回司机呢。”
　　“我当然记得啊，所以虽然没有专门为姐夫准备礼物，可是大姐的礼物姐夫也能享受到啊。”唐乐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道。
　　“哦？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欧阳坐在李菲旁边，一手搭着李菲的肩膀，另一个手拍了拍李菲手上的盒子。
　　“不会让你失望的。”唐乐冲欧阳眨眨眼。
　　“今年圣诞节你打算回国么？”在唐乐面前李菲永远是那个知心大姐的模样。
　　“寒假时间短，就不回去了。我已经和同学约好了，先去佛罗里达坐一趟邮轮，然后再去墨西哥玩一玩，回来就差不多该开学了。”
　　“行，老规矩，把你的酒店和航班信息给我发一个备份，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我。”
　　“好嘞。”
　　三人正在热聊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定是丫丫到了。”李菲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欧阳按住，“我来吧，你坐。”
　　打开房门，果然是郭娅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甜点盒。“大姐好，姐夫好。”
　　“丫丫！”唐乐坐在沙发上冲着郭娅丫挥手。
　　“乐乐已经到啦？”郭娅丫也对唐乐挥了挥手，换鞋进门之后把甜点盒放在餐桌上。
　　“哇……Lady M！” 眼尖的唐乐一下看到了盒子上印的字，激动地奔向餐桌，“哪一款？”
　　“绿茶千层蛋糕，姐夫指定的。”郭娅丫打开盒子给唐乐看。
　　“你让丫丫买的？”李菲也走到餐桌边，看着盒子里的6寸小蛋糕，好奇地问欧阳。
　　“先前我生日的时候你买了蛋糕，当时我不是就说了等你生日的时候蛋糕交给我么？”欧阳站在李菲的身后，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地解释道：“那天我们去的餐厅不适合带蛋糕，我就干脆改到今天补上了。”
　　“那你怎么想到买这个蛋糕啊？我记得买整个还挺贵的。”李菲笑嘻嘻地回头看着欧阳问道。
　　“你平时老说怕胖，什么甜点都不吃，只是偶尔点一份Lady M的绿茶千层蛋糕。周围还有不知道的么？再说一个蛋糕而已，又只有6寸，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我们四个人分正好。”一番话说得李菲眉开眼笑。
　　“行，你们三个人聊一会儿，想唱歌的话自己开，我先去做菜了。”欧阳拍拍李菲的肩膀后便向厨房走去。
　　“大姐，你好有福气啊。”唐乐挤挤眼，冲李菲竖了个大拇指。
　　“行啦，想唱歌了就赶紧。”李菲有些不好意思地推着唐乐走回客厅。
　　“丫丫，新工作怎么样了？完全上手了吗？”趁着唐乐唱歌的空挡，李菲问起了郭娅丫的近况。
　　“还行吧，最近开始正式跟着组里其他人做项目了，反正边学边做呗。”
　　“今年有考核吗？”
　　“没有，说我入职还不到三个月，今年不需要考核。”郭娅丫回答，“大姐呢？加班那么多，是不是该升职啦？”郭娅丫充满信心地说道，毕竟李菲一直是她的榜样。
　　谁知李菲却对她摇了摇头，“只是合格。”
　　“啊？为什么啊？”李菲的回答让郭娅丫十分诧异。
　　“这就是我想要跟你说的教训……” 李菲将那天的经历从白天的会议室、到自己的郁闷、再到娜姐的提点都一一复述了一遍。
　　“这样啊。。。我刚刚入职报到的时候，经理也说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问出来。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重要，连大姐这么厉害的人都没搞定。”听完李菲的话，郭娅丫也有所感触。
　　“是啊，和我原来想的完全不一样。”李菲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其实还在同时想另一个问题，就是造成我交流不够的原因，到底是语言，还是文化。”
　　“怎么说？”郭娅丫一下子并没有跟上李菲的思维。
　　“你知道我们公司文化吧，在厨房有一个长条形的大餐桌，像我们这些经理以下级别的员工，不管是自己带饭还是去楼下买午餐，中午都会围着这个餐桌一起吃饭聊天，也算是一种增进员工交流的方式。可我就一直不喜欢这种吃饭的方式，觉得还不如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吃饭来得轻松。”
　　“是大姐不喜欢这种聊天方式吗？觉得人太多？”郭娅丫猜测道。
　　“如果换成中国人的话，我就不会这样想啊，可如果都是美国人的话，我就觉得难受。”李菲耸耸肩。“一开始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英语还不够好，但很快就被我排除了。我并不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对这些话题都不感兴趣，这是文化差异。”
　　李菲一边说着，郭娅丫也静静坐在一旁认真地听。她很喜欢听李菲这样说话，这不单单是李菲对她信任而敞开心扉，更是一种经验分享。这样的谈话对她一直都很有启发。
　　“如果只是三四个人坐在一起，就算是英语聊天，我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人少，可以顾及到每个人，所以大家谈话的时候会更有personal的东西，能照顾到不同人的背景，所以总能找到感兴趣的话题。可以人多的话就不行了。十几二十个人坐在一起，哪有精力考虑个人啊，所以聊天内容也完全不一样，都是一些和美国主流文化，或者周边新闻相关的话题。比如前段时间洛克菲勒圣诞树的点灯仪式，来了Justin Bieber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说这个事，我就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唱过什么歌。你跟我聊周杰伦没问题，但我对Justin Bieber真的不熟啊。再有年初那会儿超级碗，公司里搞了一个有奖竞猜。天哪，我连比赛规则都没有完全搞清楚，纯粹就是乱蒙。大家讨论的时候我也完全插不上嘴。久而久之，我自然就觉得这样吃饭很无聊了。”
　　“所以，我们除了努力工作，还得多看美剧，恶补这里的文化和娱乐八卦吗？”郭娅丫用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惆怅地说道。
　　“那倒不一定吧，工作是工作，聊天是聊天。如果真的不感兴趣的话干吗这么勉强自己，多难受。”李菲拉着郭娅丫的手说。
　　或许是这个话题有点重，也或者是太过于出乎郭娅丫的意料，总之双方就这么沉默了下来，直到唐乐一曲唱完，才由李菲打破僵局：“好啦，不过是一次升职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有机会。再说我又不是万能的，在职场这片土地，我们都还是菜鸟。我把自己的教训告诉你，就是让你引以为戒。”
　　“明白。” 郭娅丫重重地点头。
　　“那就行，我们唱歌吧。”
　　很快，客厅里的音乐声和厨房里的切菜声便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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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郭娅丫和唐乐，时间已临近傍晚。
　　“要不我们晚上包馄饨吧？顺便把中午剩的吃完。”李菲提议。
　　“行啊，那先去趟超市呗。”在这种小事上欧阳一向很随意，全由李菲做主。两人从小就没有少干家务，包馄饨更是家常便饭。于是，很快便从超市买回材料，准备好了馄饨馅。
　　“到底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哪些是你包的，哪些是我包的。”欧阳看着菜板上一排排整齐的馄饨说道。
　　“如果硬要区分的话，大概是我包的馄饨更大一些吧，因为我塞的馅更足一些。“李菲低头近距离盯着那些馄饨许久，悠悠地说道。
　　“有吗？我怎么觉得那几个大的都是我包的呢？” 欧阳也学着李菲的样子低头看着馄饨，反驳道。
　　“吃到嘴里不都一样。” 李菲笑笑，懒得继续争论这个话题。“好了，剩下的馄饨我一个人包就行了，你去烧水吧。”
　　李菲包馄饨的速度非常快，还没等一锅水烧开就已经把剩下的馅都包完了。“计算有点小失误啊，还剩下几张馄饨皮，待会儿干脆一起下了吧，面片也挺好吃的。” 待包完最后一个馄饨，李菲看了看包装里还多余的馄饨皮，略有不爽地说着，顺便走到水池边开始洗手。
　　关上水龙头，李菲正准备拿抹布擦手的时候，不曾想欧阳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以往和丁辉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也会时不时搞这样的突然袭击。所不同的是，丁辉总是把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两人手抓着手，大笑着像连体婴儿似的笨拙地同步走开。而欧阳却喜欢用双手将她环住，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头发，从头顶，到后脑勺，一路往下，最后到耳垂和脖子。
　　李菲还记得第一次被欧阳这么偷袭的时候，心里顿时像小鹿乱撞般咚咚直跳，手脚僵直完全不知所措。后来次数多了，她也不由得喜欢上了这种被男性特有荷尔蒙包围的感觉。以往，早已被她淡忘。
　　闭上双眼，李菲将头后仰靠在欧阳的肩膀上，轻轻用嘴喘着气，完全沉浸在这片旖旎的气氛中，继而又扭过头，一手抚着欧阳的脸颊，热烈地回应他的吻。哪怕灶台传来不合时宜的水声 ，也没有人理会。
　　许久，两人才同时睁开双眼，深情地望着对方。“嘻，怎么又突然袭击我。”李菲甜甜地笑着，听似责备的话语却分明是娇憨的语气。
　　“我喜欢。”欧阳将脸埋在李菲的肩颈处平稳着呼吸。
　　“我也喜欢。”李菲嘿嘿笑着又在欧阳的脸颊处轻轻一吻，“不过水已经开了很久了，该下馄饨了。”
　　“我知道，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好。”李菲用抹布擦了擦手上早已不存在的水滴，先离开了厨房。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唐乐送的礼物。李菲毫不犹豫地撕开包装纸，露出了里面的Victoria Secret盒子。
　　“唐乐送的什么？”欧阳在厨房里问道。
　　“额……”李菲打开盒子的一个角，撇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不由扶额，完全没想到唐乐居然送的是这个。
　　“是什么？”欧阳又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一件衣服。”李菲拿起盒子回了自己房间。
　　“衣服？不是说我也可以享受到吗？”欧阳不理解地反问。
　　“她搞错了呗。”平静的声音从李菲的房间传来。当然，她自己也清楚，欧阳可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被他看到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嘛，她正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欧阳的圣诞礼物。
　　该送什么好呢？李菲坐在书桌前犯难。虽说礼物只是一种形式上的东西，但毕竟这是她和欧阳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何况她到目前为止还什么东西都没有送过，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只是，前些日子她生日的时候，欧阳送给了她一个如此珍贵的画册，让她觉得自己无论准备什么都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怎么办呢？李菲下意识地又翻出了那本画册，随意打开一页后手指在纸上随意摩挲着。眼前这幅画是她练琴的场景。只见画中的她穿着普通的上衣和牛仔裤，正一脸认真地敲击着琴键。也不知欧阳是怎么想的，居然特意在琴键上标出了所有的A键。
　　我又不是不认识琴键，标出来干吗？李菲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每一次看到这幅图的时候，她都会产生这个疑问。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有字母的画好像不止这一个吧。李菲心里琢磨着，又翻了一遍画册。果然，有的是像琴键上的A那样明文标注的，有的是利用了背景，例如麦当劳的M标志，还有的则是通过特殊处理达到形似。
　　难不成每幅画上其实都有一个字母？李菲心里猜测着，再次把画册重新翻看了一遍。
　　第一页的画没有任何疑问，是个W。
　　第二页的画应该也不会错，是盘子上的那个I。
　　第三页同样毫无争议，是船身上的L。
　　第四页上的自己正在吃一块千层蛋糕，旁边还画了一个打开着的蛋糕盒子。不过上面并没有写出Lady M的全部字样，而是只写了一个L。
　　第五页也非常确定，是一个特意标注的Y。
　　第六页是那个网球化成的O。
　　第七页如果要猜的话，应该就是两人背影加上牵手连成的U。
　　第八页是自己走在纽约的街景，背景中一家麦当劳的M旗帜正迎风飘扬。
　　第九页是之前看到的琴键上的A。
　　第十页又回到了独立日坐邮轮的那天，不过画的则是自己和欧阳跳舞的画面。当时欧阳正望着自己，身体稍有前倾，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后腰。而自己则正面和欧阳相对，双腿紧贴着他，身体后仰。如果要和字母联系的话，大概是一个小写的r？
　　看到这里，李菲的心里已经隐隐想到了一句话。带着这个答案，她在后面的画中寻找着证据，并很快得到了验证。
　　这可真是……合上画册，李菲真是又惊又喜。喜的原因自然不必说，惊的却是自己竟然如此后知后觉。联想到那天她去欧阳房间道谢的时候，欧阳反复问她有什么想说的，李菲不禁汗颜。该不会被欧阳鄙视了吧？我怎么知道你问得这么含蓄……李菲不禁吐了吐舌头。
　　既然欧阳已经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想必后续也已经准备好了？李菲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有些兴奋。只可惜，原本早该揭晓的答案因为自己的迟钝而错过了。就这么冒然出去问好像也感觉怪怪的，该怎么办才好呢？李菲用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思索起来，很快便有了一个主意。
　　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白纸，李菲先是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句Yes, I will，随后却把纸条折起来塞进口袋里。
　　嘿嘿，等我藏到一个好地方，看你什么时候找到。李菲恶趣味满满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