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从上海到纽约（上）》伊山舞

26、相信与缺点理论

　　郭娅丫和欧阳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赶着，很快就来到医院门口。
　　“菲菲进医院了？什么时候的事？”欧阳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把抓住郭娅丫的胳膊。
　　“不用你管。”郭娅丫还是恶狠狠地抛出那句话，用手指直接指着欧阳的鼻子说道：“我警告你啊，不许跟进来。”说完转身急冲冲地推开了医院的门。
　　因为郭娅丫的威胁，欧阳一时也吃不准到底对方是撒气还是里面的状况不方便他进去，只好乖乖地等在门口。趁着这档口，他掏出手机，才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李菲打来的。
　　哎……欧阳恨恨地用手机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事情都撞一块儿去了？眼下他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那个误会，而是不知道李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闹到上医院的地步。难道是白天上班的时候摔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因为完全不知道状况，欧阳只好一个人在医院门口胡思乱想。
　　相比较欧阳的紧张，医院里面反而一片祥和。郭娅丫找到李菲的时候，李菲已经打完点滴，正在办理出院手续。不需要晚上住院，让李菲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大姐，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热水？”郭娅丫赶忙掏出一个保温杯。
　　“谢谢。”李菲接过热水喝了几口，“呕吐和腹泻都已经止住了，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就是腿上感觉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医生让我回家多喝水，休息个几天就行了，不用吃药。”
　　“那就好。”郭娅丫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那我们走吧。”将保温杯重新盖上，郭娅丫搀扶着李菲缓缓地走向门外。
　　“菲菲，你怎么样？”一看到两人的身影，欧阳立刻冲了上去。李菲的样子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憔悴。
　　“欧阳哥？”李菲有些疑惑于欧阳的出现，正打算开口解释，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别理他。”李菲转过头，只看到郭娅丫仍然气鼓鼓的，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
　　怎么了？李菲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难以想象这样两个好脾气的人也会有发生矛盾的一天。不过作为好朋友，李菲决定坚决地站在郭娅丫的一边，便也闭口不谈，继续向外慢慢走。
　　欧阳自知理亏，也不加辩解，只是从另一边扶着李菲走到路口，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整个路上，除了刚开始给司机交待地址，便再也没有任何人说话。李菲是因为累了，一路都靠着郭娅丫的肩膀；郭娅丫是因为生气，而欧阳呢，则是单纯地不想在郭娅丫面前自讨没趣。
　　车停在李菲的楼下，趁着欧阳结账，郭娅丫不管不顾地拉着李菲率先进了电梯。
　　“你们俩怎么了？”见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李菲好奇地问。
　　“没什么。”郭娅丫嘟着嘴。
　　“说吧。”李菲拍拍对方，“你这样子我才憋得慌呢。”
　　“大姐，说了你可别生气啊。”郭娅丫想了想后面跟着的欧阳，还是决定给李菲先打好预防针。
　　“说吧，我不生气。”
　　“就是那个欧阳哥啦，晚上约了其他女生单独吃饭。”
　　“这有什么。”李菲好笑地说，“一男一女吃饭又不代表什么，我有时候也会单独和男生吃饭啊。”
　　“可他们在饭店门口搂搂抱抱，还亲上了。”郭娅丫着急地看向李菲，“我能不生气嘛！”
　　李菲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停顿了几秒，才看着地面问道：“怎么亲的？嘴对嘴了？”
　　“那倒不是，是那个女的亲了欧阳哥的脸。”
　　“哦，那可能只是礼节性的吧。”李菲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过来安慰郭娅丫：“你又不知道具体情况，不用那么快下结论吧。”
　　“大姐，你都不生气？”电梯门打开，郭娅丫一边扶着李菲走出电梯，一边惊讶地问。李菲的反应太平静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我为什么要生气？”李菲奇怪地看着郭娅丫，“我们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呢。再说，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有什么立场生气？”
　　“怎么没有立场？”郭娅丫突然抬高了嗓门，又迅速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姐，你不会不知道欧阳哥喜欢你吧？在我心里，我可一直把你们当作是一对的。”
　　“我猜到了。”李菲平静地回答，“正因为这样，以我的了解，我才愿意相信他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何况判一个人死刑之前，总要听听他的解释吧？相信我，呆会儿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嗯？”两人一边进门，李菲一边劝着郭娅丫。
　　“大姐自己决定就好。”郭娅丫仍有些余怒未消，换了拖鞋后直奔厨房：“大姐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热。”
　　“冬瓜排骨汤还有剩吗？给我热点汤和白饭就行了，别太多啊，我吃不下。”李菲对着厨房说道。
　　郭娅丫迅速地将小半碗饭和一碗汤在微波炉里加热，端到饭桌上。李菲刚吃第一口，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郭娅丫开门一看，不是欧阳又是谁？因为之前有了李菲的话，这次郭娅丫没有再阻止欧阳，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菲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进门，欧阳便以最快速度坐到餐桌旁。
　　“中午本来是公司聚餐，结果出了点问题，食物中毒了，好多人上吐下泻的，都进了医院。”李菲把嘴里的饭咽下，简单地概括，“我打过了点滴，已经没事了。”
　　“那现在什么感觉？”欧阳一个手在李菲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另一个手拿着汤勺将一块排骨放到李菲碗里。
　　“不用了，谢谢，我只想喝点汤。”李菲看了看排骨，有点为难。
　　“哦，那放着吧，待会儿我把它吃了。”欧阳很自然地说道，“冬瓜要不要？”
　　“行吧，别太多。”
　　“现在感觉怎么样？”往李菲碗里放了一块冬瓜，欧阳又再次问道。
　　“挺好，没什么不舒服了，就是感觉有点虚，可能是之前吐得太多了吧，晚上我早点睡，估计明天就好了。”李菲边吃边说道。
　　“明天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了。”李菲笑着回绝。
　　“菲菲，你需要跟我这么客气吗？”欧阳放下手里的汤勺，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没跟你客气啊。”李菲也同样无奈，“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相信你一个人可以，可我也是想关心你。”欧阳不知道郭娅丫对李菲说了多少，本能地有些紧张，怕李菲是因为误会他而故意这么说。
　　“那行，你帮我煮点白糖粥吧？”李菲想了想，没有再拒绝欧阳的好意。
　　“行，没问题。”欧阳知道李菲从小生病的时候就喜欢喝白糖粥。她这样开口，让欧阳心里放松了不少。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欧阳收拾完碗筷，又重新坐回餐桌边，这才开口说道：“菲菲，那个晚饭的事情，你别听郭娅丫乱说啊。我可以解释的。”
　　“我知道。”李菲看着欧阳微笑地说：“我信你。”
　　诶？对于李菲直截了当的答复，欧阳非常惊讶。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老实交待：“和我吃饭的那个女生叫潘胜男，是我……”
　　“欧阳哥。”欧阳一句话还没说完，李菲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真的相信你。”李菲在“真的”两个字上特意加了重音，“我现在感觉很累了，想早点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么？”
　　李菲的回答无懈可击，眼神里透着真诚，再加上她疲惫的神情，让欧阳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欧阳终于站起身：“那好，你早点休息，晚上如果有事的话一定给我打电话。明天我再过来。”离开前，他在李菲的额头飞快地落下了一个吻，李菲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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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欧阳哥怎么解释的？”听见大门的声音，郭娅丫才从自己房间里出来。
　　“没解释，我让他回去了。”李菲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郭娅丫简直难以置信。
　　“不为什么，我相信他呗。”李菲耸耸肩。
　　“连个解释都不要就直接相信了？我不懂。”郭娅丫更加糊涂了。
　　“不是不要解释，而是不着急今天要。”李菲耐心地解释。“你看他这一路上被你瞪得又紧张又无奈的样子。从他刚才进门开始，直到我吃完饭，他都始终只是关心我的身体，对他的误会只字不提，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决定相信他了。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么早一天解释，晚一天解释又有什么区别呢？”
　　郭娅丫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接受了李菲的说辞。“哎……冷静下来的大姐真是无懈可击啊。那大姐你对这件事就真的一点反应就没有吗？”
　　“也不是啊？我虽然不生气，但不爽总还是有的。再说了，就冲我们丫丫为了我那么生气，我也不能给他好脸色，对吧？所以我把他赶回去了啊。”李菲看着郭娅丫突然笑道。
　　“这样啊。”郭娅丫也突然笑了起来，“那还差不多。我就说嘛，大姐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大姐是打算和欧阳哥在一起了吗？”
　　“我也不知道。”李菲叹了口气。
　　“啊？为什么？你不是说相信欧阳哥吗？”郭娅丫惊奇地说，顺便拉了个椅子坐在李菲的边上。
　　“我是相信他，可不代表我就要做他女朋友啊。”
　　“啊？大姐不喜欢欧阳哥啊？”郭娅丫瞪大着眼睛好奇地八卦道。
　　“也不是……”李菲纠结地回答。
　　“那就是喜欢咯？”
　　“额……不知道。”李菲更加纠结了，紧皱着眉头。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既然心里会觉得不爽，说明大姐你还是在乎的吧？大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就是吧……”李菲努力斟酌着措辞，“如果只是想谈恋爱的话，我肯定早就回应他了，可现在我的心态已经变了。以前和丁辉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只是因为单纯地喜欢对方这个人，根本没有考虑过以后。但是现在，每次想到谈恋爱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你想啊，我和丁辉在一起六年最后却是这个结局，我可不想再来一个六年。”
　　“大姐，之前你一直不说，我也没敢问。你到底为什么分手啊？”郭娅丫看着李菲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我们在很多事情上的观念都有本质不同。”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李菲谈论起来早已是波澜不惊，“最开始，是我发现我们的生活态度和很多消费理念都不一样，学生时代的时候没有体现出来，后来等我工作了之后才越来越明显。再后来，就是我去他老家的时候，发现他家的亲戚全部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模式，所有人都秉持着女人结婚以后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的观点，一个个明里暗里地暗示我不要在意工作，要赶紧生孩子，然后在家好好带孩子。我在那边呆了四天，从头到尾他母亲只和我说了三句话，一句是见面的时候打招呼，一句是有一次问我要不要喝水，最后一句是离开的时候说再见。其他时间里，我总是看到她在不停地忙着各种家务，而在家里发声音的永远是丁辉的父亲。你能想象我当时的震惊吗？这样的原生家庭，和我从小的生活环境根本就是截然不同。我如果想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意味着我要不停地和丁辉对抗。就算他现在愿意迁就我，又能迁就到什么时候呢？难道我以后就要一直在争执和对抗中过日子么？”
　　“我懂了。”郭娅丫点头表示理解，“那欧阳哥在这方面呢？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这种类型的。”
　　“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是，何况我们两家很熟，他们家的生活模式应该和我的差不多吧。”
　　“那既然这些都不是问题，大姐还在害怕什么呢？”
　　“我再了解欧阳哥，也只是比你们多了一些小时候的经历，并不是代表我就了解他的全部。我怕在我不了解他的地方会不会也存在类似的分歧。”李菲用手托着下巴，惆怅地说道，“都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对方的优点，而决定两个人是否能长期生活在一起，看的是能否接受对方的缺点。可是欧阳哥现在给我的印象太完美了，我看到的只有他的优点。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各方面都那么合拍呢？他的缺点在哪里呢？我能不能接受那些缺点呢……我是不是想多了？”李菲用目光询问郭娅丫，只看到对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紧接着像加速的摇头扇那样拼命摇头。
　　“你这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啊。”李菲不由得乐了。
　　“因为我觉得大姐既考虑得很正确，但又不公平啊。”郭娅丫坦然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同意大姐说的关于优点和缺点的观点，但欧阳哥现在在追大姐，当然表现出来的都是优点咯。何况距离产生美，你们又没有在一起，当然不容易看到对方的缺点啦。如果大姐因为顾虑这个就连机会都不给欧阳哥，那也太不公平了。”
　　“可是如果我给了这个机会，到头来却是同样的结局呢？”李菲犹豫地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以前不是大姐教我的嘛，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好结果，但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一定不会有好结果。难道大姐打算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也不敢尝试一下吗？大姐以前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自信、勇敢，可是现在我都看不到了呢。”郭娅丫耐心地劝说道。
　　“是么？可能是我自己在一次失败中变胆小了吧。”李菲苦笑了一下，“真没想到，今天我居然被你说服了，而且还是用的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李菲亲热地抚摸着郭娅丫的头，“一直把你当成妹妹，却没发现，你早就变得成熟、独立了，不再像刚来纽约的时候那样会哭鼻子了。丫丫，谢谢。”李菲由衷地说道。
　　“嘿嘿，那也是大姐教得好。”得到夸奖的郭娅丫高兴地眯起了眼，“那大姐要加油哦。”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