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从上海到纽约（上）》伊山舞

2、人生轨迹初相交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周末便到了。中午，田雨和□□按照约定，带着李菲敲响了新邻居的大门。
　　“来啦。您好，您好！快请进！”王超英打开门，热情地将一家子迎了进来。
　　“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女儿李菲，你叫她菲菲就行了。”田雨一边将手里的水果递给王超英，一边介绍道。
　　“阿姨好！”李菲大方地打招呼。
　　因为是第一次作客，李菲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见不大的客厅被各式家具摆放得满满当当。在靠近卧室的那个角落里有一张单人床，旁边紧挨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一些书本、一个砚台、还有一个大大的笔筒，里面插满了大小不一的毛笔，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墨水味。李菲揉了揉鼻子，别过头去。
　　在与书桌距离不远的地方则是两把藤椅，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台面，上面放了两个茶杯垫。而靠近厨房的这一侧则是一个可缩放的木质餐桌。或许是因为要招待李菲一家的关系，餐桌侧面的可缩放的木板都已经全部展开，周围摆好了四个靠背椅和两个板凳，把客厅仅剩不多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连走路都难。
　　“哎，好！李老师您好！快请坐！喝茶。我们这房子没多大地方，只能委屈二位老师了。”王超英一边招呼□□和田雨到藤椅就坐，一边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之前就已经放着的茶杯垫上。
　　“哎，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田雨笑呵呵地应答，“大家都是凭自己的双手过日子，有什么不同？”
　　“话是这样说，可我看见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总是特别羡慕。我们两个以前都没读多少书，现在也就在食堂里工作混口饭吃，不像你们都是有文化有水平的。”王超英话里话外无不露出羡慕的神情，“所以啊，我平时就经常跟阳阳说，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 说罢她又叫来自己的老公和儿子。“这是我老公，欧国庆。这是我儿子欧阳，我们大家都叫他阳阳。”
　　“叔叔好！欧阳哥哥好！”李菲站在藤椅边上再次打招呼。
　　“哎，好！李老师，田老师，你们快请坐，我先去厨房了。”欧国庆说话的时候身上还系着围裙，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憨厚老实的气息。听见厨房里的声音似乎有变大的趋势，他匆匆打了个招呼赶紧又钻了回去。
　　“快点叫人。”见欧阳只是傻乎乎地站着，王超英轻轻推了他一把，又笑着解释道：“这孩子，平时在学校老师都夸他性格活泼，说话讨人喜欢，怎么一到家就这副闷葫芦样。”
　　“叔叔好，阿姨好！”欧阳好奇地打量着母亲口中的邻居老师，开口招呼道。
　　“哦，阳阳是吧？你好！”田雨笑眯眯地回答，“你这孩子长得可真帅气，浓眉大眼。我就可惜我们菲菲没遗传到她老爸的大眼睛双眼皮，反而跟我一样单眼皮小眼睛。”
　　“挺好呀，看这瓜子脸，小巧，配上这眼睛多协调，多秀气。要我说，这要是换成大眼睛才突兀呢。”王超英笑呵呵地上下打量着李菲，“性格又大方，我看着就很好！多大了？”
　　“过完这个夏天就要读小学一年级了。”田雨回答。
　　“哟，那比我们阳阳小三岁，他开学就要上四年级了。”王超英说道：“是在学校斜对面那个小学么？”
　　“对啊，不都是就近入学吗？”
　　“那好呀，一个学校，以后放学可以一起回来。”王超英惊喜地说，“我们家阳阳现在都是自己回家。你们要是放心的话，以后就让菲菲跟着阳阳，也省得你们专门去学校接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大学里面她都熟得很，等我再教她几次怎么过马路就没问题了。她平时一个人在家老说没劲，最想要有个哥哥或者姐姐了。”田雨笑着应了下来，又拍了拍李菲的肩膀：“菲菲，以后等你学会过马路了，放学就自己和欧阳哥哥一起回来。”
　　“嗯。”李菲笑嘻嘻地回答，开心地看着这位邻居哥哥。
　　双方互相寒暄了一番，王超英拉来两个板凳放在电视机前：“菲菲，阳阳，你们要不要先看会儿电视？”
　　随着电视机的亮起，屏幕上陆续出现了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孩接电话的镜头。“北大？”“清华？”“复旦？”
　　“妈妈，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李菲看着电视迷惑地问田雨。
　　“北大、清华、复旦，都是非常好的大学。他们被这些学校录取了，当然开心了。”田雨微笑着解释。
　　“那我以后要上北大！第一个肯定是最好的。”李菲豪情万丈地说道。
　　“好呀。”田雨依旧笑嘻嘻的样子，“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努力。”说完，田雨又看了眼旁边的欧阳，问道：“阳阳想上哪个呀？”
　　欧阳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王超英已经插话：“就他这成绩，能上个大学我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敢指望这样的顶尖学校。”
　　“诶，别这么打击孩子嘛。”田雨立刻把欧阳拉到跟前，摸着他的头反驳，“他们现在还这么小，未来应该是无限可能，我们要多鼓励多加油才对。是不是，阳阳？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画画。”
　　“哦？什么画？”
　　“哦，是我让他学的国画。现在大家不是都喜欢让孩子上个兴趣班什么的嘛，我就想着让他也学点啥。这国画已经学了三年了。”王超英抢着解释，又对着欧阳说道：“还不快点去拿几幅你最近画的画来让田老师和李老师看看。”
　　见欧阳转身走到客厅的角落里找东西，王超英再次歉意地解释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会是，在学校里明明挺活络的，可一到家里就是怕羞，生人面前都不怎么说话，哪像菲菲这么大方。”
　　“你都把话说完了，还让他说什么呀？想要他发言总得给他机会吧？”田雨打趣道。
　　“哟？这看来还是我的不是了？”王超英一愣，又很快调整过来，笑着问李菲：“菲菲平时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打牌！”李菲开心地回答。
　　“打牌？打什么牌？”王超英一脸诧异地问。
　　“拱猪。”
　　“哟，菲菲那么小就学会打拱猪啦？”欧国庆正好从厨房端菜出来，又拿出一瓶酒，“要不，我们边吃边聊？李老师，要不要喝点儿？”
　　“行，客随主便。”□□爽快地回答，倒是田雨接着刚才的话题补充道：“我们平时在家都会尽量多陪菲菲玩。像下棋、打牌这些，都是对训练逻辑、开发智力很有帮助的游戏，又好玩，菲菲非常喜欢，正好一举两得。”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王超英先是感叹了一声，随即马上非常诚恳地对田雨说，“其实这次我请李老师和田老师来吃饭，除了是作为邻居想互相认识认识以外，也有我的私心。你看我们俩都没怎么读过书，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不像你们都是知识分子，所以我心里就想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和老师做邻居，有机会一定要多向你们请教请教，怎么才能把孩子教育好。”
　　“哎哟哟，请教不敢当，不敢当。”田雨谦虚地摆手，“我们都是第一次当父母，都要学习才是。”
　　“我可不管。你们都是老师，我们不向你们请教，还能请教谁？……”
　　“李老师，来，我敬你一杯。”两位母亲正探讨着孩子的教育，而两位父亲们则自顾自喝着酒闲聊着。
　　“哎……我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做个饭，天天在食堂里日复一日做这么几个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欧国庆感慨道。
　　“食堂里做饭不容易啊，都是大锅饭。”□□点点头附和道，“你做饭水平真的很高啊，今天这一桌吃上去和饭店里的都没什么区别，这个水平留在食堂里有点可惜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干脆承包一个饭店算了。”
　　“怎么承包？”耳尖的王超英顿时插话问道。
　　“学校里除了食堂还有不少小饭馆，你们可以去承包一个，盈亏自负，每个月只要给学校上交一定的数额就可以了。”□□解释，“可能会比食堂里更累点，也不像食堂里上班那么稳定，但我觉得以国庆的这个炒菜水平，肯定可以比现在做得更好。”
　　嗯？王超英和欧国庆四目相对，似乎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
　　大人们聊得火热，两个孩子则冷清很多，各管各默默地吃着饭，时不时地互相打量对方一眼，对这位新邻居满是好奇。
　　“哎呀……” 李菲原本想夹一个鸡腿，却一不留神错夹成土豆。她下意识地把筷子松开，想重新再夹一次时，眼睛的余光扫过自己母亲，发现田雨正注视着她。回过头，李菲赶紧把刚才松开的那块土豆夹到自己碗里吃起来，反倒是一直默不作声地欧阳主动把那个鸡腿加到李菲的碗里。
　　“想吃就吃，别客气。”注意到母女俩的互动，王超英赶紧招呼李菲，“还想吃什么尽管说，阿姨给你夹。难道你妈妈平时还不让你吃鸡腿？”王超英开着玩笑。
　　“谢谢阿姨，谢谢欧阳哥。”李菲甜甜地回了一句，开心地吃起了鸡腿。
　　“阳阳真是一个细心又体贴的好孩子，谢谢阳阳了。”田雨先大大表扬了一番欧阳刚才的举动，才转过头笑嘻嘻地回答王超英说：“我怎么会不让她吃东西。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宠都宠不过来。”
　　“可不是嘛，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不得所有人围着他转。”王超英也深有同感，又好奇地问道：“那怎么刚才菲菲好像很害怕的样子，都不敢去夹鸡腿？”
　　“不是不敢夹，而是那块土豆已经被她的筷子碰过了，就必须先把土豆夹回去才行。”田雨耐心地解释，“我的原则就是，平时不管多宠，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哦？”王超英眼珠转了转，笑呵呵地问李菲，“菲菲，你妈妈都给你定了什么吃饭规矩？”
　　“同一个菜不能连续夹超过三次；不能用筷子在菜里面翻来翻去，只能夹最上面的；筷子碰到的菜必须要夹回去；有客人的时候夹菜不能挡住客人，太远够不到的菜要叫爸爸妈妈帮忙……”李菲不假思索地回答，一条接着一条脱口而出，直把王超英惊到目瞪口呆。
　　“guigui……这么多啊。你妈妈平时对你一定很严格吧？你怕不怕妈妈？”王超英又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啊，不怕。”李菲想也不想地回答。
　　“哦？”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王超英的意料，于是她又追问了一句，“你从幼儿园回来以后一般都做什么？”
　　“爬树、玩沙、搓泥巴、跳橡皮筋。”李菲脆生生地回答。
　　“啊？”王超英再一次被震惊了，“你平时就没有上什么兴趣班，或者背唐诗什么的？”
　　“没有啊。”李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王超英楞得一时都接不上话。
　　“呵呵，我确实没有在这方面对她有什么要求。”田雨笑盈盈地解释，“她现在年纪还小，不用着急学那么多。玩是孩子的天性，在她这个年龄就是应该好好玩。其实玩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锻炼，我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注意安全，而且叫她回家吃饭的时候必须要马上回来。”
　　“那……”王超英想了想措辞，改用请教的语气问道：“田老师，这我还真不太懂了。不是都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么？老这么玩，您就不怕她以后学习跟不上什么的？”
　　“怎么会？”田雨自信地说道，“人生是一场马拉松，现在跑得快不代表以后能一直领先。菲菲看起来每天都只是在玩，但在这个过程中她其实一直在锻炼身体的协调性，这对于以后学习非常重要。协调性不好的话将来读书就容易出现像粗心啊，注意力不集中啊这些问题。平时我还会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既能培养她责任感，又能锻炼她对于时间的安排能力。另外，我们有空的时候也很注意陪她一起玩，比如像棋牌类游戏，就非常锻炼她的逻辑思考；积木、橡皮泥能培养她的想象力；拼图能考验她的记忆力。你看，其实玩也能玩出很多名堂。我现在做的，其实就是给菲菲打基础。基础好了，以后读书肯定不会差的，我很有信心。”
　　田雨说得洋洋洒洒，王超英听得更是如痴如醉。到最后临别时，王超英更是激动得拉着田雨的手说道：“田老师，您今天说的这些真的是……该怎么说呢，我们现在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所以对阳阳吧，我就特别怕他将来会和我们一样。所以只要看到别人学什么，我就恨不得他也去跟着学，就怕他被别人比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对不对。我这心里啊没底，慌得很，现在终于能有机会碰上田老师你们这样懂的人，我是恨不得拉着你们再说上个三天三夜，真的。”
　　“超英你别紧张。”田雨拉起王超英的手安慰道：“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事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看阳阳这孩子就很好。画画很锻炼耐心，阳阳一学就是三年，坚持下来不容易。而且他也很细心，主动给菲菲夹鸡腿，很会照顾别人。你平时也别太焦虑，多注意注意阳阳的优点。我就挺喜欢这孩子的。”
　　“是嘛……”王超英挠了挠头，最后坚定地说道：“行，田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一定改。”
　　田雨心里怎么想王超英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田雨的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醍醐灌顶。“读书多就是好啊，以后我可得跟着好好学学。”王超英下决心地说道，又转向自己老公，“哎，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呀，李老师挺平易近人的。”欧国庆边收拾桌子边回答道。
　　“那个承包的事情，你怎么看？”王超英上前边帮着收拾边问。
　　“承包？”欧国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听上去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怎么不行？我觉得比在食堂里干要好多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担心，这承包可不比食堂里做大锅饭。盈亏自负，这盈利当然是好，但万一亏了怎么办？”欧国庆说出自己的顾虑。
　　“都还没开始做，就想着亏？”王超英瞪了欧国庆一眼，“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承包做得好了，咱家里可以改善多少？”
　　“咱俩一块儿承包？”欧国庆不确定地看着王超英。
　　“那当然啦。”王超英理所当然地说，“到时候你就负责做菜，其他的都交给我，怎么样？”
　　看着王超英干劲十足的样子，再加上自己也有所意动，欧国庆咬咬牙：“行，既然你那么有信心，我们就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