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心》十二清风

5、指关节

　　段路青下晚自习的时候把饭袋给5班的一个同学，让他帮忙转交给方贺，自己就回家了。高三临近高考有好多同学下了晚自习也会在教室里待到很晚，所以高三教学楼的走道里人不是很多，有一点声音都可以听的很清楚，身后的脚步声一点点走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段路青，你为什么不吃？”追上来的方贺一把抓住他后襟声音带着怒气。

　　段路青停下挣开自己的衣服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他的态度让方贺更恼火，气愤使他口不择言

　　“你们一家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你这么会装，你爸妈也在你面前这样吧，你家里什么状况你知道吗？他们是不是在你面前表现的很好，不然的话你怎么还能在学校里上课。”

　　少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容他反应过来已经后悔莫及。

　　段路青转过身子看着他说：“你说什么？刚刚话里什么意思？我家里怎么了？”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关南哪里见得方贺被他这样质问他走近推了他一下说道：

　　“自己家里的事都不知道，你也真是你爸妈的好儿子。”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在情绪边缘游走的段路青声音冷的不像样他一把推开关南，眼睛盯着方贺，手指抠在手心里紧紧的握着拳头，试图用来拉回自己的理智。

　　这个时候方贺已经冷静下来，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刚刚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他往后退两步从兜里拿出烟没有点燃含在嘴里开口说：

　　“你不用这么气愤段路青，你家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具体的你要问你爸妈。”

　　“少给老子整这一套，刚刚话是你说的，现在怎么样？想要吞回去？”低沉的声音带着透人心底的冷意。

　　方贺还想说什么看着他的状态只好作罢，关南也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接不上话，仿佛刚刚嚣张的不是自己。段路青家里的事他在家里有听父母谈论过，仅从只言片语间就可以了解事情大概和严重性。都是家庭差不多的人，自然知道事件的利害关系，可是看段路青在学校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件事，谁想到会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剖开。

　　方贺没有说话.段路青有些不耐烦，平日里话没几句的少年今晚异常的烦躁，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方贺的话只是导火索，可是这个导火索引出来的事情就是自己不太能够处理的。

　　他不能继续耗在这里，快步跑出校门。

　　段家

　　已经毕业的段舒意穿着一身干练的淡绿色西装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段妈妈的手，不停的安抚道：

　　“妈，您不要担心，爸只是过去解释一下情况，他们核实完就会回家的。您不用太担心，嗯……”

　　段妈妈看着眼前的女儿眼里带着泪光，她看着女儿稚嫩的眼神有些回避，社会上的事情哪是核实完就能够结束的，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更何况有人从中作梗。

　　段路青走进家里就看到这一幕，他放下背包站在中间，客厅的灯照在少年的身上，清瘦的脸上没有表情，开口问道：“我爸呢？”

　　段舒意想要起身被段妈妈拉住，她握着女儿的手看着站在那里的儿子说：“你爸爸他最近比较忙，公司有些事要处理好久，这段时间你们去外婆家住可以吗？嗯？”最后一个“嗯”字带着为母的坚强和对子女的请求。

　　段舒意紧紧的抓住段妈妈的手摇头，眼中噙着泪无言的抗拒着。

　　“为什么要去外婆家？原先你们忙的时候不也是经常不回家，也没有说让我们去外婆家？怎么这次就不一样了？”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脱口而出。

　　段舒意起身拉了一下他说：“路青，你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呦，还记得我是这个家的儿子啊，我以为我是外人呢，哦不，连外人都不如，最起码那些所谓的外人都比我清楚这个家的事，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像个傻逼一样……”

　　“啪”

　　段舒意抬着手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这一巴掌打得太用力。

　　“段路青，我和你说过，不要把你在学校的坏习惯带到家里来，带来来了你也给我压下去。为什么瞒着你？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你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现在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家里的事我们大人可以处理的好。”

　　“学习好有什么用，家都没了！”

　　听他说完这句话，段妈妈抬起头看着他说：“家不会没有，你爸爸还在努力，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

　　这个晚上段家不欢而散。

　　第二天段路青请假没有去学校，方贺一节课看无数次手机，等不来一个消息。

　　连续一个星期段路青都没有来上课，方贺打他电话不接，最后绕了一大圈在网吧里找到他，烟雾缭绕的网吧，每个电脑前都做着人，他们双手放在键盘上肆意的敲打，手指乱的飞起，头上戴着耳机隔绝现实世界，沉浸在自己逃避世界中，段路青就是其中一员，他每天早上正常出门不去学校直接到网吧，晚上的时候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在网吧窝一夜。整个人弥漫着一种丧透的气息。

　　看到他这个状态方贺把他从电脑前拽起来拉着他的领口说：”你他妈这幅要死的样子做给谁看？天天不去学校老子以为你家问题是你出主意解决了的呢？原来是跑到这里醉生梦死了。”

　　“什么解决了？”

　　“哼……你家的事你来问我，你也真是好本事！”

　　没有听他瞎扯段路青抓起隔壁座椅上的背包跑出网吧。在路边方贺追上他拦住他招出租车的手说：“跟我走，我开车来了”

　　方贺比他大一岁，刚成年就去考了驾照，刚拿到驾照的那段时间可是没少得瑟，全校都知道，周末开着骚包的跑车到处晃悠。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方贺把车开到路边示意他上车，看着他系上安全带后才打着方向离开。车速很快，带着嚣张的轰鸣声超过一辆辆车。

　　方贺看了一眼段路青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打听到的事，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在他眼神瞟过的第好多次，段路青说：“有话你就说。”

　　“闻家你知道吗？”

　　“哪个闻家？”

　　“城西卖家具的那个。”

　　“不认识，怎么了？”

　　“你老人家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他看着后视镜嘀咕一声，然后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他：

　　“闻家儿子和段舒意是大学同班同学，上学那会就喜欢她，追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次趁着段家出事，他家借着帮忙的手段要求段舒意嫁给闻明。外加13%的段氏股份。”

　　“我姐不会同意的，她喜欢祁泓。”

　　“不，你姐答应了。”

　　“你说什么？”

　　“你姐答应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才来找你的，祁泓家里不愿出手，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家庭孩子外表看着风光，其实离开家里什么都不是。他没有办法。”

　　他怎会不懂这种无奈，不然他也不会毫无办法，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受制于人，最后沦为靠“卖”姐姐来维持这个家。

　　听完他的话身上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闻家等不及，怕有变故婚礼就定在下个星期，他们已经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所以你不可以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不能让你姐一个人承受这份责任。”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段路青被身上的安全带拉的无法呼吸，他让方贺找地方停一下，他要找一个地方静静。解开安全带同时他呼了一口气，对他说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关上车门一个人没有目的的走着。

　　方贺坐在车里看着他慢慢走远直至看不到。他知道他会怪自己，怪自己无能，无法保护照这个，最后让他姐姐来承受。

　　不知走了多久走走了多远，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段路青在路边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脑子里很乱，刚刚那些事情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就冒出来一个闻家，怎么就他家的儿子看中段舒意，如段舒意嫁给他怎么办，这是她一生的幸福，她怎么可以这样赌。

　　他拨通方贺手机问他知不知道祁泓现在在哪里。

　　“滴~”

　　对面路上传来一声汽笛声，和耳边手机里的声音一致。

　　收起手机段路青走向他，两个少年眼神交错彼此都没有说话。目光里的情愫有些灼人。

　　车子发动超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车子在祁家外停稳，方贺先解开安全带下车，他斜靠在车身上看着祁家的大门说：“我刚刚联系过他，他出来后你不要激动，他有他的难处，也不是没有争取过，现在这个局面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车子随着他的离开晃动一下，再抬眼看去他已走到一旁点了一根烟，在那一点星火中恍如遗世独立。入了车里少年的眼。

　　不一会祁泓走出来，看了一眼远处的方贺然后打开驾驶门坐进车里。段路青直视前方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怎好让人家来。可是那是姐姐的幸福！

　　“我姐很喜欢你！”是肯定句。

　　祁泓：“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段路青：“原来我在她面前说过你们不合适，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段路青：“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她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们家把她逼着嫁给一个我曾经认为的“你”。如果可以我求你再努力争取一下给她幸福。”

　　祁泓看着前方，眼神透着无望。

　　祁泓：“我争取过，路青我争取过，可是没有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段路青：“那为什么闻明就可以？”

　　祁泓：“不一样，他家的状况只要不涉入过深就可以退出来，而祁家不一样，沾上这件事就会和你家一样深陷其中，还有方贺，你们关系这么好，你想想他为什么不帮你，他也帮不了。有些事不是我们想怎样就可以怎么样的，这事关整个家族。”

　　沉默一阵。

　　段路青：“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祁泓还想要说什么，看着他的样子只好作罢，拉开车门时身后传来一句：

　　“如果你不是那个可以给她幸福的人，那我也希望她婚礼那天你也不要出席，不要让她在自己爱人面那么狼狈的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随风带来一个“好”字留下的还有一声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