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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   边峤平时喜欢板着脸,像个小大人,又像谁欠了他的钱似的。他难得笑得这么开怀,胸膛起伏着,似乎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奚洺被他这么一笑,倒真觉得有些懊恼了。边峤一把揪住那只偷袭自己的枕头,摇摇头,头发随着动作磨蹭着被单,在被褥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儿。

      他低低笑起来,声音听上去也有点儿轻:“没有。就是……你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评价这种事了。”

      奚洺听他这么说,有些摸不着头脑:“很久?”
      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也没认识多久吧?

      他略微困惑,但望向边峤的表情,一肚子的疑惑也打了结,融化在舌尖和喉咙里。麒麟妖灿金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明晰,仿佛能将照进来的银色月光染成金色的纺线,编织在他的眼睫上。耳朵上坠着的那颗紫水晶吊坠也折射出一点光辉,让他看上去格外……璀璨似的。

      奚洺看得有些发怔,有什么怪异的情绪伴随着内心一起生长。他压下舌尖,顺便把那种情绪压抑下去。

      因为边峤笑得实在是很开心、又很温和,任谁来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此时的尊仙发自内心的喜悦绝不是一种假象。

      结合一路上对方都理智清醒着的表现,和所谓的“精神类疾病”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如果不是因为奚洺曾亲眼见过的话,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个需要药物稳定精神状况的麒麟妖。

      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边峤,你为什么会吃这种药呢?”

      刚说完奚洺望向边峤的表情,就直接咬到了舌头,“嘶”了一声,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后悔。

      ——他为什么要这么扫兴?在这么开心的时刻问这种问题,还是人家的隐私。
      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叫对方“边老师”,而是直接不尊重地喊了大名,又败兴,又容易惹人生气。

      奚洺连忙转移话题:“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刚才脑袋打结,加上脑子抽了才会问。我们继续说刚才的话题?”

      边峤摇头,稍微坐起来一点,依然是斜斜地倚着被子团。
      他抱着腿,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的的确确像个少年了。

      “没关系,”他清了一下嗓子,声音很温柔,“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体质需要。不是你猜测的精神问题。”

      “噢……”

      体质原因——这个说法让奚洺松了一口气,又免不了有一些另外的担心。

      不是精神问题,应该就没有他想象中的发疯和痛苦。但至于是什么样的体质才会吃这样有些伤身体的药,奚洺就不敢再问了。

      他用手指挠挠脸颊,酝酿了很长一阵儿,最后也只能说出一个“是、是这样啊”。

      “反倒是你,”边峤道,“怎么突然为了这个这么生气。”

      奚洺闻言有些纳闷:我生气了吗?

      或许是有过的,因为奚洺以前确实非常看不惯这样的行为和想法,觉得是不折不扣的懦夫。他一向看不起这种思路,而现在自己都快不记得这回事了。

      奚洺只好抿了一下干涩的唇角,说:“也没有吧。我只是觉得无论是迷阵剧的演绎者想传达的,还是像阿昀的母亲一样解读的……他们只是在找理由给自己的罪行开脱罢了。”

      边峤点头认可。

      边峤的头发在刚才的动作里变得乱了一些,两个人坐在被窝里,好像真的在说什么悄悄话。奚洺本来还想长篇大论几段,抒发一下自己的“生气”之情,但见到这样的情景,也说不出话了,只是低下头,摸了摸鼻尖。

      夜色逐渐深了,周遭的动静都逐渐远去,只剩下一点细碎的蝉鸣。边峤和他简短地聊了几句,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奚洺挥手和他道别。

      这一晚他睡了个好觉。再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奚洺困顿地掀起眼帘,换好衣服、拾掇好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大厅上支着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些早餐。

      奚洺凑过去看了看。这一桌饭菜对于小少爷刁钻的胃来说简陋得可以,但对这边的人来说,算是足够诚恳的招待了。

      正巧阿昀端着新的碗筷过来,奚洺和他打了个招呼,又邀请他过来一起吃。阿昀在经历昨夜的宽慰话语后,变得些微健谈了一些,摆手拒绝道:“这是、招待你们的。我吃过了。”

      奚洺不免有些失望,他问:“那你坐下来陪我们说说话?还是你有事情要忙吗?”

      这回阿昀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拒绝。林隅中在一旁剥鸡蛋,奚洺想了想,考虑到他还是见人家不顺眼,挑了个他对面的位置,尽量坐得距离远一些。

      等人齐了,他们在解决早饭的时候,奚洺还是没忘记昨天的事情。

      阿昀坐在他的旁边,奚洺给他打了碗汤,推过去,顺便问道:“说起来,你们村庄为什么会在石碑上刻这个故事?你们村也是那个什么、修仙的吗?”

      他说起“那个什么”的时候演技不浮夸了,导致林隅中瞄过来的眼神有些惊诧。
      奚洺顾不上给他解释,好在这人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在,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阿昀肤色白净、脸庞看上去也很干净,一旦脸红就很容易发现。他微微红了耳根——和昨夜一模一样的位置,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不、不是的。这个是仙人留给我们镇村用的。”

      奚洺道:“仙人?”

      据他所知,修真界能被叫“仙人”的人,有且只有一位,是大能中的大能。

      他悄悄看了一眼依然沉默着吃饭的导师,在心里加了个数——好吧,现在变成了两位,也是大能中的大能。

      果不其然,阿昀下一句就是:“是,那个、修仙最厉害的人。我们叫景明仙人来着。因为我们这边有时候会有……一些危险,他就留了这个镇村的石碑保佑我们。”

      如果这话搁到普通人身上,只会觉得是“封建迷信”。甚至也有这方面的研究者会略微好奇,因为很少听说过哪里信仰的神叫这个名字。

      然而在场三人都认识这位仙人,这话就犹如平地一道惊雷,炸出了他们精彩纷呈的表情。

      奚洺好不容易把舌头捋直:“……你们村子之前有什么危险吗?”

      阿昀诚实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看他的年龄,如果是“不太清楚”,那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前的事了。如果想要知道前因后果,可能得询问村子里的老人。

      然而从他们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来看,想要询问应该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几人心思各异地解决了早饭,奚洺帮着阿昀把碗筷收掉。他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到房间内,察觉到林隅中倚在门边,似乎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奚洺本能地觉得是正事,因此没有给他摆脸色:“怎么?”

      林隅中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石碑是什么?”

      奚洺回答道:“就这个村子的村口,立了块用旧仙语写的石碑。石碑记录的东西不多,内容和我们昨天看的迷阵剧的故事没有太大差别。”

      趁着一时也没有什么事件上的突破口,两人干脆决定到村口看看。

      奚洺不习惯和他两人呆一块儿,本想叫上边峤,结果到处没找到人。他转了半天,才发现边峤被村子里的几个小女孩缠住了。

      他这种外在不怎么理人的形象能劝退一大波人,然而那几个小女孩好像就吃这套,还打算把摘下来的花往他头发里插。

      边峤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困扰:如果是修道者,谁对尊仙这样做,那估计早就被杨枝甘露一剑削下,然而对着没什么恶意的孩子就不行。他只好向不远处的奚洺露出求助的表情。

      奚洺本来打算顺应请求把他带走,想了想,没见过他这么新奇好玩儿,就觉得还是算了。

      他朝着边峤眨了眨眼睛,摆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脸来,道:“我和林隅中去村口石碑那边看看,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陪她们玩哦!”

      边峤恼道:“奚洺!”

      他语气里有点微小的气恼,小少爷闻言脚底立刻抹油,说走就走了。

      奚洺笑嘻嘻地转回原来的地方,林隅中在门边等着他。奚洺对着不同的人就能摆出与之匹配的不同表情,带着笑意的神色很快隐去,变成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林隅中把这个变化轻而易举地收入眼底。他没说什么,两人沉默着走过去。早晨偶尔也起了风,吹拂过脸颊,带来一阵暖洋洋的和煦感。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林隅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很喜欢尊仙。”

      奚洺不置可否。林隅中端详着他,又说:“你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奚洺道:“人总是会变的。但你也不用对我和边老师的关系做什么揣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林隅中叹了口气。这段路并不长,很快就到了村口,他像是想捂住脸颊说一些什么,又像是不想,纠结了半天,只是柔柔道:“我知道。你在上次纠正我后,我就没有再乱揣测了。而且……”

      奚洺瞥他一眼,打断他道:“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想追求我,是吧?林隅中,已经破碎了的友谊并不能用所谓的恋情挽回,你得清楚这一点。”

      石碑近在眼前。林隅中神色复杂地盯着奚洺良久,最后闭了闭眼,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旦提到委托和云语棠相关的事件,两人冻僵般的氛围才有要回春的趋势。昨夜的光线不太好,加上看的时间有些短,现在在白天下直接看到,才察觉到它其实有些矮小,是不太起眼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奚洺自己闲着好奇,恐怕也很难注意到它。

      它的存在感很低,那个叫阿昀的男生却说这是镇村的宝物。奚洺心想,如果是宝物的话,不是应该修建得更亮丽一点吗?

      不过按照村子目前的经济水平而言,也确实谈不上什么修建了。林隅中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上面的文字。

      他一向什么都会,解读旧仙语自然也不是难事,很快就站了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你说得没错。确实和我们昨天看到的内容一模一样。”

      林隅中的语气里有点懊丧:他很少遇到这样的难题。

      奚洺端详着石碑,除了上面的红色字迹,他也看不出更多其它的内容了。

      奚洺一向不会就这样放弃,捡了根树枝,戳了几下石碑周围的硬土。意料之外的,原本应该坚硬的土地却松软无比,宛如下过雨被浸湿的泥土。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抽出树枝,把那一小块泥土翻出来。土黄色只在外面盖了浅浅的一层,底下基本都是深红色的泥巴,不像红土,像被什么东西沾染过了。

      奚洺皱起眉头,一旁的林隅中也注意到了,凑过来看了一眼。

      而异变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发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泥土在奚洺的手里时,石碑没有半点反应;而林隅中一碰到它们,身旁的石碑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像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下一秒,一道红色的影子直接向上蔓延,卷住了他的手。

      林隅中神色一凛。他手掌一翻,一把薄薄的、流水般的银剑顷刻间就被他握在手里,朝着影子干脆利落地一剑斩下。

      在大乘期的修为下,这种事情本来应该都不算什么,顶多是石碑的主人设下的防御阵法,不会对并不是恶意的入侵者造成伤害。

      并且,林隅中有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因此奚洺只设下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不让普通人看到林隅中的剑和修为的外露。

      然而电光石火间,奚洺骤然想明白了什么,对着林隅中喊道:“不要砍它!你砍断你的手!”

      修道者即使断了手脚,只要金丹还在,就能重新生长回来。然而因为痛楚非凡,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一般不会选择自断自己的身体。

      但奚洺很清楚,如果阿昀说的“景明仙人”其实没有造假的话,那么作为他本人设下的阵法,全世界压根就找不出几个能够破开的人——

      银色软剑咔哒一声,宛如鸡蛋碰石头,瞬间碎裂成粉末,飞扬在两人之间。那道红色的影子乘胜追击,带着某种腐蚀性,仿佛一瞬间就能将这位剑修直接化成白骨。

      如果让它缠上躯体部分,那就不是自断身体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奚洺的剑法虽然不强,但好在还算快,雪雨带着寒光即刻出鞘,他有着能比阵法动作更快的信心。

      不过下一刻,有比奚洺更快的流光出现。

      一枚箭矢敛着一道流光,擦着奚洺的衣摆飞过,精准地刺穿了那道看上去是虚无的影子。

      下个瞬间,奚洺当机立断,让雪雨掉转方向,斩下了林隅中还被影子负隅顽抗地、死死地缠着的左手。

      被命中的影子和流光挣扎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化成了一点灰痕。

      林隅中的脸已经完全被疼出的冷汗打湿,他的手很快长了回来,却痛得只能跪在地上,像是劫后余生一样地大口喘着气。

      奚洺赶紧去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样?!”

      两人都很清楚那枚箭矢的主人。边峤走了过来,把芝芝莓莓收进怀里。林隅中好不容易把气喘匀,才拿出那块调查的玉石法器,道:“……是它。”

      玉石在他的手心里发着光。林隅中深吸一口气,道:“石碑感受到了它的气息,才会来攻击我。”

      ……换句话说,就是在云语棠那边的“人”——无论是谁,云语棠又是否被他带走,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唯一的已知数是,这个“人”,到目前为止,已经完全了解并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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