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修为进境我开始补修学分了》风乘火

3、第3章

　　用了餐，被人提到座位的奚洺也顺势拿到了姗姗来迟的那份委托资料。

　　资料上显示，委托人的名字叫简昕楠，女，三百一十岁，委托从六个月前开始挂在网上的。奚洺阅读速度一向很快，先囫囵吞枣过了一回，又怕没看仔细，倒回去来来回回滑了好几遍，才得出了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这是什么惊天脑回路！

　　原因无他，简昕楠是一只麒麟妖。
　　妖怪想要修炼出人形，首先就得有原形。动物、植物、或者是石头这类原本就没有生命的物体，在天地万物的孕育下吸收精华，再加上一点儿运气，才能从数以万计的同类中脱颖而出。
　　但无论让谁来翻遍全世界，都很难找到一只真正的麒麟。
　　因为麒麟是人类杜撰出来的神兽，在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当然修炼不出来。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麒麟妖被称之为“麒麟”，但他们的原形却和真正的麒麟毫不沾边，且长得各不相同，摆一起完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物种。
　　——因为他们不是被自然孕育出来的妖怪，而是人工合成的试验品。类似于希腊神话中的奇美拉。

　　曾经的修道界崇尚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在争斗中落败的那一方，如果没有仙门的庇护，会经历怎样的事情都未可知。
　　比如说，有些极度残忍的人，会试图把妖怪“拼合”在一起，以此研究能否进行力量的叠加。在万分之一的成功率下能活下来的幸运儿，就用祥瑞的名字来统称。
　　简昕楠就是其中之一。

　　她运气不太好，即使进行了多种融合，也没有得到新的力量。相反，还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合成类的妖怪多半都有心智上的残缺，并且用寻常的办法很难矫治。
　　她在成年后融入了人类社会，有自己的工作，还谈了个女朋友，感情稳定，事业和家庭都在慢慢步入正轨。

　　不过变故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她觉察到了自己的敏感、多疑、狂躁和……食欲。

　　接下来就是一个限制级的故事了：爱恨交织入骨的麒麟妖被本能战胜理智，将恋人捏成了一颗璀璨钻石，并把它吞了下去。
　　由于她的恋人也是修道者，二者签过协议，她是自愿被杀害的，修道局也拿简昕楠没办法。

　　奚洺光是看文字就感到一阵反胃。他蹙起眉，接着读了下去：
　　然而，那块入了肚的石头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被妖力炼化，简昕楠依然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她一开始为两人血水相融的状态而幸福痴迷，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直到一年前，钻石突然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怪事。

　　简昕楠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视野里全是死尸遍地、哀鸿遍野。恋人的幻影要斩下她的右肢，她在梦境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翼被撕裂，而痛楚一点也不像是虚假的感觉。
　　她一开始不怎么害怕，直到某一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一部分也变成了钻石。
　　而钻石的部分仿佛有某种感应，指向着某个设了九重屏障的荒芜之地。

　　她虽然有着强烈的食欲，但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的食物，见证自己走向死亡的命运。

　　奚洺合上资料，给坐在身旁的边峤秘密传音：“所以，明明有充足的资料，为什么还要特意听她讲一遍？”
　　因为导师是自己的同辈，他一开始的“扭捏”“没准备好”在相处一会儿后直接倒进下水道喂了狗，开始自来熟地和边峤讲悄悄话。

　　边峤呵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一声只响在奚洺脑海里，他姑且当成是呵给自己听的了，见得不到答案，目光就又转回了手里的委托上。

　　简昕楠没注意他俩的传音，转手解开了袖口的纽扣，露出已经钻石化的左小臂。

　　“我不但害怕，”她喃喃道，“也不太明白。虽然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我也征询了她的意见，同意了才动的手。她修为高我那么多，如果有心要反抗，我根本就做不到这些。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反悔了，是她自己想要死，我只是满足她而已。”

　　简昕楠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鲜红的痕迹，数道破口/交织在上面。她重新把扣子扣回去，怕冷一般地抱住了双臂。

　　片刻后，她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奚洺：“你觉得呢？你对我、对我们是什么想法？”

　　服务生在谈话间隙里把点的甜品冰沙端上来，搁在了奚洺的身侧。
　　他把甜品往旁边推了推，在心里直纳闷：还能有什么想法？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麒麟妖呢，印象全靠生物书上不超过三个自然段的资料，想刻板印象都没地方刻板起来啊！

　　他想归想，嘴上胡言乱语地安慰道：“……能吃是福？”

　　简昕楠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古怪起来。

　　边峤舀了一勺冰沙，把话题拐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你的委托，在内网上挂的几分？”

　　简昕楠道：“缺多少有多少，我不缺这点分——我知道你想给他赚学分，这些分数我还是给得起的。”

　　边峤点头：“行。”

　　整个位置上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在吃，边峤漫不经心地用勺背敲碎凝结的冰壁，吃一口敲一下，好像把这碗甜品当成了什么玩具一样。
　　简昕楠得到应答，心中久久悬挂着的巨石落了地，也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握紧了手心里提包的布料：“谢谢你们愿意接下我的委托，我有点事赶着要回去，就不打扰你们了。这顿我请，账已经结过了，你们慢慢吃。”

　　她说着起身要撤，边峤的目光往旁边一扫：“你送送她。”

　　奚洺跟着起了身。两人走到餐厅门口，没被掐掉的加密聊天通道里再次传出导师的声音：“记得送回家。”
　　奚洺怔了怔：“为什么？”
　　边峤道：“让你送就送。她已经很可怜了，你就当锻炼身体吧。”

　　奚洺：“……”这两句话里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他在停车场停了车，但没用得着开回去，因为简昕楠的家就在餐厅几百米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一顿饭的空闲，空气转冷，绵绵细雨从空中徐徐飘落。
　　奚洺以剑换形，撑开一柄足够两人撑的全自动三折伞，又掐了个决隔绝水汽。

　　简昕楠没有拒绝奚洺送她回去的提议。
　　她面对边峤的时候语调里还夹杂着一丝紧张和忐忑，直到距离远了才消散。
　　她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谢谢你。”

　　奚洺转过脸，困惑地看着她。

　　简昕楠道：“我一开始对他能接下委托不抱希望，因为我从来没听说过边峤帮谁的忙。这次能接，也是因为他要给你多拿一些学分。所以我很感谢你。”
　　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了这人的傲气和冷淡。
　　奚洺对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导师不怎么了解，顺势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简昕楠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和我不一样，他……很成功。”

　　奚洺一顿。
　　他联想能力丰富，从昏迷不醒的少年妖怪到沉甸甸的一瓶药罐子，心底略微沉了沉。
　　不过没沉多久，又被他自己给捞了起来：四舍五入导师就是牛叉的麒麟妖Plus，又有在好好治疗——即使之前还嘴犟着说他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答应了教导自己，俨然一副面冷心善、外冷内热的模样，他就更不会抱有什么歧视的心态了。
　　而且祥瑞嘛，相处久了说不定还能转运呢！

　　简昕楠自顾自地提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直到他们停在一间小阁楼前才停下来。
　　她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家不以赚钱为目的的书店，阁楼一层是店面，二层则是她的住所。
　　因为近期发生的事，她也没什么心思经营铺子，中午时分大门还关着。
　　简昕楠打了个响指，卷帘门咔哒一声，像个寿司卷似的，自动应声卷了起来。
　　她从伞下钻到屋檐底下，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疲倦的笑意，算是和他道别：“谢谢你送我回家，那我先进去了。”

　　奚洺也没有进去坐坐的意思，正打算直接回去，突然感到一阵诡谲的寒意。
　　他皱起眉心，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等等。”

　　实力差距比较悬殊的修道者，基本上一个眼神对视就能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对方，一般不会出现瞎了眼的小炮灰贸然去挑衅隐藏大能，然后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情况。
　　奚洺虽然日常划水，但他只看一眼也知道简昕楠的修为在他下面。
　　更何况他怀里一堆家里给的宝贝法器，就算真的遇到危险，有这些法器护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因此他把委托人往自己身后护了护，才说：“你先别进去。”

　　简昕楠本来状态就不太好，听了这话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怎么了？”

　　奚洺没回答。
　　他往前挪了半步不到，在鞋尖碰到门槛的时候，昏暗的室内骤然响起一道破空声响！

　　奚洺立刻倒退一步，无形的风刀堪堪擦过脸颊，斩了一缕额发下来。对面第一刀没成功，毫不犹豫，刀面一转，干脆利落地砍下第二刀。他手腕一震，拔剑出鞘，光华流转的雪雨和风刀相撞，带出一道弧形的风轨，迫使雨水径直偏移位置。奚洺没什么实战的经验，虎口被撞得发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握稳了手里的剑柄。

　　而风刀在这一击之后，在半空中停止了继续往下砍的力度，当啷一声掉了下来。
　　与之一同停止的还有隐藏刀身的法术，两人齐齐看向地面上的刀。

　　简昕楠睁大双眼，双腿一下子软了，直接坐到地上：
　　“这、是不是……不对，我……”

　　和雪雨交手过的，俨然是一把已经钻石化了的长刀。

　　奚洺归剑入鞘，捡起那把长刀，端详了一圈才说：“没有在交手的时候碾压我，说明对方也不是特别厉害，不用太担心。不过……”
　　他的话音卡了一下，“简小姐，你应该是被谁盯上了吧——我是说，还活着的人。”

　　他思量了半天，蓦然想起边峤曾经说过的话，顿时一阵无语。
　　——好嘛，这还真是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