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修为进境我开始补修学分了》风乘火

2、第2章

　　很快，奚洺就明白了那桶星球杯的用处。
　　大概是急中生智，他就着这个姿势，把药瓶往对方跟前凑了凑。另一只手则捞过茶几上的塑料桶，也一并递了过去。

　　边峤看见他，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蹙起眉头道：“你……”
　　奚洺：“啊？什么？”

　　边峤愣了半晌。
　　他迟疑地往下看，目光在落到巧克力球上的时候变得清明了一些。
　　他还没动，奚洺就抬手揭开了塑料桶的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撕了上面一层膜，把勺子插进去递给他：“您请。”

　　奚洺照顾人很有一套。
　　他这一串动作做下来很快，在边峤接下来后又把散落的药片一阵风似的收好了，落到地面的卷进垃圾袋，干净的放回瓶子里。
　　空出的那只手则把水杯端了过去：“老师，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吃药。”

　　边峤盯着他沉默片刻，还是把水杯接了过来。

　　五分钟后，一人一妖坐在桌子两旁，中间放着一桶星球杯。边峤还含着白色的小勺子，少年的身形挺拔利落，面色冷淡，坐姿像个大爷。
　　妖怪和人类毕竟不太一样，他不太清楚吃了药以后精神状况是否会好一些，以及之后是什么情况。
　　片刻后大爷开了尊口：“你是金丹期的奚洺。”
　　声音里那点讶异已经消散了，听不出什么情绪。

　　奚洺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游手好闲惯了，心态也被惯得好，颇有“我就烂”的破罐破摔感。
　　但边峤毕竟是导师，即使年龄相近，被点出来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在金丹期，他羞耻心还没丢进爪哇国，还是能感觉到不好意思。

　　不过边峤不是来戳他痛处的，略略扫了他一眼，只撑着下巴道：
　　“你的心思很明显不在修道上，现在也不是紧迫时刻，根骨也不算出色。但如果只是日常生活的话，金丹期完全够用了。为什么要特意拜师提升境界？”

　　这段话说得相当直白，边峤嗓音清冷，还带着些少年傲气。
　　奚洺摸了摸鼻尖，他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实话实说道：“我们是世家，世家是有境界指标的，KPI达不到我也没办法。”

　　边峤挖了一勺星球杯：“哦。”
　　他又心平气和地问：“那关我个菠萝的事？”

　　奚洺心道，来了。
　　导师当然不可能不见个面就收学生，这只可能是现场面试。“XXX个菠萝XXX”是新一代修道人耳熟能详的骂人词汇，大概和“操”不相上下。

　　传闻千年前厉害程度就类似于人类的爱因斯坦的景明仙人在一颗石头旁涅槃成神，终成大业。
　　那时他抚摸着身侧见证了他羽化飞升而去的石头，一颗心神激荡不已，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情难自已地脱口而出：“天哪，我他X个菠萝的真的做到了。”
　　后人整理成卷，认为这句话是修道人的一大步，也为了纪念他，当一个人表达愤怒的时候，可以用类似的句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不仅可以骂人，还能间接和同行表明自己的身份。

　　导师骂得了他，他却不能回嘴，不然不一定能四肢健全地走出大门。奚洺思量一阵，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边峤问：“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奚洺很想说“一个新学生”，按捺住了，道：“我们家的医疗水平比较有名，精神方面的研究也算拔尖，您可以在这里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

　　边峤冷冷地看着他。
　　他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药瓶，手一挥甩回茶几底下。
　　奚洺眼角一抽，就听见对方呵呵了一句：“你才有病。”

　　奚洺：“……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

　　两人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多久。边峤呵完了，拍一拍手，两人中间凭空冒出一个真气凝结的双面屏，上面赫然显示着这位天天浑水摸鱼的小少爷的个人信息：
　　奚洺，男，已修学分：零，应修学分：贰佰捌拾肆。
　　为了防止数字被人为篡改，还很贴心地用了大写。

　　奚洺看他这么一拍，心里微微讶然，才确实明白这位少年妖怪修为有多深厚——用真气凝结点东西算不上什么本事，但能凝结出一个联上仙网的，就连奚昀平都做不到这一手。

　　不过很快，他这点惊讶就被屏幕上的数字吓没了：“两百八？不是说好的一百四吗？？怎么翻了一倍？？”
　　边峤照本宣科地答：“你之前劣迹斑斑，旷课无数，因此以示惩戒。”
　　他说完，不顾奚洺惨白的脸色，又补了一刀：“在这之前，你的先修学分也没有补齐。”

　　奚洺：“什么先修学分？”
　　边峤给他翻译：“你上过大学吗？按照第二课堂学分来理解。”

　　……好家伙，看来这是一笔还不清的账。
　　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奚洺差点脱口而出“那我就不干了”，想到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问：“那、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大学的第二课堂学分他懂，无非就是多参与社会实践和讲座活动，只要勤快一点，怎么也能凑齐这几个学分。
　　但修道者的先修学分他就不理解了，难道还要他当街炫剑不成？

　　边峤单指一滑，先将学生的资料纳入自己名下，又把显示屏散了，言简意赅道：“先吃饭。”
　　他起身要往卧室走，半途的时候想起什么，停下来补充：“我先准备一下。带上你的佩剑，一会去见委托人。”
　　奚洺一愣。
　　“委托人？”
　　这回不用导师特意解释，他自己先查明白了：先修学分就是接下一些发布在内网上的委托。
　　简单的有寻找走失小猫，困难的有破解千年悬案，分数根据委托的难易而定，凑齐了就可以修主课。
　　因为要求不是很高，加上学生一般都有导师带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修满。他没查到自己接下的是什么委托，不过既然不是难事，也懒得多管了，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去拿剑。

　　时代更新的速度太快，对于修道者来说，前段时间还能把佩剑带在身边，现在要当街提剑出门，肯定十分引人注目，甚至有可能被以扰乱治安的理由而抓起来。
　　为了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这群人想了个办法，在新一代的剑上进行了改造：用不着的时候会变成钥匙扣大小，剑穗正好可以化成锁扣，和钥匙别在一起。
　　既可以随时带着，也不会被人发现。

　　平时奚洺出门，钥匙和剑一般不离身。但他之前睡了好几年，再使用总要把剑拿去擦一擦，抛个光什么的。
　　本来这事可以自己干，可上次他心血来潮地擦剑，结果把它擦断了。
　　他爹给他把剑带去修复之余，提着他的耳朵教训半天，说什么都不让他来做，这才落在了家里。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
　　奚洺把钥匙往口袋一塞，踏进室内，就听见一道悦耳的泠泠钢琴声。
　　室内装修十分雅致，色调干净，风格简洁，这里的客人说话也轻声细语，是个谈正经事还不会被烦的好地方。
　　导师和委托人都已经到了，奚洺自己还没走近，就听到那边飘来的谈话声。
　　齐肩短发的少女似乎是哭过一场，声音还有些嘶哑，低着头恳求道：“我实在不知道找谁，没人愿意帮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另一位正主并不废话，他一出门，话仿佛都变得更少了：“嗯。”

　　“我知道你的‘嗯’是什么意思，”对方急急道，“你想让你的学生来解决。可是那九道屏障……只有杨枝甘露才能破开。你贸然让修为不高的人来尝试，只会害死他。”

　　奚洺闻言脚步一顿。
　　杨枝甘露？什么杨枝甘露？
　　这两人一个心绪不宁，无暇感知，一个拽得要死，懒得感知。他有心听这个墙角，一时不想去打断他们，仗着自己不会被发现，停在了后几个座位的旁边。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少女哽了一下，又解释道：“我、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太害怕了，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我害怕她来找我。她临死前的修为就已经进境了那么多，到了我根本追不上的地步……如果她回来找我，我一定会——”

　　边峤两根手指搭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现在这么怕，当初就不要做这种事。”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几乎要跳起来，又想起场合不对，尽力把声音压小一些：“而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她了，我没有给自己开脱的意思，是我的错，所以、所以我有在尽力补偿！我已经求过很多人了，他们都说只有杨枝甘露才能破开屏障，你看在我们的交情的份上，帮帮我……”

　　她一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也听得奚洺满脸问号，不知道在恳求什么。
　　但两次提到的甜品名，却让他在思索了一阵后，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还说这人一直提的“杨枝甘露”是什么东西，原来是边峤的佩剑啊！

　　修道者一般一把剑跟随一辈子，而且剑里也有灵气，取个名字尊敬它们是应该的。古时候文人骚客一肚子墨水，有人喜欢化用诗句，也有人喜欢照搬史书，例如什么“轩辕”啊，“太康”、“龙渊”啦，怎么厉害怎么取，要是主人名震天下，连剑的名字搬出去都大名鼎鼎。
　　奚洺自认没有一肚子墨水，也很不会给剑取名，所以就随便取了一个，叫“雪雨”，因为他拿到剑的那天正好下雪又下雨。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敷衍了，没有想到还有更敷衍的！

　　敷衍的导师不但取名敷衍，对待剑的态度也很敷衍——他不把剑别在钥匙上，而是化成了银手链上一颗不起眼的珠子，仿佛随时都会弄掉它。不过单就这么看，显然比奚洺自己的高档很多。
　　只是——
　　奚洺视线下移，他这个角度看不清背对着自己的人的面容，但无端想起那人左耳上别着的紫水晶耳坠。

　　又是耳坠又是高级手链，还有出个门要精心准备的做风，他的导师是个少女吗？

　　还没等奚洺腹诽完，边峤就抬了一下眼睫，道：“稍等。”
　　他甚至都没动一下身形，杨枝甘露的虚影自动出鞘三分，一阵凌厉剑气朝着身后卷去。

　　伴随着剑气朝奚洺席卷来的，还有一并裹挟过来的一句话，显然是把剑气当作传声的媒介。
　　“你还要在那里听到什么时候？”

　　奚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