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所在》虞璇玑

7、瓮城（三）

　　“南风哥。”徐子墨一边把迷迭香的粉末洒在一块牛排上一边说。
　　“怎么了？”南风一边将锅里的菲力翻了个面回答道。
　　“那个包间，是叫‘兰茵阁’吧？”南风听到这句话，手里的铲子直接掉到了地上，整个后厨的人都望向了这边。南风向周围笑了笑赶紧把铲子捡起来丢到了清洁的水池里。
　　“你是怎么发现的？”南风紧张兮兮地问道。
　　“以前没想过，今天看到你看兰茵女士的眼神，突然就想明白了。”徐子墨给装盘好的牛排盖上盖子，有条不紊地说。
　　“停！所以我最不喜欢你这一点了，小墨有时候该装糊涂就要装糊涂。”南风扶着额头十分头疼的说。徐子墨瞥了一眼锅里加了红酒的菲力，耸了耸肩。
　　“话说，你跟她怎么会认识呢？她生活的地方离这里很遥远啊。”南风想了想还是岔开话题说道。
　　“那天她莫名其妙来到晚扬，眼看就要露宿街头，于是我只好收留了她。”徐子墨用一种陈述别人的事的语气说。
　　“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南风颇有些无语地说。
　　“但是你知道的吧？虽然长得十分相像，但是兰茵始终不是那个人。”南风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地说。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会跟你抢的，你就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徐子墨把四份装盘好的牛排装上餐车，笑着说。
　　南风闻言着实感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个男孩还未成年，即使自己跟兰茵认识了很久，即使他比徐子墨多了好些年的故事。他依然觉得，如果徐子墨要跟他争兰茵的话，最后败阵那个人会是他。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南风自己也说不明白……

　　“红酒菲力？看起来很好吃啊，怎么以前从没见你做过？”未生看着兰茵面前的牛排，十分羡慕地说道。未生想把叉子申到兰茵盘子里，却被南风一把拍了回去，后者顺便给了她一个白眼。
　　兰茵满脸纠结地看着眼前的餐盘，盘子里面是她最喜欢的红酒菲力牛排。但是联想起她和南风的过往，她心里感到十分的尴尬和不自在。
　　徐子墨瞥了未生一眼。心道，当然不会做给别人吃，因为南风说过这是他最拿手的菜，只做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吃。
　　“小墨，要喝点红酒吗？”南风似乎注意到了兰茵的尴尬，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Romanee Conti！这不是那瓶你从法国蓝带学院毕业的时候，获得第一名的奖品？你居然舍得拿出来喝？”徐子墨看下酒瓶惊讶地说。兰茵闻言也吃了一惊，看了看酒瓶发现还真是那个红酒皇帝，连忙说道：“有必要开那么贵的红酒吗？而且这瓶酒对你很有意义吧？还是算了。”
　　“呵呵。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拿出来喝的。未生和小墨是我最好的朋友，本身我也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它开了。今天恰好遇到兰茵你也来了。”南风满不在乎地说着，顺便指了指未生接着说：“而且未生惦记我这瓶酒已经很久了，我也不想继续被她烦的睡不着觉了。哈哈……”
　　“我哪有？你可不能败坏我的形象啊！”未生闻言十分不满地说。顺便用揶揄的眼神看了兰茵一眼。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还是不喝了。一个未成年要是喝上瘾了，以后喝别的酒估计都索然无味了。”徐子墨眯着眼睛说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南风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没有勉强他。
　　“南风，你怎么会去法国蓝带学院学厨艺呢？你不是一直玩音乐的吗？”兰茵好奇地问道。
　　“当初离开了魔都，突然对音乐有些厌倦了。后来朋友建议我去学烹饪，机缘巧合之下就去了法国蓝带学院。毕业以后就在老家瓮城这里开了家西餐厅。”南风笑呵呵地解释着。
　　兰茵咀嚼着嘴里的牛排，口感起到好处，橄榄油和红酒加上各种调料的化合反应让这块牛排拥有了绝佳的味道。她突然想起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跟南风聊天说过。她最喜欢吃红酒菲力，以后他的老公必须要能做好这一道菜才可以。然而自己的前男友跟自己一样都是个料理白痴，足以说明当初只是一句彻彻底底的玩笑话。兰茵拼命地将这种想法排出脑海之外……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过了几轮。徐子墨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微微有些皱眉地说：“兰茵女士，你决定好要在这边当驻唱歌手了吗？”
　　喝了些红酒的兰茵脸上微微有些陀红，闻言笑着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合适。毕竟我跟南风太熟了啊。”
　　“我觉得挺好啊！你这个人挺单纯的。而且你来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出去找工作遇到坑遇到套路也没人能帮你。南风哥跟你熟悉，又是土豪，肯定会高薪聘请你的。”徐子墨白了兰茵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感觉你这说的好像要他包养我一样？”兰茵同样没好气地反驳道。
　　“小墨当然不是那个意思，高薪我肯定开不起的。就按照正常待遇，驻唱两小时，每小时500现金结算吧。我这边晚上六点以后才需要驻唱歌手，时间你提前一天跟我定好就行。”南风见状连忙打圆场说道。
　　未生看了南风一眼，没说话。她当然知道思慕灵犀的驻唱都是200一小时的。换了别的女人，她肯定要揶揄两句。但是兰茵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长得那么像那个女人，还是跟徐子墨一起来的。无论哪一样，都让未生不想插手她的事情。
　　“我再考虑考虑吧。”兰茵闻言还是犹豫地回答道。
　　“考虑什么啊？兰茵女士，下个月的房租你还有钱付给我吗？概不赊欠哦。”徐子墨用一副很欠扁的语气插话道。
　　“你！”兰茵气得用手指着徐子墨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墨，你都没喝酒。说话咋这么冲呢？就等兰茵先好好想想吧。”南风继续打着圆场。未生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自己没有能力就不要拒绝朋友的好意。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是如果肚子都填不饱。只会让周围关心你的人更加担心。”徐子墨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
　　兰茵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感觉就像随时要喷发的火山一样。南风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徐子墨说道：“小墨……”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兰茵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仿佛怒气一下子消失了，兰茵换上了一副笑语吟吟的表情说：“徐先生的话，兰茵受教了。南风，接下来就要叨扰你了。如果做的不好或者有要改进的地方，还请不要吝啬指教。”
　　“哦，哦。好的，那你安排好时间联系我吧。”南风脑子一下没没转过弯来。他本来以为以兰茵的性格一定会转头就走。转过头看了眼低头看手机的徐子墨，南风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买些东西赶着回去。”徐子墨闻言起身说道。
　　“等等！”未生起身拦住了他，趴在他耳朵旁边呼气说道：“子墨弟弟，你要是再敢躲着我，下次我就穿着婚纱到学校里去跟你表白。明白了吗？”
　　徐子墨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么多年他很了解未生的性格，她绝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于是只能认怂地点点头。
　　未生满意地放开了他说道：“本来今天想跟你一起回晚扬的，但是有个通告实在推不掉。不过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兰茵闻言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起身说道：“那我也跟他一起回去了，我第一次来瓮城，找不到回晚扬的路呢。”
　　“需要我送你们吗？坐公交车不太方便吧？”南风连忙接话道。
　　“我还要去买点东西，那边不好停车。要不南风哥你先把兰茵女士送回去吧？”徐子墨说着看了兰茵一眼。
　　“不用了，我也想逛逛瓮城。徐子墨先生不会觉得不太方便吧？”兰茵很礼貌地回绝道。徐子墨看了看南风，南风一脸无语，随后他嘴角抽了抽，憋出了四个字“当然不会！”
　　南风见状也知道不能勉强，只好微微点点头。

　　兰茵跟着徐子墨去了菜市场，对做饭一窍不通的她，看着他买了一堆菜。然后又来到了一间药店门口。徐子墨要推开药店门的时候，手放在门把上回头看了兰茵一眼问道：“为什么不让南风哥送你回去呢？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正在刷微博的兰茵，抬起头瞄了他一眼说：“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啊。”
　　徐子墨闻言瞳孔一缩，嘴巴微微张开。是啊，为什么自己问题这么多？这些跟自己有关系吗？明明说好要克制自己，却总是没忍住。
　　徐子墨一言不发转过身推开门。兰茵这时却说：“其实……”然而没等兰茵说出口，徐子墨已经进入了店里面。兰茵站在店门口看着像怪兽的巨口一样合起来的玻璃门默默无语，难道他是生气吗？
　　“骆西洲！骆西洲！！”徐子墨进入店里环顾了下四周呼唤道。
　　“徐子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像个电视剧男主角一样认真喊我全名！”一道有些焦躁却很好听的声音从店铺里面传出来，此时兰茵刚刚打开门走进来。一时也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沉稳深沉的徐子墨会突然做出这么这么唐突的举动。而且听这女孩子的说法他这样做好像还不止一次。
　　兰茵想着想着，一个跟她身高相若的女子从深处的柜台缓缓走了出来。身披药店标配的白大褂，里面是鹅黄色的淑女衬衣。过肩的长发，两边刘海拉到后边扎成了一个很淑女的发型。修长白皙的脖颈，鹅蛋脸上有着和谐精致的乖巧五官，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一样。兰茵没想到自己今天第一次到县城就看到了两个平时在魔都都很罕见的天然美女。
　　“那会怎么样？叫全名难道不是为了不让其它人误会吗？”徐子墨一脸懵逼地回答道。骆西洲和兰茵额头上同时冒出几道黑线，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那会让人以为你喜欢我啊！要我说几次？要是不懂的话回去多看几部爱情剧。”骆西洲无奈至极地说。
　　“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是，我不会喜欢你，你也不会喜欢我的关系。”徐子墨笑呵呵地摆手说。
　　“所以说？其实你很明白，你是故意的咯？”骆西洲双手撑着柜台，怒视着徐子墨说道。
　　“玩笑结束。东西这次也顺利吧？”徐子墨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道。骆西洲闻言气呼呼地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个铅笔盒大小的黄檀木盒子扔给了徐子墨。
　　徐子墨打开飞速看了一眼，随即合上。对着骆西洲摇了摇手上的盒子说：“骆西洲，这次也谢谢你啦！”
　　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进怀里，也不理兰茵直接转身离开了药店。兰茵正准备跟上，骆西洲却突然叫住了她：“这位姐姐？”
　　“嗯？”兰茵闻言回头看着骆西洲，只见她眉头深锁似乎有些挣扎。
　　“不好意思，没什么事。”骆西洲纠结了几秒摇摇头说。兰茵闻言疑惑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骆西洲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逐渐浮现出淡淡的忧虑……

　　率先出来的徐子墨慢慢走到公交站，望着站台的长凳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眼前浮现一个孩童和一位美丽的女子。
　　“你要乖乖坐在这里等姐姐出来哈！”女子带着温婉的笑容叮嘱道。
　　“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跟你一起进去呢？”孩童不满地问道。
　　“因为药店里面到处都是细菌啊，万一你生病了怎么办？”女子弹了弹孩童的额头略带俏皮地说。
　　“那姐姐要快点出来哦！”孩童捂着头不舍地说。女子点点头走进了药房……

　　走出门的兰茵一看就看到在公交站发呆的徐子墨。她慢慢走到他身后轻轻地喊了声：“徐子墨。”
　　眼前的男孩身体颤抖了一下，瞬间转过了身。这是兰茵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好像世界都要被融化一样。但兰茵却在他若隐若现湿润的目光里，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即使徐子墨看着的是她，但眼里却根本没有她。这让兰茵觉得心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种钝痛有让人发疯的魔力。
　　徐子墨似乎也回过神来，眼神略微有些飘忽。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坐在了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