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殅阁》偃小生

29、故人心（11）维憾此生难相守

　　回到曲家之后，曲攸宁又被关进了地下室，曲妄因为他没能任务要严厉的惩罚了他，隔天他就被带到刑罚室架了起来。
　　或许是对于他违背命令的气恼，刑罚是由曲妄亲自动手的。
　　曲家对他的刑罚，那可是用在妖邪身上的拷问手段，其残忍程度不言而喻。
　　曲妄一鞭一鞭的狠抽着曲攸宁，昏暗的地下室里，橘色的烛火跳动，映照出曲妄愈显狰狞的脸。
　　鞭子掺着细细的铁线，浸在热油里，每一鞭子都会狠狠的划开皮肤，导致血肉淋漓。
　　曲妄用符咒束缚了他的四肢和嘴巴，绕是再剧烈的疼痛，他也愣是一声都发不出来，只能咬着牙熬着。
　　为了防止他的血液浪费，他们甚至会在惩罚开始之前，就先召唤出恶鬼。让恶鬼在他的伤口处，吸食鲜血已做滋养。
　　一整天下来，曲攸宁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了，曲妄还是不依不饶的逼问着他
　　“说！这段时间你在沐家都收集到了什么信息？沐缉熙的弱点在哪？沐家还藏着什么秘密？”
　　尽管手段用尽，可曲攸宁却像失了魂一般默默受着，什么都不愿意说。
　　要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沐缉熙的弱点？一个连感情都可以利用的人，又怎么会有弱点呢？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曲妄又唤人取来了针板，任凭曲攸宁痛得撕心裂肺，他也不屑一顾，依旧残忍的把他的双脚按了上去。
　　刹时，恶鬼们像是嗅到更浓烈的血腥味，皆都发狂的蜂拥过来，啃食他的双脚。
　　曲攸宁疼得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却因为被符咒束缚了嘴巴，连叫都叫不出来。
　　曲妄嫌他满身血污，怕脏了自己的手，便用鞭柄托起他的下巴，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比恶鬼更甚
　　“只要阿宁你答应把沐缉熙引过来，我们就考虑原谅你之前，企图叛逃曲家这件事”
　　“唔······”曲攸宁艰难的抬起头，发出低声的呜咽。
　　曲妄以为他要说什么，便解了他嘴上的符咒。谁知，曲攸宁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我什么，都，都，不知道。也，也，不会，再，再帮，曲，曲，家······”
　　“啪！”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曲妄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好啊，好的很啊！不听话是吧？！”
　　曲妄似乎被曲攸宁激怒了，他泄愤似的，挥动着鞭子，全都招呼在了曲攸宁的身上，任凭他如何哀嚎，曲妄只会下手更重。
　　最后曲攸宁彻底的失去了意识，曲妄也打累了，就唤人把曲攸宁又扔回了地下室。
　　他不让别人为曲攸宁治伤，任由他就这么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自生自灭。他甚至把曲攸宁绑了起来，用刀划开了脚腕，使血液流进容器里。
　　此时的天已经暗了，月光透过窗的缝隙撒了进来，印在曲攸宁的眼睛里。
　　血液“滴答”“滴答”落入器皿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尤为清晰，似乎在为死亡倒计时。
　　曲攸宁无神的睁着双眼，呆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明月，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一具空壳。
　　他知道，此次他与沐缉熙怕是缘尽于此了，因为回到曲家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和他一样，颈脖后面带着红色蝴蝶印记的孩子。
　　那是新的木偶，新的木偶出现了，旧的木偶就失去意义了，曲家不需要一个没有价值，并且叛变过的废物。
　　那个孩子被众星捧月的拥簇着，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偏爱，所有人的关怀，与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曲攸宁闪过一丝的羡慕，而后又陷入了无尽的悲哀。
　　此生怕是不能陪伴沐缉熙走下去了，他怨恨着也是好的，至少不会难过于自己曾经的欺骗。
　　可以的话，忘了吧······
　　忘记自己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卑贱的骗子，也忘记他们那段荒唐，甚至根本不存在的感情。
　　那一刻，曲攸宁忽然有些庆幸沐缉熙并没有对他投入深情，如此，自己就算真的走了，他也不至于太难过。
　　他曲攸宁就是很贱，他从未体会过别人的善意与温情，所以当沐缉熙用感情作为诱饵，试探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落入了圈套。直至到了这个地步，都不曾对他有过怨恨。
　　只是遗憾还没来得及向沐缉熙解释清楚，他还没来得及同他说一声再见，就再也不复相见了。
　　“阿宁”“阿宁”
　　曲攸宁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吃力的把头转向门外。
　　是曲染过来了，看着这样遍体鳞伤的弟弟，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浓重的血腥味，就连刚到门口都能闻得到。
　　她哽咽着想把曲攸宁抱进怀里，又生怕扯到他的伤口，以至于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先前她只知道阿宁从地下室失踪了，却想不到他会被送去沐家，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好不容易回来，却是半条命都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沐家对你不好？怎么浑身上下都是伤？”说罢她似乎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又改口道
　　“不对！我明明看见叔叔把你带去刑罚室了！是叔叔对不对？叔叔为什么这么做？！”
　　曲攸宁扯了一个无力的微笑，他都是半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也没必要让曲染为了他与家族对立，这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她今后的处境更加艰难。
　　于是曲攸宁摇摇头表示
　　“与，与叔叔，无，无关，是，我，我，不好。”
　　“你不好什么呀！就算做错了，也不能这么对你啊！”
　　曲染心疼的帮他解开绳索，同是也看到了他被划开放血的脚腕。她想帮曲攸宁止血，却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是，我，我，不好，我，爱错，错了，人。”
　　“什么意思？”她不明白曲攸宁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常年待在地下室，什么人都不认识，怎么就爱错了人。
　　曲攸宁也没做过多的解释，而是颤巍巍的把手指向地下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地砖，用尽力气对曲染说道
　　“姐姐，帮，帮我，收好了。”
　　曲染无暇顾及角落里的东西，反倒更关心曲攸宁摇摇欲坠生命，他分明是快不行了，曲染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哀求饭
　　“我会收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坚持住！我去求父亲，求叔叔，你要坚持住好不好？姐姐一定带你出去。”
　　曲攸宁瞳孔逐渐涣散，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虚弱不堪的蜷缩了起来，捂着胸口痛苦的叫着
　　“姐姐，我好疼啊。好疼啊。”
　　“嗯，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很快会没事的。”曲染忍着眼泪，把曲攸宁抱在怀里，安抚道
　　“姐姐，我心，心好疼啊。”
　　他一声声的叫着，那声音无助又漂泊。
　　“在呢，在呢，姐姐在呢，你不要睡啊。”曲染轻拍他的后背，帮揉着胸口，企图减轻疼痛
　　“姐姐”“姐姐”曲攸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闭眼的最后一刻，他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月亮，企图记下最后一丝光明，轻声低唤了一声
　　“缉熙······”
　　“嘭！”沐缉熙手上的茶杯没拿稳，掉在地上碎成了四分五裂。
　　他正打算捡起来，却觉得眼皮狂跳不止，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心要静。”见他有些心神不宁，爷爷适时的提醒道。
　　沐缉熙听罢，揉了揉额头，唤来下人收拾好破碎的茶杯，又再次稳定心神，执起棋子专心与爷爷在棋盘上博弈，只是心道：或许是想多了。
　　曲攸宁的眼睛彻底的闭上了，眼泪也在最后一刻，滑落了下来，打湿了曲染的手背。
　　那湿润的泪滴，沉重又滚烫，使得曲染的心密密麻麻的像是被针扎火烧一样。
　　“啊！”曲染痛苦的尖叫了起来“阿宁！”“阿宁！”
　　地下室外守着的人很快冲了进来，并且通知了家主。
　　曲天师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像是听到什么晦气的事情似的，甩手让曲妄去解决。
　　曲妄让人把呆滞的曲染拉走，就在别人要碰到她的时候，曲染突然狂躁了起来，抱着曲攸宁就是不撒手。
　　“你们要做什么？阿宁已经走了！你们还要做什么？！”
　　曲妄懒得看她在这里发疯，直接一掌拍晕了她，让人抬了出去。
　　而曲攸宁作为曲家血液御百鬼的“木偶”，就算是死了，都得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那一身血液，可容不得半分浪费，趁着还没有凉透，他命人划开了曲攸宁身上的血管，把全身的血液放了干净。
　　最后为了防止他怨念不灭，曲妄竟派人施法，把他的尸体一把火烧了，连骨灰都扬了个干净。
　　自此，世间再无曲攸宁。
　　曲攸宁日记节选：
　　终于是走到尽头了，我生命唯一的光明我怕是再也抓不住了，或许我就从未拥有过吧······
　　姐姐，如果你能看到最后，那请帮我告诉缉熙一声
　　“望他余生，多欢娱，少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