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殅阁》偃小生

20、故人心（2）阴阳沐家

　　接下来翟彐，或者说是沐曜灵，向云殅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天师的出现是因为神明对人类的怜惜，他们是神最初和人类接触的信使。
　　经过了亘古时间长河的洗涤下，因为修道选择的不同，天师逐渐被分为了诸多派别。
　　流传至今，除了正统天师道的张家之外，最为赫赫有名的当属沐家同曲家。
　　与修正统天师道，崇尚道法自然，因果轮回，无欲无求的天师张家不同，沐家与曲家并不能算正统意义上的天师。
　　曲家修鬼道，深谙驭鬼驱魂之术，故道上人称御鬼曲家；
　　沐家修阴阳道，通五行咒术，占卜推算，故人称阴阳沐家；
　　但由于普通人并不能区分各中差别，见其都能除妖驱鬼，便统称他们为天师。
　　天师之中派别林立，皆有专属的家纹与划分的领地，携带家纹的天师能让人很快的区分其派别，尤其为世家，家纹更是尊贵的象征。
　　曲家的家纹是红色展翅的蝴蝶，传闻曲家先主在获得御鬼能力的时候，身上便显现红色的蝴蝶印记，自此红蝶为曲家家纹。而曲家本家则居三晋东以太行；
　　沐家的家纹是白色蜷尾的狐狸，最早的时候沐家家纹原是白色的樱花，在沐瑾瑜接任家主之后，沐家家纹正式从白色的樱花改为了白色的狐狸。沐家本家定在素有樱花之乡美称的之江甬城四明山；
　　张家家纹是正统天师道流传至今的紫阳，那是神明最初赐予天师的印记，紫气氤氲，祥瑞天光，除魔卫道，正气也。
　　张家也是最正统的天师流派，是当今派别分立之主，天师起源于道都，张家则久居于赣鄱大地鹰潭龙虎山。
　　沐曜灵和沐缉熙就出身在那三个赫赫有名的除妖世家之一，阴阳沐家。
　　在那个门庭赫奕之家，他们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荣光与使命。
　　沐曜灵和沐缉熙差了七岁。被接回本家的时候，沐曜灵已经六岁了。
　　与从小作为家主候选人，养在爷爷身边的沐缉熙不一样，他倒是有个幸福的童年。
　　他们的父亲沐清让厌恶了无止境的杀戮，对那个所谓的家主之位弃之敝履，早年间自我放逐的留学海外，机缘巧合结识了他们的母亲。
　　一个金发碧眼的芬兰美人，苏薇。那个傻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是个踏实可靠的工薪一族。
　　于是欣然与他踏入婚姻的殿堂，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后来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他们给那个孩子取名缉熙。
　　【穆穆文王 ，於缉熙敬止。】缉熙，光明也。他们希望那是一个能带来光明，驱散黑暗的孩子。
　　可是那个孩子刚满月就被夺走了，被一群自称是沐家本家的天师。
　　阴阳沐家通天晓，窥天机，故子嗣单薄，几乎是一脉单传。
　　他们需要培养一个孩子来继承家主之位，沐清让已经自动放弃了，而沐缉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沐清让争取过了，可失败了，只能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甚至一年只被允许探视那个孩子两次。
　　苏薇伤心欲绝，不惜从芬兰追回国内，只为能与那个孩子呆在一起。
　　可是沐家本家并不接受他们，或者说一个外国女人。
　　他们被安排在远离本家的别庄里，哪怕是这样，他们为了能见到那个孩子，也决定留了下来。
　　虽然一年只能见两次，可是他们都分外的珍惜相见的机会。直到六年后，苏薇再次怀孕了。
　　沐清让为了避免又一个孩子被夺走的风险，带着他们离开了沐家，躲了起来。
　　一年后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他们叫他曜灵。
　　【曜灵忽西迈，炎烛继望舒】曜灵是太阳的别称，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皑皑白雪里沉寂了一整年的冬天，终于见到了太阳。
　　打从沐曜灵有记忆开始，他们就时常搬家，母亲也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泪。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无法过问。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爱与呵护中长大的。他喜欢芬兰的寒冷，因为下雪的时候，每个人居住的小屋都被雪花覆盖，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
　　父亲时常会指着远处的山林对他许诺“等你长大了，一定带你去看最美的极光。”
　　母亲则坐在暖炉旁浅笑着，橘色的火光把她笑容衬得更加温暖。
　　某天父亲母亲说要带他去见一见哥哥，于是他们回国了。
　　回国后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父亲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显得异常疲惫。母亲也很是担心，常常要求一同前往。
　　直到有一天，高大的父亲，温柔的母亲都不见了。
　　他握着母亲心爱的胸针在小屋里等了许久，最终等来的是一个严厉的不苟言笑的老人，那个人自称是他的爷爷。
　　身边有个清俊的少年，他和父亲长得是那么像。
　　他们告诉他，父亲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被妖怪杀害了，以后他是沐家的孩子，他得为他们报仇。
　　在他刚回沐家的那天晚上，沐家就出事了。
　　沐家的紧急警报划破了夜的寂静，有人闯进来了，全家都陷入了戒严之中。
　　沐曜灵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他能感觉到，门外木制的长廊上，人们急促的脚步声，每次的起落，都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他害怕极了，可随着打斗声，叫嚣声渐渐传远，他以为事情已经平息了，准备偷偷的开点小窗看看。
　　就在推开窗的瞬间，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前。他带着面具，使人看不清长相。
　　那人闯进了他的视线，也发现了他。那人先是感到一瞬的诧异，继而把手指放在唇上，朝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沐曜灵被吓得愣在了原地，竟真的捂着嘴一声不吭，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很快蓄满了泪水。
　　那人估计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听话，伸出手帮他拭去眼泪，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乖孩子。”说罢很快的离开了。
　　后来沐曜灵听说那天晚上闯进沐家的人，是个惯犯了，似乎一直觊觎沐家某位先祖的佩剑。
　　可这贼人也奇怪的很，他只要宝剑，却从不伤人，最多与他们过上几招，人多了他也就逃走了。
　　而那天的事情也成了沐曜灵心里的秘密，他没同任何人说过。
　　之后他开始熟悉沐家的生活，天分也逐渐显露出来。
　　“小豹子？”
　　“对对对。就是那边那个，沐家的小少爷，好像叫曜灵？”
　　不远处几个陌生的天师在窃窃私语。
　　“为什么叫小豹子？”
　　“你是不知道啊。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两三年前的围猎场上。他杀伐果断，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像野兽，你根本不敢相信他是个十岁的小孩。
　　围猎场之后，大家都在背地里叫他小豹子。他看来相当的孤寂，可下手贼狠，丝毫不给对方留活路。那样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若是等他长大了可还得了。”
　　“别说了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沐曜灵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个个埋头缩着身子，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屑的嗤笑一声，然后别过脸去。
　　这样的话，从他回到沐家开始就时常听到，早就习惯了。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反正哥哥会替他处理好一切。
　　失去父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沐曜灵都只粘着沐缉熙，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他很没有安全感。
　　爷爷太过严厉，他只会惩罚他，和盯着他学习，为他灌输振兴沐家和为父母报仇的理念。
　　只有沐缉熙会在每一个夜深人静，他偷偷哭泣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哄着他入睡。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沐缉熙，不知道是因为那张和父亲颇为相似的脸，还是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液，都让他倍感亲切。
　　那是偌大的沐家里，他唯一慰藉，他也只有他了。
　　后来沐缉熙又为他带来了另一个哥哥，那是和他一样同为家主候选人的张明珠，近段时间他们都要一起进行修行。
　　明珠是从龙虎山来的，可是明珠说龙虎山并没有老虎和龙，他是一个宽厚温和的家伙，似乎天生就带着亲和力。
　　每次沐缉熙不在的时候，总是由他陪着沐曜灵学习，是个亦师亦友的家伙，沐曜灵还挺喜欢他的。
　　“嘿~小太阳，干嘛呢，臭着一张脸？”
　　明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掐着他的小脸笑嘻嘻的说道。
　　“没事。”沐曜灵别着脸，什么也没说。
　　明珠把一切看在了眼里，还真是到哪都少不了嚼舌根的家伙呢。
　　“快别板着一张脸了，听说这次的驱傩（mo）仪式是由你开路？可以啊你！”他正努力的活跃气氛。
　　“还说呢，明明是我哥哥让着我，不然如何轮得到我？”
　　所谓的驱傩（mo）仪式，在日本被换了个词叫“百鬼夜行”。
　　其实最开始百鬼夜行就源于本国，叫做驱傩仪式。
　　仪式过程由方相士开路，后面跟500个人扮成各种妖魔鬼怪的样子，于立春当天沿街游行，寓意着去除百鬼世间太平的美好愿望。
　　每年由他们三大世家轮着举办，今年正好到了沐家。
　　这在天师道里是较为盛大的仪式，开路的方相士一般由举办方的人担任。后面扮作各类妖魔鬼怪的人，多为各个世家的天师们。
　　借着这个仪式，天师之间一年一度的相互聚首，联络感情。
　　“嗐~你才十二岁，需要鼓励！我们要是还跟你争这个，岂不是在欺负你。”明珠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
　　“曜灵，明珠，回去了。”不远处沐缉熙正朝他们走来，勾着他两的脖子去集合。
　　期间他冷冷的瞪了后边说闲话的家伙，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第二日他们在吃早餐的时候就听说，有几个天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