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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自律清正儒雅文官10 ...

  •   许怀信从袖中将云昭意那块帕子取了出来,上头还有着酒液的湿意。他脸上所有神情全部收束,严肃了起来:“去城东桂禾坊。”

      “苗叔那里?”

      “是,验一验这个酒。”

      “这酒怎么了?”祝遥其于刀术之上精益求精,所以向来滴酒不沾,方才席间也没喝。

      “只是怀疑。”许怀信低头嗅闻了一下帕子,他查的那几个案子发生时间点各不相同,分散在近两个月之间,很多证物上的气味已经消散殆尽,但最近发生的一起,上头的气息却和那酒十分相似,“你的那杯梅子酒,闻着有竹叶味道吗?”

      祝遥其摇头:“不清楚,我都没碰那杯酒。”

      ==
      许怀信一夜都没回来。

      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温热的大型枕头的云昭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阖上眼后全是乱七八糟的梦,最终在卯时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翻身而起:“许怀信干什么去了!搅得我睡也睡不好。”

      云瓶从外间探了头向内看了一眼,心里想到,许大人不在,又这么会搅扰姑娘睡觉。无妄之灾,纯属无妄之灾。

      没想到辰时三刻,有个卖花的老妇人前来求见,说是今晨有个俊俏的郎君让自己来送一捧凤仙花和一块锦帕,并且约定巳时城郊鹤丘亭见。

      那锦帕,确实昨夜许怀信收入自己袖中的那一个。
      云昭意一愣,难以置信地将花接在手里,昨夜许怀信让她这两日待在家,是因为在计划这件事吗?

      云瓶惊叹着凑上前来看拿住凤仙花,像是见到了什么百年一遇的事情:“这是约您一起出游吗,许大人铁树开花了?”

      云昭意的起床气瞬间被治愈了,回身往屋内走:“云瓶,替我梳妆。”
      她想起先前晚上许怀信夸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想了想,没有用以往的明艳风格,而是化了个素雅的妆。

      眉若远山,眼波盈盈,内敛温和。
      云昭意左右照了照:“没想到这个风格也很适合我。”

      “有姑娘您这张脸,什么样的不适合?”

      云昭意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云瓶的额头:“你这鬼丫头,惯是嘴甜。”

      她向来行事风风火火,不拘小节,陡然收敛起来,叫云瓶一脸不适应,看着自家姑娘淑女一般地站起身来,莲步轻移:“为了配合这个妆容,今日我保证,说话温柔一点。”
      那袅袅婷婷的姿态,还怪能唬人的。

      坐上马车,云昭意想了想,没带上云瓶。

      没想到马车行至城外,突然急停,云昭意匆忙扶住车壁稳住身子,指甲磕在上头,还劈了一块,钻心疼痛。
      她抽了一口气,眉心紧簇,刚想发火,想起今日的妆容,勉强按捺住心里的不快,询问车夫:“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门帘飞卷而开,她被陡然明亮的日光刺得眼眸微闭,只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动作迅疾地钻了进来,脖子上被横了一柄冰冷利器:“不想死就别动。”

      她身子下意识僵着不敢动弹,大脑空白了片刻,心脏急跳。
      就在盛京近郊,为何会遇上这些亡命之徒?

      许怀信呢?他在哪里。

      云昭意眨了两下眼睛,眨去眼睛里的湿意,不愿意露怯:“你想干什么?”

      “闭嘴。”黑衣人什么都没说,低声吩咐车外之人,命令简洁,“走。”

      马车复又动了起来。

      云昭意动了动身子,脖子上那柄短刀威胁性地压近了两分,很疼,但好在没有割破颈部皮肤。
      他用的刀背抵着自己的脖子。

      云昭意低眸道:“我、我害怕,坐不住。”

      那黑衣人毫不留情地将她拎起来,一踹膝弯,迫使她跪了下来,刀也如影随形,手稳得很。

      专业暗卫,训练有素,警惕心强,只有王公贵族才会培养。
      看来并不是无差别地打劫,而是专门要抓她的,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她的爹爹还是许怀信。

      云昭意的膝盖火辣辣地疼,冰凉的手指互相扣着,减少因为害怕而带来的颤抖和冷意。但心里却略微松了一口气,既然别有所图,便不会轻易动她。

      马车逐渐行至一个僻静之处,云昭意被带下了马车,那是迂回的山路中的一处拐弯处,内侧是嶙峋的山壁,外侧是个有些陡峭的土坡,土坡尽头,是一处看起来有些深的清潭。

      另外一个黑衣人从马上飞身而下,将被打晕的车夫扔在一旁。
      她被迫走了几步,便看见原先被马车遮住的树荫下,许怀信昏迷着,不知道情况。

      她一慌,想向前走却被死死扣着,只能喊道:“许怀信!许怀信!”

      他缓缓转醒,一手扶着树干艰难站起身来,一手按着太阳穴,眉头深深蹙起,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听见了外界的声音,猛得抬起头来,看见云昭意被人扣着,他扶着树干的手指立刻收紧,竹节一般的手指骨节处爆出青筋,坚韧里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

      他略微垂眸,向前走了一步,开口时已经冷静下来:“放了她。”

      黑衣人嗤笑一声,并没有搭理,而是将马车牵到不远处,方向向着这边拐弯的陡坡处。
      看到这里,云昭意和许怀信心里都有了数,他们是想伪造出由于车夫驾车不慎,摔下陡坡车毁人亡的场景。

      许怀信最开始猜测得到了印证,是应王的人。
      再开口时,便多了一分笃定,声音清清淡淡,却十分具有威慑力:“知道为什么你们动手的时候祝遥其不在吗?你们跟了那么久,就那么有把握确定他对你们毫无察觉?”

      黑衣人动作一顿,与同伴对视一眼,听见许怀信继续道:“我让他去刑部取了案卷和证据,若是午时之前,没有我的消息,他就会直接进宫面圣。”

      云昭意感受到扣着自己的人手臂绷紧了一下,刀背压在她脖子上,硌得她想干呕,她下意识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抵挡向内压迫的力量。

      许怀信眉峰几不可察地一动。

      黑衣人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身为刑部侍郎,连关键证据都没有,仅凭着几分臆测,就告到御前,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谁会相信。”

      “为何要叫人相信?只要怀疑的种子被布下,应王的筹谋,焉能顺利开展?”
      若是他猜得没错,应王前两个月是故意在京中下毒,中此等毒而亡的人与染上病症而亡的症状十分相似,零星几例当然不会引起重视,但他会于近期逐渐扩大下毒规模,配之以流言,渲染是京中起了疫病,来势汹汹,极易感染,染上即亡。

      宫内便会限制出入。
      而参加他的寿宴宾客多是朝中大臣,一旦有几个出现中毒症状,几乎所有人都会被禁止入宫。

      圣上封闭宫中,消息闭塞,难以及时得到此番疫疾的消息并做出反应决断,应王在宫外便可适时利用毒来铲除异己,同时偷偷给圣上下一份毒。
      圣上无子,一旦薨逝,大位自然也就是他的了。

      此番设计确实巧妙,但需要建立在无人及时发现异常的基础上,一旦圣上有所准备,便很难顺利开展。

      牵马的刀疤脸黑衣人也知道此中不妙,两步踏过来,攥着许怀信的衣领便给了他一拳,打得许怀信弓起身子,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了些许血迹,额头上冷汗津津。

      云昭意眼眶一红,按捺住心里的情绪,她知道,许怀信正想办法保全两人性命,自己不能轻易发声。

      那黑衣人知道他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眼里都是轻视:“你是仗着我们要伪造坠崖,不便于在你身上留下其他伤痕,才如此肆无忌惮?我告诉你,我们不留痕迹却能将人折磨地痛不欲生的手段多得很。”
      他沉下嗓音,将人拽着领子又拖近了些,恶狠狠道:“你想试试吗?”

      许怀信咳嗽一声,缓缓拿手背蹭去唇间湿润,缓了两口气,才笑道:“我是刑部之人,自然在大理寺诏狱见到过无数手段,眼下离午时还有些时间,你尽管用。”

      “你!”

      “住手,”扣着云昭意的黑衣人明显有话语权一些,也更沉稳,反问许怀信道:“你想怎么样?”

      “我自然是想活着。”许怀信看向云昭意,“我可以守口如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你们要保我和她的性命,送我出京至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证据,我可以留下消息让祝遥其不要递进宫中,待我安全,他便会销毁。”

      云昭意身后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我听闻刑部侍郎许怀信向来懂大义,有大爱,心系百姓,胸怀天下,怎么现在如此凉薄,怕是骗人的吧。”

      方才那一拳似乎打得有点重,没一会儿功夫,许怀信脸色已然十分苍白,他拨开刀疤脸的手,踉跄坐在旁边大石头上,像是支撑不住:“那些东西,活着才有意义,若是要死了,谁还管那些。”

      “是么,那我来试试,”那黑衣人随口一句,好像在说试一试烈酒的味道,或是尝一尝汤的咸淡,下一秒却狠狠卸了云昭意的手腕。

      她吃痛惊呼一声,身子因为剧痛抖得几乎站立不住,直往下坠,却被那人捏着手腕,将她满是冷汗的脸对着失态起身的许怀信,说了句话。

      应该是威胁的话。
      但云昭意已经听不太清了,因为太疼了。
      她自小娇贵得很,小磕小碰都要兴师动众,些微的疼痛都受不得,上次膝盖的伤已经是最严重的一次,那也只不过是四五日便能好转的磕伤。

      好不容易缓过来,便听见许怀信应道:“好,我让他将证据送来。”
      随即从怀里拿出了两枚信号弹。

      “你有病?”云昭意吼他,若是证据还在,本来还有求生的机会,但一旦拿来,她有可能保住性命,许怀信必然没有活路。

      许怀信动作一顿,听着她破口大骂,“我身为丞相之女,享受了半生荣华富贵,有何脸面因为贪生怕死害了整个大楚。许怀信你自己沽名钓誉,却要害我遗臭万年?不准叫祝遥其来!否则我死不瞑目。”

      许怀信目光沉沉:“别说胡话,今天归家,什么都别管,与你爹爹好好吃个饭。”

      云昭意弯身抓了一把砂石,朝他洒过去:“吃你个板板!”

      “昭意,”他沉下声音,“别闹了,乖。”
      她习惯用闹来掩饰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与她相处了这么久,这一点他已经知道了。
      从前在云府,离经叛道,是为了引起她爹爹的关注,后来嫁来许府,一掷千金,也都是因为他的冷落。
      是他对不起她,如今又将她牵扯了进来。

      许怀信低头,将两枚信号弹同时发了出去。

      云昭意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刀疤脸笑了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很快,祝遥其赶到,云昭意身后的黑衣人重新将刀驾到她脖子上,警惕起来。
      祝遥其武艺超绝,谁也不敢轻视。

      “许大人,要劳烦你去将证据取来,然后让祝遥其退后百米。”脖子上的刀压得更近了些,云昭意不适地用手勉强挡着,“不要耍花招,否则,我可不保证许夫人的安全。”

      许怀信一步一步朝祝遥其走去,五双眼睛下,他结果对方手里的木盒,缓缓打开。

      就在此刻,云昭意后脑用力往后一砸,用力将刀外推,一矮身将方才攥在手里的砂石狠狠摸到身后黑衣人的眼睛上。

      对方也反应极快,即使眼鼻剧痛,看不清楚,耳力仍在,反手两步就要抓到她。

      这一连串动作她早已经在脑中演练了数十遍,自然也考虑到自己就算临时挣脱,必然会被追上,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地反向向身后陡坡一跃,口中大喊:“祝遥其!”
      她可不是谁的软肋。

      黑衣人讶然一顿,抬步要追,祝遥其的两柄飞刀后发先至,便已经前后射中两人大腿脚筋,使他们丧失了行动能力。

      一时间,密林深处突然钻出一批黑衣人,但祝遥其也不算来的毫无准备,同样带了些人隐藏在不远处,双方对上,一片剑影刀光。

      云昭意从陡坡滚落下来,中途撞到很多碎石枯枝,已然疼到麻木,下一秒便身子一轻,坠入深水,猝不及防之下连连呛水,呼吸不了。

      挣扎之间,一双手狠狠圈住她的腰,迅速将她带上水面,推至岸边,她呛了两口水,勉强睁眼,看见许怀信全身湿透,脸色铁青,一串又一串的水珠顺着他的鼻梁侧脸滚落下来,一双手还掐着她的腰,掐得生疼。

      见她清醒过来,他咬着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刚刚若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你现在焉有命在?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鲁莽?”

      “可是现在大家不都没事吗?”云昭意小声叫屈,“而且我救了你哎……”

      “那是我的事,你何必多掺一脚。”

      这说的什么话。
      云昭意红了眼睛,伸手去推他:“你既然要分,那就分清楚一点,你走,我也不要你管!”

      许怀信怕她自己碰到自己脱臼的手,赶忙握住她的手腕:“你冷静一点。”

      云昭意不配合。

      他无奈地低头吻了一下她眼睛下滚落的水珠,不知道那是眼泪还是河水。

      怀里的人蓦然安静了片刻,垂下的眼睫像蝴蝶一样颤动着。
      她用左手打了一下他的胸膛,抬起眼睛,露出一双盛满水意的瞳眸,鼻头眼尾都红红的,脸上还有刚刚摔下来时蹭出的血痕,有些狼狈,有些可怜,委屈至极:“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许怀信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担心你。”

      短短四个字,就有叫人鼻酸的能力。
      云昭意吸了吸鼻子,两手抬起,环住许怀信的肩背,筋疲力尽地将头埋在他的颈侧,不动了。

      只是许怀信感觉自己肩膀处又多了几分湿润,他抿了抿唇,躬身将人抱起。

      回城的马车上,祝遥其从外头掀帘进来:“许大哥,我先看看嫂嫂的手。”

      云昭意托着自己的手腕忍着疼让他查看,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心里担子卸下了,才觉得浑身到处疼,尤其是手腕,原来白皙纤瘦的手腕已经高高地肿了一圈,几乎动弹不得。

      “脱臼,我正一下骨?”

      云昭意害怕:“疼吗?”

      “还好,”祝遥其想了想,“跟那个黑衣人扭你手腕的时候差不多。”

      “这叫还好?”要不是刚刚心里憋着一股气在,云昭意觉得自己能厥过去。

      “越拖越疼。”

      云昭意轻声哼了哼,将头埋在许怀信肩膀处,慢慢将手伸了出去:“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再动手啊。”

      许怀信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控住她的后脑勺,将人紧紧搂入怀里。
      记忆里,他们俩好像还从未如此贴近过。

      “方才还胆大包天,直接往陡坡跳,现在知道疼了?”

      云昭意一边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手,一边不服气:“你看,你又怪我。”

      许怀信慢慢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对不起,先前是我的错。”
      “我说那是我的事,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伤到分毫。”
      “我只是……很害怕。”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云昭意滚下陡坡、坠入深潭时,他有多害怕。

      “害怕?”云昭意额头用力抵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里有了些笑意,“你害怕什么?怕再也见不到我吗?这是不是说明——”

      “啊!”许怀信朝祝遥其使了个眼色,后者快狠准一拉一推,叫云昭意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冷汗铺了满背。

      怎么这样。

      她还没发火,就被许怀信两手捧住脸,怜惜地吻了吻她泛白的唇。

      祝遥其不妨这对夫妻竟然在他面前就卿卿我我,红着耳朵跳下马车。

      马车里,许怀信压低声音:“说明什么?”

      云昭意才不回答。
      方才大好的机会被他利用着治了她的手,现在想追问让她主动说,晚了!
      她心里气不过,侧头对着他的颈侧便咬了一口,感受到对方绷紧的身体,又不忍心太用力,气呼呼地磨了会,留下浅浅的牙印便扭头不理他了。

      却没发觉,被咬的人,一贯平稳的呼吸声,乱了些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自律清正儒雅文官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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