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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清正自律儒雅文官6 ...

  •   云昭意也不避着人,叫云瓶将马车车窗遮挡的帘布高高打起来,使得车内车外的景象都一览无余。

      而她就坐在窗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微微伸出窗外,慢慢接着马车外飘下来的绵绵细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从六阳门处进进出出的官员。
      此时已经临近散值时间,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走出来,他们中很多都是大楚的青年才俊。

      云昭意见到一把胡子白发苍苍的便兴致缺缺,见到年轻俊美的便扬扬眉毛,多欣赏几眼。
      他们中有的斯文俊秀,有的龙行虎步,有的一副书呆子模样,有的神情板正严肃。
      比云香馆里的小倌可好看多了。
      真的赏心悦目。

      路过的官员们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细密湿润,抬头看去,便见外头迷迷蒙蒙的细雨像是将万事万物都笼上了一层薄纱,削减了一层亮色。
      苍青色的天空,深灰色的石砖,砖红色的宫墙,静默的车马渐渐远行,走入茫茫白雾里。然而,褪色的万物里,却突然多了一张芙蓉面,白肤,乌发,红唇,缠绕在发间的金色发饰,像是一副水墨画里唯一的颜色,像是劈开阴霾的太阳,让人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了过去。

      然后便看见一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钩子似的从每个人身上一掠而过,多情而无情。有小郎君被她看得面红耳赤,低头慌乱离开,而自持庄重的老头门则低斥一声有伤风化,背着手慢慢走了。

      竟还有呆头呆脑的年轻官员走了过来,傻傻问道:“不知小姐可是迷路了?此处是六阳门,里头是各部官员办公之地,想必不是您要找的地方。”

      “我要找的正是这里。”

      对方主动提供帮助:“那您是想做什么呢?我是刑部员外郎宋哲,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我来找我夫君呀。”云昭意见周围几人驻足停留,伸长耳朵想听,便主动抬高声音,“刑部侍郎,许怀信。”

      宋哲一听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立刻支支吾吾,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找托辞脚底抹油跑掉了。

      许侍郎。
      周围人目光转向云昭意,立刻了然。
      京城之中,有云昭意这般艳色殊容的屈指可数,能做出这样大胆之事的女子更是寥寥无几,再联系上许怀信,大家便都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女子竟然是丞相家的嫡女,云昭意。

      于是,云昭意在外头等着许侍郎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大家便想起了先前在云香馆和丞相府的抱抱,难道这对冤家的感情终于变好了?

      两个刑部小吏在刑部大牢门外转角僻静处偷偷议论:“近来许大人一反常态,柔情似水啊。可是那云大小姐如此奔放,他能消受得了吗?”

      “怕是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也食髓知味了吧。她那样的人,连许大人这座没什么性致的冰山都要消融在温香软玉里头了。”

      两人充满恶意又低俗地相视而笑。

      许怀信正从刑部大牢里审完犯人出来,本来背后听人言语并非君子所为,他本想着直接走开,没想到却听见了“云大小姐”四个字,脚步一顿,便将话听全了。

      他脸上素来温和的神情立刻沉了下来,文弱的书生,竟然也有利剑出鞘的锋利:“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个小吏一转头看见许怀信,立刻魂飞魄散地跪在地上求饶,只盼着这桩平日了宽容大度的菩萨能不去追究:“大人,是小的们一时间鬼迷心窍,说错了话,小的们以后绝对不会再多嘴一句。还望大人谅解一次,给我们改正的机会。”

      然而这回他并没有这么好说话:“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你二人身为刑部官员,更要严于律己,以身作则。既然干犯口舌,每人自去领十个板子。”

      淡淡几句,没什么训诫的意味,却叫两人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只得诺诺应是。

      许大人平时确实温和,但一旦涉及到刑科律例,便极为严肃认真,半点情面也不会留。

      他对待审问犯人也是如此,尽管平日里不会主动严刑逼供,但需要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
      宽严相济,是他的行事风格。

      两个小吏垂头看着他衣摆上沾着的零星血迹,屏息等他渐渐走远。

      许怀信处理完两个小吏,同一直在外头等他的庆俞问了官衙外的情况,略微蹙了蹙眉,还是吩咐庆俞拿好东西,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转角处时,远远便听见云昭意同祝遥其在说话,就是云香馆内,她抛酒杯调戏的那个少年将军。

      云昭意其实觉得祝遥其挺有意思的,十六七岁的年纪,武艺已经顶尖,但为人还很稚嫩,随便逗一逗便脸红耳热的。

      于是见到他拿着一只长木匣经过时,她就主动叫住了他:“你现在去官衙做什么?”

      正往前走的祝遥其一愣,转头过来,看见是云昭意,许是想起了那天她在二楼的调笑,耳朵悄无声息地变红了,但还是乖乖往这边走了过来,微微弯下身子同马车里的云昭意打招呼:“嫂、嫂嫂。”
      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木匣,“新得了一把好刀,准备拿去同许大哥一起品鉴一下。”

      “你同你许大哥关系很好吗?他一介书生,竟还懂刀?”
      祝遥其其实有些武痴,平生最爱的两件事便是追求极致的刀法和寻找极致的好刀。其他的,并不怎么关心。

      “大道之行也,以道相通。许大哥学识渊博,于刀术和刀之上,他总能说出一些叫我醍醐灌顶的话。”

      云昭意挑眉:“这刀能让我看一看吗。”

      祝遥其认真答道:“可以。”
      他一手横抱木匣,一手将其打开,一柄通体漆黑的弯月形长刀便展露在云昭意面前,剑柄处很细,但逐渐变宽,线条飒沓流畅,极有气势,最特别的是,刀背和刀腹竟然都并未开刃。

      “无刃之刀,怎可伤人?”

      祝遥其不赞同地摇摇头:“练刀的目的不在伤杀人,而在于磨炼自己。”

      云昭意讶然,怪不得祝遥其一直不愿意继承父亲遗志进入祝家军,也不愿意统领禁军,至今只是一介布衣。
      他其实很纯粹,是心无旁骛追求自己热爱的人。这样的人很让人敬佩。
      她看着木匣里的刀,试探问了一句:“我能摸一摸吗?”

      “可以。”他没思考便同意了,平平一句,干脆利落。

      “你竟同意给我摸?”云昭意有些意外。
      祝遥其很宝贝自己的刀。大楚番邦的王子想看一看,都被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圣上发话都没有用。
      非说剑亦有魂,不愿让庸俗愚蠢之人沾染,气得那位王子要跟他拼命。
      最后当然是被在演武场上打得鼻青脸肿。

      这个问话单独摘出来听着怪怪的,祝遥其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耳朵上的红又蔓延到了脖子;“刀可以给你摸……许大哥既然认可你为妻,那你定然也是个好人。”

      云昭意被逗笑了,感情是借的许怀信的人格魅力,她哼了一声:“你许大哥和我,可是一对怨侣。”

      话刚说完,便看见旁边一直停着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露出了被它挡着的许怀信,看他不同以往的疏淡神色,好像已经听见了。

      云昭意:“……”
      反正自从到这个世界,尴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不说,谁知道她从前是楚见徵呢。

      她破罐子破摔,还和祝遥其打趣:“你瞧瞧你许大哥这神色,可一点不像是认可我的模样。”

      两个人都没接话,许怀信让祝遥其先回去,自己上了马车,却一言不发,阖眸坐着。

      云昭意本来是想接他回去,顺便改善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见他这样,不冷不热,爱答不理的,本来就骄纵的脾气也上来了,冷着脸同样不理他。

      马车驶出崇阳街,到了皮甲巷,外头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许怀信睁了眼,同云昭意道:“倘若你有了心上人,便可直接与我说明,我都理解。你我之间,本就并非你情我愿。若是让我与你的婚姻拖住你,反倒是我的罪过。”

      云昭意原先还以为他因为方才自己与祝遥其开玩笑,所以吃醋了,故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气她。
      心里头还有些雀跃。

      没想到仔细观察他诚恳的眼神和一诺千金的模样,那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倒像是真的这么认为。

      这是什么普度众生、宽容大度的活菩萨!
      竟然能接受妻子移情别恋,还乐见其成。
      她气得翻了个白眼,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该怎么骂他,马车一停便怒气冲冲下了车。晚膳也不吃,径自回自己屋里了。

      云瓶当时不在马车内,没听见,赶忙跟进来悄悄问她:“这是怎么了?先前姑娘您出去的时候不还是高高兴兴的,说要和姑爷一起回来用晚膳,怎么刚刚马车上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怎么但凡有事就都是我惹的祸吗?”云昭意委屈,“明明是他,无情无义,海说些什么假惺惺的话故意气人。”

      她坐在梳妆凳上,拿发簪戳着胭脂,越想越气,“噌”得一声站了起来:“不行,我刚刚竟然一句都没骂他,也太弱气了。”

      她冲到许怀信书房里,见他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心平气和地研读案卷,立刻炸了:

      “我问你,许怀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许怀信一愣,搁下笔来,想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对面连珠炮似的话堵了回去。

      “未出阁前便从未正眼瞧过我,成亲当日又不碰我。”
      “我知道你学贯古今,满腹经纶,瞧不上我这样腹中空空、没什么规矩的。”
      “但若是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何要娶我?”
      说到此处,云昭意眼圈有些发红,却倔强地瞪大眼睛,不愿意露怯。
      许怀信又有些慌神,却发现自己身边还是没有绢帕。

      云昭意继续道:“娶回来又装作圣人模样,表面上纵着我所有事情,显得自己多有君子风范多包容,实际上呢,你就是瞧不起我,压根不想管我,也不想同我好好相处。”
      “可是哪个女子不希望遇到有情人、互相扶持、心意相通地一起过日子呢?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
      “还假惺惺说什么我若有了喜欢的人,便放我走,你以为你很宽宏大量吗?你就是把我当成,唯恐避之不及呢,说得却那么好听!”
      “我呸!”

      她噼里啪啦说完,像是在发泄已经积蓄很久的委屈和怒气,说完扭头便走,只是有两滴眼泪,珍珠一样从空中坠落。

      许怀信心中一紧,站起身来去追她,却被关在了门外,很快,一张签过字画过押的和离书便从门缝里被塞了出来,闷闷的、忍着哽咽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该怎么办,你好好想想,要不直接将这和离书签了,我好及时去找我的如意郎君!”

      许怀信在外头,心里五味杂陈,感觉手里薄薄的那张纸,重若千斤。
      他是会吾日三省吾身的人,从前从未意识到他和云昭意的相处方式有什么问题,但今日她如此委屈又伤心,必然是自己有些地方确实做得非常欠妥。

      他沉吟片刻,同屋外的云瓶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云瓶赶忙进了屋,却看见里头自家姑娘面无表情地拿帕子擦擦脸上还残余的泪痕,十分冷静地问道:“他怎么说?”

      “云大人说容他仔细思量一日,明日再来找您。”

      “哼,”她眼睛里带了些狡黠,“看他最后怎么说。”

      云瓶有些忧心:“万一许大人真的签了和离书呢?”

      “他那样的人,道德要求极高,和离确实是让他变轻松的最快方式,但我今日这么一‘伤心’,他有了责任感和愧疚感,就绝对不会这么放过他自己的。”

      云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夸云昭意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说什么。
      与许大人来说,同云昭意和离,好像就等于放过自己,至少家宅不会这么鸡犬不宁,账上的钱也不会被挥霍一空,也不用担心不着调的妻子闹起来打扰自己的公事或者叫自己丢脸……

      这么一想,许大人还挺可怜的。
      云瓶看看乐淘淘的姑娘,抿紧了嘴巴,这些话可以不能说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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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清正自律儒雅文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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