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三无艺人后》渊织

19、出道第十九秒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蔡成功看着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拍着胸口连灌两杯热水才顺过气。
　　本来经过几天发展，网上那些舆论已经有所好转，毕竟每天都有新鲜事谁也不会总盯着一处，结果这事一出，蔡成功他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可以说是全白费了。

　　蔡成功劝姜沁儿：“网上那些话说的太脏了，咱们不看啊乖。”他怕姜沁儿被气到再提退圈的事。
　　姜沁儿神色如常，点头应允道：“好的蔡哥，我不看。”
　　她知道蔡成功在顾虑些什么，想了想又说：“蔡哥，上次的话我不是赌气，您好好考虑一下。至少，别再为我的事情花钱了。”

　　蔡成功长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事发生以后连他也有些动摇了。
　　活动主办方那边早先传来消息，闯上台的男人那边一口咬死自己看不惯姜沁儿装模作样、嚣张跋扈、潜规则上位欺负其他优秀艺人，出于正义感所以想教训这个恶心的女人。活动方问蔡成功这边的意思，蔡成功心里多少有点猜测但没有切实证据，最后还是选择了报警处理。

　　针对姜沁儿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会做这么过分的却不多。
　　皓天娱乐其身不正，会祸水东引却不会在这种敏感时候反复做文章，万一被牵扯进大众视野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其他人也大多是同一个道理，针对姜沁儿主要是为了转移视线，没必要在热度逐渐散去的时候再起波澜。
　　如果说是自发的更不可能，都是成年人了没道理为这种事情搭上自己。
　　盘算来盘算去，只能是以前得罪的人。再根据最初的营销号和水军痕迹查找，基本能一个名叫于姣姣的女艺人身上。

　　那人针对姜沁儿得原因蔡成功大概也知道，她当年也是皓天娱乐的新艺人。姜沁儿还在皓天娱乐的时候曾顶掉过她一个角色。这虽然是公司的决定，但她不敢对公司生怨，把所有的火气对准了姜沁儿，认定是姜沁儿勾引高层在幕后搞鬼。当初在同一公司她还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后来她找到靠山脱离了皓天娱乐，仗着靠山支持时不时就给姜沁儿使点阴恻恻的绊子。
　　在蔡成功看来，这举动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小成本剧组的女四号而已，至于一直记恨着嘛！

　　不管怎么说，姜沁儿现在是腹背受敌，蔡成功虽然嘴上一直硬挺着要姜沁儿坚持，其实心里也开始打鼓。有时候事情就怕有人带动，这次的恶意伤害是有人在背后谋划，下一次可能就会真有人看到这次之后因一时气愤“模仿作案”。
　　以姜沁儿如今人人喊打的状态，恶性事件只怕会层出不穷。活动被泼污垢、喝水喝到药物、吃东西吃到刀片的艺人还少吗？舆论可以不看，这种事却防不胜防。
　　加上蔡成功也能感受到姜沁儿的变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姜沁儿是真的对圈内的名利没有欲望了。当一个人自己没有企图时，他很难走的更高更远，特别是在娱乐圈这样一个需要野心去争取的圈子里。就算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也得自己张口是不是？

　　考虑了良久，蔡成功知道这件事不能继续了。他通知工作室这边暂停关于姜沁儿的一切行动，将她送回公寓后正式给她放了长假。他让姜沁儿养伤的同时好好散散心，也借此机会认真想一想以后到底何去何从。
　　姜沁儿心底一松，认真谢过蔡成功。

　　蔡成功摆摆手：“有什么可谢的。不过只是暂时的啊！后面还得回来给我干活！”
　　姜沁儿笑道：“知道了蔡哥，我还要回来给您挣钱呢。”
　　蔡成功看着她的笑容，一时心情复杂，如果姜沁儿真的愿意用美色行事，凭借她这张脸会容易很多但是她没有，明明没有却要背负上这样的坏名声实在是不公平。
　　“好了好了，别给我灌迷魂汤了。”蔡成功也勉强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笑容，“唉，现在这个情况，或许远离人群过一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错。你好好想想，想通了随时回来。”

　　接下来几天姜沁儿一直在公寓里休养，除了小楠偶尔会带些东西来看她或者传递蔡成功的一些嘱托外，她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这样足不出户的日子，曾经也有过，但从未如此带给她舒适安宁。
　　她的脚踝虽不能受力但勉强还能走路，一日三餐、日常梳洗都可以自己料理，在旁人眼里痛苦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致的奢求。教坊司中，生病或是受伤的女子只会被扔在后院最阴暗的房间里，年轻貌美有价值的还能得到医治，年老色衰的只能靠着自己硬抗过去。
　　当年她有着花魁的盛名，还有郎宿垶出征前对管事叮嘱打点，生病时也不过是被允许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得了些汤药，每日再喂一碗稀薄的水米粥。教坊司的女子为了保持身材窈窕、舞姿轻盈，本就常年吃不饱，病了以后更是经常饿到胃痛，苦涩腥膻的汤药灌下去后仿佛与胆汁搅在了一处，折磨的人夜夜难免。而这种非人的折磨，对于当年的她来说已经是格外照顾，教坊司内多的是更加凄惨的女子。

　　姜沁儿很感激如今的生活。
　　她遵照允诺完全不去看网上那些言论，而是翻阅公寓里不多的书籍或者仔细回顾身体的记忆，尽可能学习、了解这个世界。因为有记忆的帮助，她阅读这个现代文字只是比寻常人慢上一点，并不会有障碍。
　　前段时间的工作让她手头有了些许积蓄，金额不多，对于有些艺人来说可能只是几日的开销，但她日常并不怎么花费，这些钱足以让她在这公寓内安静地过上两个月。然后她会回去工作，尽可能快些还清蔡成功和工作室在她身上花费的钱。再之后，她远离这些浮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寻一份最普通的工作，平淡而安静的过完这一生。

　　她知道蔡成功期望她像曾经的“姜沁儿”一样充满野心和干劲，可她做不到。她可以听话的完成应做的工作，可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不讨厌艺人这份职业，但也谈不上喜欢。事实上，她觉得自己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生活也好、生命也好，得到固然感激，失去也不在乎。她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也没有什么发自内心想要的东西。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一回生死，所以即使她还年轻也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又或者是因为她生长的环境，让她永远不可能像记忆中那个“姜沁儿”一样生机勃勃。

　　还有一层最隐秘的情绪无从宣泄，那是一种夜深人静时才会有的，附骨之疽般的孤独。当时幻境中“姜沁儿”说这是归还她原本的生活，可她与这个世界始终隔着一层，即使努力学习、了解了，即使与蔡成功小楠他们相处出了情感，却还是不够。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断线的风筝，如果说上一世活下去的意义是为家族翻案，那么这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种游离与茫然会在黑暗中出现，会在白天的某个时刻猛然间冒出来。姜沁儿一直选择忽略，毕竟现在的生活足够好。只要自己愿意就能随时出门晒到阳光的生活，她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一周后，姜沁儿的脚踝基本消肿。在这期间，因为她的退出《燃烧吧，星途》节目组宣布由卓青补位。卓青为此寝食难安，觉得是因为自己抢占了姜沁儿的位置。姜沁儿劝慰她好好准备节目，世事难料，这段时间发生一切本就和她无关。
　　再联想到当日海岛上说“你留下，我退赛”的话语，颇有种一语成谶的宿命感。

　　这天下午，姜沁儿第一次再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独自乘坐公共交通外出。她看书上说，博物馆是最能体现历史文化的地方，能够真实的触碰到历史，她想去看看。

　　博物馆内，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器物，姜沁儿即使极力克制，仍旧无法控制地溢出了泪水。这个世界不曾有她生活过的那个朝代，但历史总是有共通和相似。她看见了做工熟悉的金钗、玉盘，甚至看见熟悉的文字。她看着这些历史流淌过的痕迹，心中酸涩满涨，游离的灵魂仿佛像这个世界靠近了一点点。
　　泪眼朦胧间，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从余光中闪过。

　　姜沁儿只觉心跳漏了一拍。然而擦干泪水，却发现哪有什么人影？
　　工作日的博物馆人不算多，一眼过去就能看清楚一个厅室，她不死心地一个厅室接一个厅室将博物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直到博物馆闭馆，依旧一无所获。
　　沮丧地坐在附近广场的长椅上，姜沁儿想，或许真的是因为太过思念而出现幻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