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龙榜》点碎沉烟埠

16、柳絮飘霜绣情球（三）

　　圆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伊人携良侣，旎卧画船头。莫道人比黄花瘦，执手相望凝永久。舟子不知愁，且疑江澜湿红袖。玉盘飞雪照弱柳，银箫歌浣羽徴幽。
　　江都夜景虽非此词可尽道，也是差之不离。陌芽湖畔，年轻男女入对出双，莺歌燕语好不热闹，莲花漂于水面，花瓣一片一片地绽开，烛灯如哪吒重生般端坐于花座之下，向星夜传递着光与热的思念。
　　“这景色…宛如在梦中。”柳小姐陶醉在灯辉与夜色中，露出了少女特有的恬静微笑。一笑，溶化了惠亲王的心，陶醉了他的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笑令我感动，”薛遇心想。不知所起，不知何归，感动得想无所顾忌地大笑。这种感觉，是明朝散发弄扁舟吧。
　　“王爷，你眼中的丽景，是她吧。可你却不知，你们相视而笑的默契是我眼中的美景，而我们三人共放花灯的场景，又该是颜昭与冬香眼中的景色罢。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此时此地此景莫过于一种难忘记忆，而何时何地又何尝不是一番美景呢！百姓的要求其实非常简单，可是君王又何时能聆听到这么简单的诉求，何时真心考虑过让民众共享，而非独享这样平常的美景呢！”
　　愤懑并不会因牢骚的乱发与无奈的一声叹而散尽，在胸怀大志的人心中它只是隐藏起来成为了一种力量。江渊抚了抚头发，抑下心中不平之气，看着满面幸福在互相交谈的薛柳二人。他笑了笑，打断薛遇道：“薛兄，不如我们三个每人用七字来形容一下今夜的美景，怎样？”
　　“水寒，你方才说什么？”薛遇尴尬地摸摸脑袋，显然仍沉醉于之前美好的气氛中，忘了好友存在。“哦，每人来一句七言诗啊！水寒，我们三人中，当属你最有才了，你先来么？”
　　柳小姐却不服气了，“薛兄，且容小弟先来一句，”她注视着薛遇，眼眸里绽出烟花，这烟花的色泽，是不尽的深情与婉约。她轻启樱唇，露出含香的榴齿，一字一顿：“灵槎拟约同携手。”
　　“更待银河彻底清。”江渊心下随即冒出下句，他不由得打心里赞赏起柳小姐来，前句是柳小姐的理想，但后句却是江渊的志向。
　　惠亲王可不似江渊那般，他的注意被“灵槎拟约同携手”吸引了，“与子携手，共子偕老，”他暗忖，“柳小哥，恐怕你并不是柳小哥吧。”
　　“那么江兄，你又有何高言？”柳小姐得意地向江渊发起挑战，在她看来，沉稳自信，内敛而俊美的江渊单是气质已将“腹有诗书气自华”诠释到了极致。但他明显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二分豪情，三分阳刚已化入了他带笑的面庞。这个美男子的话确实让她充满期待。
　　“江都拂雪吹暮柳。”江渊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如此清晰。
　　常人听了，定会以为此句不过一句优美的摹景之言，薛遇听了也只是多感叹几句江渊的状物之才，但这七字的奥妙又何尽于斯呢！凡者必疑，三月江都，何来飞雪，雪又怎生吹得柳动？高明些的墨客或度其以雪比柳絮，实道飞絮之轻盈浪漫。又或曰其以雪自喻，示己高洁之节，明亮心性，却都失真意了。只有柳小姐这般才貌双全之女悟晓了个中深意，她不由为之震憾。
　　原来这柳小姐名拂暮，而句中之雪实代指“薛”，暗喻的是谈吐不凡的薛遇，“拂雪”既指二人相遇，乃至相交，更点明今夜美好的意义。“暮柳”特指夜晚的柳小姐。一个“吹”字，仿似“吹彻昭华管”之吹，悄指二人相遇动了柳小姐的心。在江渊心中，今日柳拂暮与薛遇的相遇，吹动的，怕是他们三人的命运吧。
　　柳小姐既已了然于心，便止住正欲开口的薛遇：“薛兄，不必再比了。江兄此句甚妙，言蕴流远，匠心高超。就今夜湖畔花灯景对吾侪的影响而道，江都城内，再无抗手。”
　　薛遇虽甚为不解，倒也乐意闭口。江渊心下亦知柳小姐已窥之隐意，识趣地躬身行礼道：“不敢当此高评。”
　　“小姐，你快看啊！那湖里漂的花灯真是太美了！”冬香被月光照湖水，花莲漾烛火的美景所迷，忘情叫道。
　　“小姐？”薛遇顿时好奇心骤起，突然想起柳拂暮先前看见花灯时陶醉的微笑，他点了点头，玩味一笑。
　　“柳小…”他顿了顿“小哥，你可想放个花灯？”薛遇关切问道。
　　柳拂暮一时舍弃了矜持，她笑得无邪，却极妍丽，“却之不恭。”答得爽快之至。
　　一个时辰后，江渊倚在湖畔一株柳树上，笑道：“江都城，今晚你定不寂寞吧？有这二人伴你共放花灯，同心玩月，并肩赏烟火，又携手泛舟，真是羡煞旁人呐！”
　　“羡煞的，只怕不是旁人，是江兄你吧！”一个俏皮的女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