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白塔》狐言先生

36、chapter.36 质问

　　“你有没有什么物证能证明是秦昀戈做的？”江宇问。

　　顾堂东摇头：“当时我就悄悄在后边偷看到的。”

　　顾云神色阴沉地低着头：“没用的，只有口供，是定不了罪的。”

　　莉莉安气鼓鼓地拍了一下桌子：“妈的，难道他就能这样逍遥法外？”

　　“每次我们受到伤害，每个人都说，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为什么不告诉家人？为什么不报警……可事实上，谁能真正帮得了我们？现在警察知道了，能拿他怎么办？死的人已经死了，那么害死他的那些人又该怎样？”顾堂东笑得苍凉，这一段话让人觉得更像是他为自己所讲的。

　　顾云声音低沉暗哑：“对不起，我们会找到证据的。”

　　“是证明他们校园欺凌沈轻舟？还有证明他们杀死沈轻舟？”顾堂东冷笑，看着父亲问道，“如果找不到呢？如果找不到是不是就让沈轻舟自杀成为事实？如果找到了，指证了秦昀戈，那法律真的能惩罚他吗？未成年保护法是保护我们这些人，还有像他们那些魔鬼？”顾堂东说得很是过激。

　　顾云和江宇哑口无言。

　　陆小锋抓了抓头发，最终也没能说点什么，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顾警官，江警官，关于沈轻舟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想堂东情绪要稳定一下。很晚了，我们先走吧。”

　　说完，陆小锋就拉着莉莉安走了。

　　走出了没有暖气的屋子，寒气扑面而来。

　　北方的春寒凛冽，如初冬一般。

　　莉莉安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神情哀伤地说：“怎么办，沈轻舟太可惜了。”

　　陆小锋神情复杂：“我不知道，这些都紧接着来，让人猝不及防。现在我们还是等顾警官他们去调查寻找证据吧。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破绽的。”

　　“但愿吧，我不想再和到第二个赵旭。顾堂东有句话说得很对。所谓未成年人保护法，到底是保护怎样的未成年？”

　　陆小锋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表情在夜色中晦明不清。

　　“你好，开一下门，警察。”顾云和江宇敲着秦昀戈家的门。

　　今天一早，顾云和江宇就到了秦昀戈家。

　　秦昀戈看到一脸严肃顾云和江宇，神情有些慌张。

　　顾云目光冷冰地瞧着他：“今天我们来找你，是来了解沈轻舟的事的。”

　　秦昀戈闪躲着眼睛：“找我干嘛？我又不知道……”

　　江宇冷笑：“有人见到你一直欺凌沈轻舟。”

　　“谁呀？”秦昀戈问。

　　“你管是谁，你最好承认。”江宇沉声没道。

　　秦昀戈不屑地笑了笑：“有证据吗？警察不是一直讲证据吗？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欺凌过沈轻舟。”

　　顾云沉稳地笑笑：“证据这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不是来定你的罪的，我们问你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

　　“好！”秦昀戈故作坦然，“我没有欺凌过他。”

　　“很好。”顾云笑着点头，“那为什么那么多同学都说你经常在班上针对他？为什么有人说看到你打他？”

　　“我不喜欢他。”秦昀戈冷冷地说。

　　“所以你就欺凌他，将他暴力至死，再伪装成自杀？”顾云用的是疑问句。

　　“放屁。”秦昀戈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打个比如，开个玩笑。”顾云淡淡地说。

　　秦昀戈扯了个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云耸耸肩，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不开玩笑了。那你说说，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不是因为他奶奶？”

　　秦昀戈心头一紧，额头微微渗出汗水，他咽了口口水，说：“我就单纯不喜欢他。”

　　顾云眯着眼睛说：“可我打听到，你父亲就是扶了沈轻舟的奶奶刘淑芳才被诬告的。”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问。”

　　“所以说是真的啰？”顾云故作疑问。

　　“是真的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记得当初在警局，说过你父亲被诬告的事。”顾云若有所思地说。

　　“是，我是讲过！我父亲好心好意地搀扶摔倒老人，却被反过来诬告，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最可笑的是，他们还胜诉了……”秦昀戈情绪忽然激动。

　　顾云忙说：“你先冷静。”

　　然而此时的秦昀戈似乎无法冷静下来，一说到父亲秦一川，他就激动地想控诉……

　　“你说我父亲算什么？是撞倒老人良心发现回头搀扶的人吗？不是的！在别人看来，我父亲败诉，得到应该有的惩罚，是罪有应得，但事实上是这样吗？事实上是坏人得逞。
　　这个社会的人变得越来越冷漠，自私，凉薄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她不仅人倒了，连人心都倒了，已经没有什么社会道德好说了……
　　如果说这个社会好心人就等于冤大头的话，那么这样子只会让我对这个社会失望透顶！所以……警察叔叔，你教教我，摔倒的老人到底要不要扶？”秦昀戈说得很大声。

　　“是，社会上的确是有那样的人才会导致现在很多人都丧失了社会道德心，凡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摔倒老人到底要不要扶这一直是存在的社会问题。”顾云反驳着秦昀戈的话。
　　“法律并不是一定就能让犯错的人得到惩罚，但是如果没有法律，犯错的人就一定不会得到惩罚。你是不是觉得法律没能惩罚到诬告你父亲的人，所有你也想着做恶人，做一个法律惩罚不到你的恶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和害死你父亲的人有什么分别？
　　你今天在这里和我讲社会道德，讲人心，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社会，那么你欺凌沈轻舟时，你的社会道德呢？你的人心呢？
　　你说社会上的人心凉薄是因为有像刘淑芳那样的人在。那么当你欺凌沈轻舟时，为什么没有同学出来帮他？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并不是他们凉薄，而是他们害怕，害怕如果帮了沈轻舟，接下来被霸凌就是自己。所有他们不敢说声，不敢阻止。这和你口中那些冷漠自私的人一样，因为他们怕做了好事就成了冤大头，不敢去做。这样的你和刘淑芳不是彼此彼此吗？”顾云说这些话之后，稳了稳心神。

　　秦昀戈冷笑，依然坚持说：“我没有欺凌，你刚才说的都不成立。”

　　“道理你都懂，为什么你就不肯承认错误？如果你爸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怎样想？你父亲是为人师表，儿子却是个校园暴力的施暴者！”顾云冷声说道。

　　秦昀戈猛地瞪着顾云：“我爸的事关你什么事？用不管你多嘴。”

　　他气鼓鼓地拧紧拳头，沙包大的拳头陷入沙发男了。

　　江宇冷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别冲动。”

　　秦昀戈抖开了江宇的手，说：“别给我扯别的，要问什么就问。如果坚决认为是我杀的人，麻烦请拿出证据来。”

　　顾云摇摇头：“好吧，看来你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走吧。”

　　走出秦昀戈的家。

　　顾云心里突然感觉五味杂陈。

　　他目光淡淡地望向灰沉阴郁的天空，云层得厚，厚得让人感觉整片天空都得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看来，他是不打算认罪了，原想着今天来探秦昀戈的口风。虽然秦昀戈表情出卖了他，但却没有一丝有力的证据，现在我们必须去搜查证据。”

　　江宇点头：“沈轻舟的手机已经作为线索留在派出所了，我们或许可以从手机上面找指纹什么的。”

　　“嗯，我们先回去。”

　　顾云和江宇走后，秦昀戈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此刻他的脑海中回荡着顾云说的那一番话，自己如今的所做所为，真的是像自己所批判的那样吗？

　　他说服着自己。

　　不是的。

　　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沈轻舟是罪有应得的。

　　不值得可怜的。

　　他迫使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了，定了定神，随后将门窗都关闭，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郑亮。

　　“喂。！郑亮很快就接了电话，“你找我干嘛？”电话那头的郑亮，听声音似乎很小心。

　　“刚才警察来过了。”秦昀戈镇静地说。

　　“我也是，刚才警察也来了我家。”郑亮说。

　　秦昀戈有些意外：“问你什么了？你可别说漏嘴了！”

　　“哪能呀，那可是杀人的罪，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警察为什么会盯上我们？”

　　“一定是顾堂东！”秦昀戈咬牙切齿地说，“昨天的事只有他知道。”

　　“不应该呀，他不怕他的视频被发到网上？他不怕我们报复？”

　　“我昨天警告过他，不要乱说话，但他就是不听，看到得给点颜色让他瞧瞧。”秦昀戈语气阴狠。

　　“那好，我马上把视频发到网上。”

　　“记得，除了顾堂东，所有人都打上马赛克，还要是重马，声音也要做特效处理！”秦昀戈叮嘱着。

　　“放心。”郑亮拍着胸口说。

　　挂了电话之后，郑亮立马去把视频处理好，导出了一个U盘，悄悄去了一家黑网吧，用网吧的电脑上传到网上了。

　　一回到派出所的顾云立马着手去验沈轻舟手机上指纹。

　　这一验，发现手机屏幕上什么指纹都没有，被人为地擦拭干净了。

　　顾云茫然地抓了抓头发，目前的线索断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秦昀戈真的能逃脱法律！

　　“云哥，你快来看！”江宇急匆匆地跑过来，神色很是慌乱。

　　顾云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出事了。”江宇颤颤巍巍地将手机打开，“堂东的视频……”

　　“嗯？”顾云觉得江宇奇奇怪怪，伸手接过手机，打开一看，当场愣住。

　　看到视频那一刻，顾云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目光紧着手机屏幕，神情愤怒且凄然。

　　旁边的江宇见他拧紧着拳手，咬紧牙齿，压抑着心中崩溃的情绪，不由语气沉重地说叹息。

　　“能不能查出是谁干的？在哪发出的？”顾云隐忍着说。

　　江宇愁楚地摇了摇头：“我看到视频时，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可以没能找到，视频被处理过了，看不出什么来……”

　　“操他妈的。”顾云了爆粗口，气得一拳狠狠地捶在坚硬的墙上。

　　“云哥，不如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吧，我怕孩子看到那个视频会……”江宇担忧着说。

　　顾云愁云满面：“堂东在学校受到欺凌为什么不说？”

　　说到这里，顾云不禁回想起昨天晚上，顾堂东说过的话“每次我们受到伤害，每个人都说，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为什么不报警……可事实上，谁能真正帮得了我们？”

　　顾云忽地拍了拍额头，懊悔地说：“都怪我。”

　　“嗯？怎么了？”江宇诧异。

　　“昨天晚上堂东那些话，不仅仅只是为了沈轻舟说的，更是为了自己。沈轻舟受到欺凌，他也受到欺凌。我早该想到。”

　　“没事云哥！”江宇抱了抱心情几乎悲恸落泪的顾云，语气温柔地说，“我们的确有很大的责任，一直忙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孩子的成长与生活。我们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顾云万般自责，江宇的细心安慰。

　　这才让顾云稍稍缓和过来。顾云忽地神情凝重地说：“我刚才在视频里看到堂东身上的疤，被火烧到的，到底怎么回事？”

　　江宇惘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记得很多年前，胡同有过一次大火灾，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烧到的？”

　　顾云回忆着十年前，当年他和江宇刚成为警察，很快就安排到外地去学习了。回来之后只隐隐听说北门区巷大火，但具体情况并未了解。

　　“所以，堂东的疤，我想，我们应该去问问。”江宇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