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白塔》狐言先生

17、chapter.17 宣判

　　微风徐徐吹过，鸟儿脆声仿旧此起彼伏地叫着。

　　乔静好缓缓抬走头来，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没事。”

　　莉莉安小心翼翼地帮她捋了捋头发：“你真的可以？”

　　乔静好刚才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轻微地点头。莉莉安紧抿着嘴唇，似乎在考虑着。

　　“真的，相信我。”乔静好执拗地看着莉莉安。

　　此时，陆小锋正懊悔着。

　　他不应该看过去的。

　　如果乔静好因此情绪再次起伏过大怎么办？

　　忽然有人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他霍然回过头来。

　　风吹拂着眼前人额前的发丝，凌乱地在脸上飘拂着。

　　陆小锋愣怔，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眉眼明媚的乔静好。

　　乔静好呼吸得很重。

　　“你……还好吧。”陆小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静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呆呆地瞧着陆小锋。大概过去了一分多钟，她才说：“没事了。”

　　莉莉安过来，见乔静好情绪还算稳定，终于放心：“你还没发病，那真的是太好了。”

　　乔静好低着头：“我听到我爸爸和律师的谈话。律师说建议我亲自出庭，但我爸又担心我，所以我想我克服自己心里那一关。”

　　陆小锋沉吟：“你能出庭是好，只是那天你会见到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乔静好颇有自信地说：“不怕，我可以的。”

　　乔父实在放心不下乔静好，不一会儿就匆匆赶了下来。

　　一到小花园居然看见陆小锋和乔静好面对面地说着话，当下一愣，神色紧张地冲上前去。

　　乔静好见父亲过度紧张，忍不住说：“你不是瞧见我没事吗？”

　　乔父上下打量着女儿，见她脸色红润，情绪安稳，紧张的心才缓缓放松：“吓死爸爸了。”

　　莉莉安笑说：“放心好了，她大概能克服心里的阴影了。”

　　乔父欣喜地抚着女儿的头，说：“是呀，能看到静好不受刺激，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乔静好扬着脸问父亲：“我可以出庭吗？”

　　乔父稍一迟疑。

　　“试试吧。”莉莉安建议着。

　　最后一次开庭了，是宣判庭，乔静好亲自出庭。

　　那天，叶婆婆，陆小锋，莉莉安，顾堂东四个也陪同出庭。

　　陆小锋一开始以为乔静好见到赵旭之后，情况不会太好，然后并没有。

　　赵旭出来时，乔静好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带着一丝的恨意与戾气。

　　乔父见女儿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这时，双方律师也各自登场。乔父请的律师是一个朋友推荐的，一个年轻的男律师，姓宋。

　　赵旭的律师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律师袍，昂首阔步地走进来。

　　陆小锋目光不经意扫了赵旭的律师一眼，顿时木然地呆了呆，惊愕地说：“她不是姚雪吗？”

　　“嗯？姚雪？”莉莉安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看过，“我想起来了，那天车祸男子沈同的妻子吧？”

　　陆小锋目光仍然落在姚雪身上：“是的，我记得她。”

　　莉莉安顺着陆小锋的目光瞧过去，只见她正在整理着手头的东西，等待着法官的到来。

　　莉莉安见了一脸惊讶：“她原来是律师呀。”

　　陆小锋收回视线，感叹了一句：“人生真的是太多巧合啊。”

　　“庭审马上开始了，希望结果是好的吧。”莉莉安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

　　陆小锋瞟了一眼莉莉安，说：“自从来到北门区巷就接连遇到事情，真的是让人猝不及防。”

　　“是呀。真的很累。”莉莉安半眯着眼睛。

　　这场官司是刑事案件，宣判庭开始之后，按着流程走下去。

　　到了举证质证阶段，宋律师将乔父准备的证据逐一例举。然而姚雪却又逐一反驳。

　　其实在这场官司，原告乔静好这边一直是处于劣势，无论是原告的人证与物证都不足以让原告有把握。且时间跨度又大，一些有力的证据只怕早就找不到了。

　　紧接着到了法庭辩论阶段，公诉人发表完公诉词后，双方律师轮流发言。

　　双方一来一回进行辩论，场面一度十分紧张。

　　当被告人及其诉讼代理人答辩时，赵旭将自己的恶行推得干干净净，全推到了已经死的了高磊身上，一再表示，当时自己当时没有参与，只是知道高磊对乔静好所做的事。

　　姚雪在为赵旭的发言作补充及进一步说明时，也尽力地为赵旭脱罪。

　　当时听完，原告方背后听众席一片愤怒，乔父差点就按捺不住地冲上去揍死赵旭了。

　　陆小锋闭了闭眼，无奈地摇头。

　　莉莉安愤然地说：“我就知道赵旭会将罪名推到高磊身上去，高磊已经死无对证了，他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我们根本就没有太多有力的证据去证明赵旭有证，原本说好高磊的家人会作证，后来又反口，现在他们将所有罪名推到死去的高磊身上，高磊家人知道就算知道自己被过河拆桥了，也不能再回头帮我们了，因为如果这样，高磊家人就作了假证，说了谎，自己也洗不干净。”陆小锋说。

　　莉莉安气得咬牙切齿：“看来是输定了。”

　　最后的宣判结果。

　　原告被驳回起诉，被告人被宣判无罪。

　　宣判结果出来之后，乔父的情绪并没有陆小锋想像得那样崩溃狂躁，反而是平静和淡然。

　　倒是乔母情绪高涨，听了宣判结果一直哭诉叫骂着。

　　法院外头的微风徐徐，阳光明媚，天空干净得像水洗一样，蔚蓝澄澈。

　　这样的明媚的日子却让乔静好有种刺入骨肉的痛，当听到宣判结果时，她泪水像断线珍珠一样滴滴砸下。

　　宣判一结束，乔静好就飞奔出来，仿佛法院里头让她呼吸困难。

　　见到乔静好痛苦难耐地跑出去，陆小锋，莉莉安和顾堂东一行人忙追着出去。

　　只见她一个人蹲在法院前的阶梯上捂面哭泣。

　　“你……”顾堂东想开口安慰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陆小锋抱着手臂看着，他知道，现在什么安慰都没用，也许让她一个人好好地安静一会儿会更好。

　　乔父也追了出来，见女儿抽泣着，急忙地说：“别怕，我们可以上诉，继续上诉。”

　　乔静好止住了哭泣，站了起来，咧嘴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上诉，我们赢不了的。”

　　乔父悲恸：“法律明明是维护公平正义的，但它却帮不了我们……让坏人逍遥法外。”

　　顾堂东愤愤不平地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法律维护不了正义？如果今天宣判庭的结果维护的是所谓正义？那么正义又是什么？”

　　熟知事件真相的乔母见赵旭大摇大摆地走出法院，悲恸万分，气得扑上去就抓他的脸，嘴里骂骂咧咧的。

　　叶婆婆与乔母同行出来，没来得及拉住乔母，就见乔母和赵旭扭打起来了。

　　赵旭力气大，一把就推开了乔母。那边一闹起事，陆小锋这边一行人立马就赶过去。

　　“你干吗呀，还打女人呀，你个人渣，干了禽兽的事还不敢认，败类！”莉莉安一上前就怼着赵旭骂了一通。

　　赵旭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胡搅蛮缠的人，有本事就上诉，老子有的是钱，奉陪到底。”

　　“妈的！”莉莉安愤怒到极点，就一抬手就想给赵旭一记耳光，然而这抬手就被陆小锋抓住了：“莉莉安，不要和这种人动手，以他的人品，我们会吃亏的。”

　　莉莉安冷笑一声：“是呀，我可不敢打他，不仅脏了自己的手，还要担心被狗咬，得不偿失。”

　　“操，你个小婊子再说一遍？”赵旭气急败坏。

　　莉莉安潇洒地甩了甩头发，扬眉道：“既然来讨骂，那你求我呀，求得我开心，我或许会再骂你一遍。”

　　陆小锋忍俊不禁，他没想到莉莉安不仅身手了得，连嘴上的骂人功夫也不赖。

　　赵旭气结，又自知和莉莉安骂不过，最后指着莉莉安说：“妈的，不要再让老子遇到你，不然，你他妈的死定了。”

　　莉莉安投射出一道随时奉陪的凛冽目光：“老娘等着。”

　　陆小锋忍不住给莉莉安竖了个拇指。莉莉安本来就生气了，但却见陆小锋还在调侃她，气得踩了他一脚。

　　乔母见赵旭逍遥法外，大摇大摆地走了，哭天抢地地倒在地上，悲愤地捶着胸口。乔父将她拉扯起来，警告着她：“别再闹了！”

　　姚雪带着公文包从法院走出来，见法院门口一堆人在哪儿，就多看了几眼。见是乔静好和哭哭啼啼的乔母，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乔母见姚雪悠然地走过，又扑了上去拉扯着姚雪，骂道：“你这个无良律师，在法庭上为畜生狡辩，助纣为虐，丧心病狂。”

　　姚雪被疯狂的乔母拉扯着，差点就滚下楼梯。乔母一边骂，一边扯着姚雪的头发，扒着她的衣服，仿佛要将对赵旭的所有气都撒在姚雪身上，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乔父，叶婆婆，陆小锋，莉莉安几人都冲上去想将二人分开，然而乔母就好像被激发了潜能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开。果然是为母则刚。

　　乔母凶厉的骂声，姚雪痛苦的惨叫声，乔静好看着听着，心如绞痛，无语凝噎。

　　此刻母亲正在为自己正上演着这一出闹剧……

　　“不要再闹了！”这是乔静好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

　　乔静好这一嗓子吼得众人皆愣。

　　乔父拉开乔母，将她拖到一边去。

　　陆小锋和莉莉安将姚雪拉到另一边去。姚雪被拉扯得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多了几条乔血痕，狼狈得不行。

　　喊完那句话，乔静好仿佛全身虚脱地退了几步，痛苦地咬着下唇，直至下唇渗出血来才松牙。

　　她舌头舔了舔下唇的血，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咧嘴笑了出声。随即笑着抬头看着太阳，任由强烈的阳光刺痛双眼，让她产生目眩的感觉。

　　最后眼睛闭上，整个人倾倒下地。

　　旁边的顾堂东吓得忙扶着倒地的乔静好。此刻乔静好已经晕厥过去了。

　　乔父急得冲上去，抱着女儿就往医院方向跑去。乔母见女儿晕倒，不再发疯，哭着追上去。

　　姚雪看着乔父抱着女儿冲去医院的那个场景，眼底闪过愧疚与不安。

　　莉莉安递了一张纸巾给姚雪：“擦擦吧，你脸上都挂彩了。”

　　姚雪将额前凌乱的刘海拨回脑后，接过纸巾，笑了笑，说：“谢谢。”

　　陆小锋瞧着姚雪，一时间却哑言了。

　　姚雪低着头说：“你们和原告家庭关系很好？”

　　“算朋友吧。”莉莉安淡淡地说。

　　姚雪苍白一笑：“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我有我自己的立场与思考。”

　　“我们没有资格去责怪你什么，乔静好一家才有。再说了，你是律师，你只是在做你的本职工作，你为你的客户服务，天经地义。至于你为什么选择这个客户，我相信，当你选择客户时，你会有你自己的考量与思虑。毕竟都是成年人了。”陆小锋说。

　　姚雪惨笑：“你看得很明白。当客户选择我们时，我们得到了案件的信息和资料，我凭着自己的是非观作出判断，我到底要不要接这个案子？接了这个案子会不会违背我一心要用法律伸张正义的初衷？

　　曾经我用自己的判断推了很多案子，也接了很多案子，我很庆幸自己的选择都是悍卫正义的。”

　　莉莉安忽然问她：“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赵旭？难道在你眼中，他是无罪的？帮他就是悍卫正义？”

　　她垂眸，语气悲凉：“并不是这样……或许可以这样说，有些人是为了钱，有些是为正义，曾经我后者……而今不瞒你们说，我选择了前者。”

　　姚雪说得很坦然。

　　陆小锋沉吟：“是不是为了你丈夫？”

　　车祸重伤，手术，住院费，治疗都是一大笔钱，而且现在人还没出ICU，后续治疗手术更是不敢想象。

　　从前一直为维护正义的姚雪终是被现实打倒，选择了金钱。

　　此刻，姚雪脑海中回荡着赵旭说过的话：“姚律师只要帮我赢了这单官司，我一定给姚律师包一个大红包，以表感谢。”

　　姚雪收回思绪，淡淡地说：“被告人给出了一个很可观的价格，为了我丈夫，我选择了他……”

　　“只可惜，人人只看到了你选择了金钱，却没人去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金钱。”莉莉安道出了事实。

　　姚雪笑笑，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