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白塔》狐言先生

10、chapter.10 探望

　　昨夜的失眠并没有导致第二天的困倦。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莉莉安一早就拉着陆小锋去卫生所换药。

　　回去时，路过的人都在讨论着昨天乔静好的事。现下流传在胡同中的消息各有不同。

　　陆小锋是一路听着这些风言风语回到杂货店的。

　　叶婆婆今早都没有出房间，因为只要她一出来坐着，那些八卦的大妈大婶就借着来买东西的由头来闲聊八卦昨天的事。

　　叶婆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孩子哎。”叶婆婆忽然喊了一声。

　　陆小锋问：“婆婆有什么事吗？”

　　叶婆婆从房间出来，手中拿着手机，开心地说：“刚才刘大爷来电话说，今天不用车子。”
　　“然后呢？您是要去哪儿？”

　　叶婆婆伤感地说：“我想去看看静好。”

　　“去医院？”

　　“对，县城里头的人民医院，静好就在那个医院精神科。那孩子真的是遭罪呀！”叶婆婆感叹着，又开始泪眼婆娑了。

　　莉莉安安慰说：“婆婆放心好了，静好会没事的，既然想去看她，那就去吧。”

　　刘大爷那辆车子是一辆二手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平时刘大爷。用来运货装货的车子。

　　今天不送货，又碰巧叶婆婆要用车，就借了给叶婆婆用。陆小锋拿到车子和车钥匙时，咽了咽口水：“这车没故障的吧？”

　　叶婆婆笑说：“你别瞧这车破旧，内部零件好使着呢。”

　　陆小锋半信半疑。

　　莉莉安调侃他：“小屁孩，你有驾照了吗就开车？”

　　陆小锋抓狂“：“我再强调一遍……”

　　“好，好，好，你二十了，不是小屁孩了。不过……你真的有驾照？”

　　陆小锋白了她一眼。

　　“你的手受伤……可以？”莉莉安再次质疑。

　　“……”

　　那辆五菱宏光是很旧的款式了，而且还是手动档的，陆小锋发动着车子时，整辆车都抖了一下，吓得莉莉安忙检查安全带。

　　陆小锋回头：“婆婆，坐好了，我要开动了。”

　　“走吧走吧。”叶婆婆提着大袋小袋上车，坐定。

　　陆小锋一踩油门，车子带着重重引擎声行驶到水泥道上。从北门区巷胡同出来是一段水泥路，过了这段水泥路才能上省道。

　　“莉莉安，帮我打个导航。”陆小锋摆着方向盘说。

　　坐副驾驶座的莉莉安，嚼着口香糖，正偏着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山石草木。

　　她慢半拍地点开导航：“大概有三十几公里的车程。”

　　“现在才刚上省道。”陆小锋说。

　　这条省道是很多年前修过来的，年久了出现坑坑洼洼都是用沥青和碎石粉去填补的，比不得城市宽阔的柏油公路，加上车子老旧，防震不好，车内颠簸得有些厉害。得亏叶婆婆心脏好，不然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天晴雪霁，阳光明媚。

　　开到一半路程时，莉莉安收回窗外的视线说：“今天天气不错嘛。”

　　“难得的晴天嘛。”陆小锋答。

　　莉莉安忽然拍了一下他：“给你手机我。”

　　“干嘛？”

　　“我手机导航呢，借一下怎么了。”莉莉安伸出手。

　　陆小锋笑着摇头：“喏。”顺手掏出手机。

　　莉莉安靠着坐椅，问：“密码。”

　　“14789。”陆小锋满不在意地说。

　　“你的手机密码随便给别人的吗？”莉莉安忽问。

　　“你又不是别人。”

　　莉莉安目光移向陆小锋，笑意清浅地说：“我不是别人？那是你的谁啊？”

　　陆小锋讪笑：“就是朋友啊！”

　　莉莉安一脸精明：“那是不是你的女性朋友都知道你的手机密码？”

　　“没有，没有。”陆小锋否认。

　　“那我是不是你唯一一个知道你手机密码的女性朋友。”莉莉安得意地扬着脸。

　　“……”

　　莉莉安不再说话，解开陆小锋的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将陆小锋的歌单翻到了底，最后忍不住吐槽：“你的歌单怎么才十来首歌？”

　　“我很少听歌。”陆小锋说。

　　莉莉安撇嘴，随即搜索了几首歌：“不介意外放音乐吧？”

　　陆小锋摇头：“你放吧。”

　　叶婆婆笑说：“你们年轻人就该有点活力，听听歌儿什么的，都是好的。”

　　没人反对，莉莉安就调好音量，播放着音乐。

　　播放着是一首民谣，陆小锋听不出是什么歌，只觉得歌词简洁，旋律优美，演唱者的嗓音很有故事。

　　“我以为，你会喜欢朋克风格，重金属音乐这些类型的呢，没想到喜欢民谣呀。”

　　莉莉安拨弄着散落额着的刘海：“总觉得民谣的声音很纯粹很干净，歌词很有故事，我走了那么多地方，经常能遇到流浪的民谣歌手，我很喜欢和他们说话，很喜欢听他们的故事。”

　　莉莉安语气很是淡然，但陆小锋听完，忍不住看了一眼莉莉安。

　　她的眼神干净清澈，但总让人感觉眼神里藏着一些故事。这很契合陆小锋对莉莉安的第一印象，一个江湖气息很重，有故事的女人。

　　莉莉安轻声哼着手机播放的那首歌，不时还唱出几句：“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海岸，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放的什么歌啊，挺好听的。”陆小锋夸赞。

　　莉莉安语笑嫣然：“《莉莉安》”

　　“嗯？歌名是《莉莉安》？”

　　“嗯……”

　　陆小锋笑着点点头：“有意思。”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县城的地界了，路边的店铺楼房也渐渐多了起来，来往车辆行人也多了。

　　这勉强算得上个十八线小县城，道路规划有红绿灯，两道栽有风景树，县城外围还有几处房地产高楼。

　　中心区域还有两个商业广场，小吃街，中心公园，游乐场这些设备。

　　县城里的人民医院在老城区那边，离中心区有点远了。陆小锋按着导航指路很快就到达医院了。

　　陆小锋在医院大楼前设置的停车位停泊好车子，边解着安全带，边回想着这一路来看到的，说：“没想到，这小县城城市功能还挺齐全嘛。”

　　莉莉安跳下车，伸了个懒腰：“还行吧。”

　　叶婆婆早早就联系了乔母，说要来医院探望。此时乔母正在医院一楼大厅等着。

　　叶婆婆老远就瞧见了乔母，乔母满脸憔容，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也凌乱地随意扎着丸子头。

　　乔母一见叶婆婆急急地赶来，顿时泪眼朦胧：“婆婆，也就只有你记着孩子了。”

　　“快别说了，孩子怎么样了？”叶婆婆急切地想知道乔静好的情况。

　　乔母搀扶着叶婆婆往住院楼去，陆小锋和莉莉安跟在所头，听着乔母和叶婆婆这一路的讲话。

　　“医生已经确诊了静好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和狂躁症，什么癔症人格分裂，说是隐藏的另一个与现实生活中截然不同的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作，也可能随时发作，总之现在不能受半点刺激。”

　　叶婆婆都惊愣了：“孩子怎么会这样啊！”

　　乔母又黯自落泪：“现在只能靠镇定剂稳定她的情绪了。”

　　莉莉安轻声在陆小锋耳畔说：“果然和我们猜的差不多。”

　　陆小锋沉重地点点头。

　　乔母带着叶婆婆他们来到住院部，乔静好住的那间病房门外的走廊。

　　老远就见乔父疲惫不堪地靠在椅子上小憩。叶婆婆借着房门那小块透明的玻璃看着里头，只瞧见乔静好安然地沉睡在病床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母拍了拍丈夫的肩，将丈夫唤醒：“孩子怎样了？”

　　乔父清醒过来：“护士刚来换了点滴，目前还好。”

　　说罢，乔父见叶婆婆来了，神色紧张：“婆婆，静好她是得了病才会那样了，她不是故意虐杀那些动物的。”

　　叶婆婆听得一脸糊涂。

　　乔母忙解释：“叶婆婆不是村长叫来的，她是来探望静好的，是关心孩子。”

　　乔父这才松了一口气，懊恼地说：“你不知道，我以为是村长叫来的……静好那孩子那么善良，又怎么会做虐杀动物那么残忍的事呢。”

　　叶婆婆关切地问：“都是那病引起的吧？”

　　“是呀，医生说，静好精神不大好，发病时常常会做出与现实中自己截然相反的事情。力气，行为和性格都会异于平常。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甚至还会做出自残，残害生命那种极端的行为。”乔父丧着个脸说。

　　陆小锋听得后背一寒，还好发病残杀的是小动物，如果是人命，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医生说那个病，潜藏了好久，有些人一辈子没事，有些人受刺激就发作，静好就是属于受了刺激才发作的。”

　　叶婆婆坐下椅子，叹息：“老乔呀，你闺女这病能好吗？”

　　乔父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听医生的吧，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闺女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乔母听了，神情微微一怔。

　　莉莉安眼神捕捉到乔母的举动，目光微敛地打量着那个女人。

　　乔父狠狠地抓了抓头发：“医生现在都只能靠药物控制，尽量少刺激她，还说要给她做心理疏导，找出根源。”

　　陆小锋点头说：“对呀，再怎么疏导，也要找到问题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

　　乔父抬眼看着说话的陆小锋，正想说什么时，就见有人冲上前，推开陆小锋。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敢来？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说话的顾堂东情绪激动。

　　叶婆婆见顾堂东也在，问：“孩子，你也来了？”

　　顾堂东红了眼睛：“我不放心她。”

　　乔父看着陆小锋，激动问顾堂东：“什么是因他而起的？他干什么了？”

　　顾堂东愤愤地说：“是他，静好一直说害怕见到的人，就是他！”顾堂东指着陆小锋，满目怒意。

　　乔父怒气冲冲地抓住陆小锋的衣襟，将他抵在墙边：“你他妈的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莉莉安忙推开乔父：“你不要冲动，他什么也没做。”

　　乔父松开手，问：“那为什么顾堂东会这么说。”

　　顾堂东瞪着陆小锋：“静好那天和我说，她好怕看到陆小锋，一看到他就想觉得自己不受控制，想去做一些可怕的事。”

　　乔父追问：“为什么会这样说？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顾堂东颓丧地摇头：“我也不知道静好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应该是她很小的时候经历的。”

　　莉莉安目光凛冽地落到乔母，乔母一直紧张地搓着手，额头渗出冷汗。

　　“我觉得，在场有一个人会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莉莉安淡淡地说，嘴角还带着一抹不知意味的笑。

　　陆小锋问：“在场？”他脑海迅速回溯昨天的情景。

　　当乔静好说出：“不要扒她衣服，不要那样对她。”时，乔母几乎哭得崩溃。

　　要么是她知道女儿发生过什么，要么就是凭借女儿说的几句话，幻想出不可描述的东西而痛哭流涕。

　　乔父目光忽然凶戾起来，他瞪着妻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乔母颤颤巍巍地摇头。

　　莉莉安啧了一声：“乔妈妈，你最好想清楚了，到底知不知？那可是你的女儿，她都成那样了，你都不肯说出真相？”

　　乔母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乔父拽着妻子的手，问：“求你说出来，那是咱女儿，你难道真的要害死她吗？”

　　乔母这时哭得崩溃：“我不敢说，我怕你会把我打死！”

　　乔父听了，顿时沉默。

　　在北门区巷胡同，乔父是出了名的冲动鲁莽。当初入狱正是因为冲动做了错事，蹲了局子。

　　“你说吧，我现在只想知道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想再计较你那些事。”乔父爱女心切。

　　乔母纠结了很久，终于痛苦地咬了咬牙：“好，我说，我都说了……”

　　“这事，得从你刚进局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