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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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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囿楼。
高景行独坐危楼,桌子两边各有一杯茶,微凉。
瘸驼老三在楼下忙活着,这处登囿楼早已划到了瘸驼老三的名下,漂泊半生终于有了个安生之所。
单听瘸驼老三的名字,定觉得他是个猥琐丑陋之人,殊不知大错特错.
瘸驼老三是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说是驼背其实只是稍稍有些佝偻,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影响他的整体美观。
深夜,雪飘,孤影人。
石韦披着专属于漳州黑衣教教主的斗篷,站立在风口之中。
他享受风吹,雨打,甚至是雪落满全身的感觉,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疼痛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盯着阁楼中的人,无话,眼神中却是千言万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黑纱巾遮面。
可如今,他已是漳州黑衣教教主,他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风吹过,衣服,头发会乱。
淋了雨,身体,鞋子会湿。
落了雪,肩头,衣领会白。
而他会感风寒,会生病。
“少爷,这雪已经下了快三个时辰了,咱们别等了吧!”小二说道。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瘸驼老三的意思。
可是高景行要等的人,天崩地坼他都要等。
寒光乍现,风雪进屋,茶杯两半,烛火闪烁。
高景行道:“来了?”
乔枝聚雀道:“来了!”
高景行道:“来了也没有好茶招待。”
乔枝聚雀看了看杯子道:“看样子是杯好茶!”
高景行道:“那怎么不尝尝。”
乔枝聚雀道:“没什么好尝的,天下好茶我已尽饮六七八。”
高景行道:“杜宇我保了。”
乔枝聚雀道:“难道高捕快也要插手江湖中事?”
高景行笑了,没来由的笑了:“石韦。”
乔枝聚雀道:“别喊我的名字!”
“我已不是捕快了,我是高景行止!”说着将之前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瞬间也已经碎成了两半。
“高景行这是要与整个漳州黑衣教为敌了?”乔枝聚雀道。
“若是收留杜宇就是要与整个漳州黑衣教为敌,那我就算是吧!”高景行道。
片刻的寂静之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
“少爷,你屋内的烛花要不要剪。”话还未说完小二就推门进来。
这会可真的是进退两难,这小二也是个胆大心细的,竟然走上前剪了剪烛花,又旁若无人地退去。
漆雕府。
“漆雕玉,你说这雪为什么又在下!”王留行道。
漆雕玉裹着毯子在榻上看书,王留行一刻也不得闲,拨弄着炭火。
“你动作小点,别把炭火弄出来......”漆雕玉的话还没说完,红彤彤的炭火就掉了出来,将漆雕玉价值连城的地毯烫了个洞。
“说吧怎么赔!”漆雕玉眯了眯眼睛。
“我回家拿钱赔给你!”王留行道。
“我不差钱,我要一条一模一样的。”漆雕玉道。
“你这毯子宣州城就着一条,我怎么重新买一条!”王留行气道。
“你也知道我这毯子珍贵?”漆雕玉顿了顿,看着他,接着道:“那你还不小心!”
王留行道:“那行吧,你说怎么办!”
漆雕玉拍了拍榻上空着的位置道:“来!过来。”
王留行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氛,说着就要出门回自己的房间。
漆雕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王留行扑到在地。
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一起。
屋外飞雪飘了一夜,屋内的炭火烧了一夜,王留行也在地上躺了一夜,虽然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都不觉得冷。
乔枝聚雀面对着窗户站着道:“你砍伤了我那么多得力少将,我却从没见过你的刀!”
高景行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都是刀痕,挥剑万次,他也受伤了万次,刀练成时,手上已全是伤痕。
用快刀,重要的是手腕的力量,要足够灵巧。
石韦的刀,考力量取胜,重要的是臂膀的力量。
他的刀一次能削掉一只膀子。
高景行的刀每次都能直中要害,取人性命。
瘸驼老三的敲门声出来,有节奏的三声,衙门出事了。
打更的人路过衙门口看到了一位早已被冻僵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州氹山春秋舍的荆棘师父。
荆棘师父的死状与古松师父不同,他是死于刀伤,或者说是被人乱刀砍死的,白骨裸露在外,好好的一个人倒是叫人砍成了一摊烂肉。
究竟是何人?有多大仇多大的怨?
可是人们都知道,自古以来,这样的幽灵不多,但也不少,恰好和漳州黑衣教的人数相同,他们才是江湖之中真正的幽灵。
瘸驼老三并不认为杜宇有什么重要的价值,毕竟,吴楚东南已死,杜宇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高景行却并不这么认为,今晚,他便要来审一审这个杜宇。
杜宇躺在榻上,早就醒了,瞪着眼睛,只是不说话。
瘸驼老三每两个时辰来给他喂水,防止他因为脱水而休克。
高景行道:“折腾成这样你都没死,这命还值个三两银子。”
杜宇不说话,高景行顺着杜宇的衣领往后颈处探,果然找到了一颗丸药。
高景行将那丸药捏在手里,再看了看杜宇的手,不禁笑了,他道:“原是被人废了双手,不然早就下去见你主子了。”
瘸驼老三今晚颇有些意外,高景行向来是个说话缓慢且没有激烈情绪的人,可是刚才,每个字都像是杜宇行心间的刺,
作为一个向来以清高自居的隐人,在高景行眼中不过是吴楚东南阶下一条狗,主人死了,他也无所依附。胆小的鼠辈才会苟活于世,连自杀的丸药都不愿吃。
杜宇说不了话,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像是把眼角睁裂开。
高景行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徒留杜宇一人。
瘸驼老三赶忙跟上。
高景行道:“今晚在房间周围加大人手。”
对于视尊严如命的人,将其尊严摧毁,比杀了他更让他绝望。
张记肉铺。
白修一正在门口张望,等着夜深送肉的张铁生回来。
白修一老远就看见黑衣白裤的张铁生,大雪中光着个膀子。拉着新买的板车,嘴中不断吐着白气,鼻尖两颊冻得通红。
白修一道:“这么冷的天,怎么把外袄脱了。”
张铁生接过白修一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毛巾道:“别提了,今天这猪仔忒难杀了。”
他从板车上取下一堆沾了血的脏衣物道:“我这新袄子上沾的都是血,穿着实在难受,我就给他脱了,谁知走到半路还下雪了。”
白修一接过衣物,拿到后院用水泡上。
张铁生没洗漱一身的怪味,上次在酒楼看见他时,他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白修一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屋,赶着他去洗澡。
张铁生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往榻上去,被子还是热乎的,白修一折腾完脏衣服,裹着寒风进屋,打了个喷嚏。
张铁生见状,忙招呼道:“快来快来,你别给冻感冒了!”
白修一掀了被子就往里钻,过了一会儿大声道:“张铁生,不是告诉你睡觉得穿上衣服吗!”
张铁生挠了挠脑袋道:“我一着急就忘了!明天,明天我一定穿,快睡吧,我困完了都。”
吹了灯没多久,张铁生的鼾声就起来了,他的两条手还横在白修一的脖子上,他的膀子就如同木桩,压得他很紧。
白修一偏过头,看着张铁生,有一种奇怪的滋味涌上心头,但是他说不上来,以前就算是和最亲近的陶洸洋在一处也没有过的感觉。
相较于白修一,陶洸洋就倒霉的多了,这张铁匠表面上和蔼可亲,可是这骨子里却是出了名的严苛。
为了将陶洸洋培养成出名的铸剑师,他的确是下了一番苦工。
张铁匠擦了擦手道:“可使过剑!”
陶洸洋摇了摇头道:“我以前使得是刀!”
张铁匠拿过一旁的烟斗点上:“这不一样!刀是刀,剑是剑!”
“使刀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想杀人就杀人,因为最快!”张铁匠吐了一口烟。
陶洸洋对这番话虽有些异议,但是眼下还是不能忤逆他的想法,否则自己吃饭都没处去了。
“不说了,练吧,我先睡了,明早检查!”张铁匠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宣州城内议论纷纷,说是氹山春秋舍的荆棘师父被人杀了,扔在了衙门口外。
众人赶到时,高景行正等着他们,站在旁边的正是瘸驼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