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民司》则等

13、偷酒

　　回到府上后，沈娴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管家问安毓王的行踪，她要确认下爹爹何时才能兑现带她外出游玩一事！

　　没成想管家没寻到，倒瞧见了正在府上闲逛的绿儿。两人这一碰面，绿儿很是欣喜，兴冲冲走到她面前，福身行了一礼后道:“郡主回府后，第一个碰见的人是绿儿对吗？”

　　绿儿向她耍小女儿性子不是一天两天，沈娴有时心情好便宠着，若心情不好的话，绿儿也能看得出来。这不，沈娴就依着她说道:“是啊，第一个碰着的就是你。”

　　见她脸上那开心模样，甚是惹人怜惜，伸手掐了把她的脸颊，问道:“爹爹可在府上？”

　　绿儿很是喜欢沈娴捏自己的脸，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备受郡主喜爱，受她宠，她才会如此亲昵。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回道:“方才宫里来人称皇后娘娘设宴，王爷进宫赴宴去了，还说郡主不用等他。”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敢情她今日想要找她爹爹时，结果他倒去了宫里，这时间可撞得正正好。

　　没法子，只得问绿儿:“晚膳可备好了？”

　　“郡主要现在用膳吗？”绿儿问着，又补了一句，“等会我去催催厨房，让他们快些准备。”

　　“不急。”沈娴摆了摆手，抬脚打算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想了想又跟绿儿说道:“叫厨房做些开胃的菜，不用太多了，今日我没甚胃口。”

　　“是，郡主。”绿儿应声，默默退下往厨房方向去，去转达沈娴的话。

　　回到房里，沈娴命守在旁边的婢女全部退下，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关上房门后，她坐在书桌前，手上研墨速度加快，取了张纸铺平在面前，毛笔蘸了蘸墨汁，开始在纸上默写。

　　今日她被秋宓二人带去卷宗库整理卷宗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与爹爹口中所说的娘子很是相似的案子。

　　大褚十六年七月十一，淮扬沈氏一族惨遭灭门，花费半月有余查明真凶乃阴阳双煞因钱财痛下杀手，在外流落一小女不知去向，阴阳双煞已斩首示众，牵连亲属放逐边疆，永不得回。

　　这是十七年前的案子，沈娴今年将满十九，多少都能与这案子的信息对得上。安毓王虽从未说过他从哪里将自己接回来的，可看他时不时就要往江南一带游玩，沈娴心里大胆猜测，他应当是去那处回忆与娘亲的点点滴滴。

　　有了这个发现，沈娴对今日在抚民司主殿秋宓二人将自己带走一事也宽了心，若非如此，今日在卷宗库她也不能那么如鱼得水，想翻哪处便能翻哪处。换做是前两天，怕是两只耳朵都要塞满他们俩的问话。

　　坐在书桌边看着手里默写下的这份案子，沈娴心里头有股莫名的情绪，想着若是没有阴阳双煞一事，说不定自己现在就是另一副光景。

　　瞧秋宓那温柔地让人看着就想保护的模样，而自己常年在爹爹的影响下，耍得一手好纨绔，背后不知被多少人笑话。假若娘亲还在，可能自己也会像秋宓那样知书达礼，即便出去，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说自己闲话。

　　如此想来，沈娴对已经死去的阴阳双煞带着浓浓恨意，若不是他们贪财，若不是他们对娘亲一家下了杀手，自己今日何苦以这样的方式来思念娘亲！

　　沈娴气得一拳砸在书桌上泄愤，守在外面的绿儿听着声音吓了一跳，忙问道:“郡主，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绿儿的声音，沈娴才又找回了理智，将自己默写下的案子夹在放在书桌上的中间那本书里后，起身开了房门，看着绿儿问道:“厨房那边还要多久？我饿了。”想到阴阳双煞杀了自己娘亲一家心里头就不舒坦，又因想到死了人记起今日那杀了自己妻子的男人，沈娴心里更加不痛快，如此狠心之人，居然还能留着他过了今晚，于明日午时才行刑！

　　如此这般，明日一定要再劝劝徐隽，看能不能在牢里就将他送走，省得还要等到午时。一想起他那副嘴脸，沈娴现在被气得更加没了胃口。

　　绿儿看着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小声回道:“就快准备好了。”见她两眼瞪着前方，知道她现在多半是生气，究竟是何原因，绿儿也不清楚，遂问道:“郡主，是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动肝火？”

　　没得到准确回复，反倒得了句来自沈娴这未婚女子的忠告，只见沈娴两手抓着绿儿的肩，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绿儿，嫁人时定要擦亮眼睛，不要是个男人就把自己嫁过去！”

　　绿儿头回见到这样的沈娴，有些不解，可还是应着，“是，郡主。”

　　虽她给了答复，可沈娴仍旧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思考片刻又道:“绿儿，日后你要嫁给谁，将他带到我面前来，本郡主替你好好看看，这男人究竟值得不值得！”

　　不明白怎地突然说到自己终身大事上来，绿儿迷糊地回答:“郡主，绿儿嫁人一事，绿儿自己是没法做主的呀。”

　　沈娴一听，她倒是忘了，看着绿儿眼睛接着道:“绿儿，你随我一道进抚民司吧，在抚民司里任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没有用的！”

　　看着沈娴愈发的不对劲，绿儿也不知道她今日在抚民司经历了些什么，面上很是诚恳地说道:“郡主，不是谁都可以去抚民司任职的。”

　　见她如此实诚，沈娴怜爱地掐了掐她的脸，摇了摇头，道:“罢了，此事一时半会也不好说清楚，让厨房上菜吧，再去倒壶我爹的好酒来，要倒四十年陈酿的那坛！”

　　四十年陈酿……那是安毓王最喜欢的一坛，专程放在他的偏房，就是防着沈娴哪天偷喝他的。

　　绿儿有些为难，回道:“郡主，那坛是王爷至爱，不让人随便碰的。”

　　沈娴两手环胸，冷哼道:“那倒要看看是他的酒重要，还是他的宝贝女儿重要了！我带你去倒！”

　　见着沈娴要往前去，绿儿连忙找了候在旁边的婢女，让她去厨房找人上菜，自己才又小跑着跟上沈娴的步子，生怕她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到了王爷住的院子后，管家迎面走来，拱手道:“郡主来此是有何事？”

　　沈娴笑眯眯道:“王管家还能不知道我所为何事而来？”

　　一瞧见她这副模样，王隙便头疼，她来讨酒不是一次两次，安毓王发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她来讨的酒越来越贵重，好几回安毓王知道后大发雷霆，气都是王隙受着，而这郡主只要撒撒娇讨个饶，安毓王又顺了她。

　　反复几次后，哪里还会有半点威严？

　　王隙问着:“郡主这回想要喝什么？”

　　沈娴一本正经道:“要那坛四十年的陈酿，只要给我倒一小壶便可，不用太多。”

　　王隙犯了难，这坛酒是安毓王点了名不让人动得，特别是沈娴。没法子，王隙只得暗示她:“郡主，您也知道那一坛是王爷的心头所好……”

　　“嗯，我知道，但我就是要喝那坛。”沈娴很是坚持，抬脚径直往里走，王隙站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在后面喊着:“郡主，别让属下难办。”

　　沈娴头也不回，抬了抬手回道:“王管家莫要忧心，若爹爹真怪罪下来，你说是我一定要喝，拦不住我就是，爹爹不会加罪于你的。”

　　“郡主！”王隙又喊了一声，可她仍旧没有动静，只得看向跟在后面的绿儿，用眼睛剜了她一道，似是在责怪她为何没有拦住沈娴。被瞪了的绿儿缩了缩脖子，不敢越过王隙走到沈娴身后，生怕再惹得他不悦。

　　沈娴不管身后发生何事，熟门熟路来到安毓王藏酒的偏房，看着王隙，又用手指了指门，道:“王管家，你若快些的话，我还能在爹爹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让他给你涨涨每月的俸禄，若是不配合的话……”沈娴故意不将后果说出来，让他自己随便猜测去。

　　王隙摇头叹气，从怀里拿了钥匙出来开门，沈娴满意地点头，“这样才对，王管家快些帮我倒吧，要四十年陈酿那坛。”

　　“明白的，郡主。”王隙自认自己才不是被沈娴说得诱惑到，他是被郡主威胁了，被迫这样做得！

　　倒酒一事，王隙做了不知多少回，其中流程已经很是熟悉，不过几下就倒好了，旁边没有洒出一滴酒来。看得沈娴啧啧称奇，为他叫好，“不愧是王管家，难怪爹爹如此器重你！”

　　王隙听得这夸赞，看着手上倒得这壶酒，心里头颇为纠结难受，但愿安毓王回来时，不要怪罪于他！

　　递到绿儿手上时，王隙的眼神很是复杂，绿儿接过来都不敢正眼瞧他，生怕他又用他铜铃般的眼睛瞪着自己，看着是让人有些害怕地。

　　沈娴颇满意地点头，转身打算离开时，就见着有一人踱着步子走了进来，那步子很是熟悉——是安毓王！

　　不等沈娴张口，安毓王已经看到绿儿手上的酒壶，“娴儿又来偷酒？”

　　“爹爹说得哪里话，我这是光明正大来倒的。”沈娴说得理直气壮，上前挽着安毓王胳膊，仰头看着他道:“既然爹爹回来了，不如陪娴儿喝两杯？”

　　安毓王一看王隙那复杂的神色，便知道这小丫头又偷自己的好酒喝，现下她给了台阶，自己自然要顺着下，“娴儿盛邀，爹爹哪会拒绝？”

　　“那便去我院里吧。”正好她有不少事情想要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