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民司》则等

1、抚民司

　　“郡主，这些到那儿都用不上的。”
　　“郡主，现在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发吧。”
　　“郡主……”
　　丫头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响，平日里倒不觉得，今日唠唠叨叨个不停，惹得沈娴心里头有些烦躁。
　　“绿儿，你今天是怎的，净说个不停，本郡主的耳朵都快被你说聋了。”沈娴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揉了揉耳朵，又继续往前面走着。
　　跟在后头的绿儿连忙碎步跟上，小声说道：“绿儿知错，求郡主绕过绿儿这次。绿儿心里头担心郡主去了那里会不适应，就多嘴了几句……”
　　沈娴不用看都知道这丫头脸上现在是什么模样，摆了摆手，“行了，本郡主又没有犯什么错，用不着那么提心吊胆的。”
　　这句话明显没有安慰到绿儿，一路到了大门，轿夫已经在外头候着，绿儿伺候她上了轿，正准备开口让轿夫起程时，坐在里头的沈娴说道：“绿儿，你在府里待着吧，不用跟着本郡主。”
　　绿儿那张小脸一下就垮了，小心翼翼回答：“郡主，绿儿听人说这第一日是最最重要的，要有哪里做得不对的话，那些大人心里头会有偏见的。”
　　沈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难道他们还敢把本郡主赶出来不成？”
　　不理外头绿儿的忧心忡忡，沈娴对着前头的轿夫喊道：“走吧，去抚民司。”
　　望着沈娴的轿子悠悠离开，绿儿一直站在外头等到看不见轿身后，才转身回府。
　　没走两步，就有小厮过来领着她往主院方向去。
　　穿过回廊，就看到花园亭子里有一人坐着，手里拈着旁边开得正艳的花，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绿儿站在亭子下面，福了福身，“绿儿见过王爷。”
　　“嗯，免了。”那人松开了手里的花，一双丹凤眼瞧着站在下面的绿儿，“娴儿如何？”
　　绿儿低头答道：“回王爷，郡主已经去往抚民司。”
　　听到这个回答，再瞧了瞧站着的个人，轻笑道：“稀奇，头一遭她出门不把你带上。”
　　绿儿暗自撇撇嘴，又答道：“郡主觉得这是她头回去抚民司，若是带上绿儿去伺候她，就不应该去抚民司了。”
　　亭子里坐着的人伸手摘了朵素淡的花，一瓣一瓣地将花瓣摘下来，一脸若有所思，“娴儿从小就想着要谋个一官半职，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哪里会愿意出差错？你主子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听到这话，绿儿吸了吸鼻子，头埋得更低了些，“王爷教训的是，绿儿还是没有郡主考虑得周全。”
　　手里的花瓣已经全被摘了下来，也不知是何原因，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日后多看着些娴儿，莫让她过于操劳。”
　　绿儿答道：“是，王爷。”
　　见坐在上首的人摆了摆手，绿儿低着头告退，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悄然退下，整个花园里只剩他一人坐在那里。
　　过了许久，不知是对着谁说道，亦或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让她进去，究竟是对是错。”
　　抚民司。
　　候在大门迎接新官的陈酌一眼瞧见正悠悠抬过来的轿子，明显是郡主的规制，今儿会来抚民司的也就只有那位郡主了。
　　陈酌的心一下紧张起来，他从未见过这等人物，更别提接待了。
　　坊间对于这位郡主的传言不少，大多都是不好听的。即便这样，陈酌也没胆子对她不敬，毕竟她能进来，是他顶头的大人同意的。
　　她进抚民司这事儿一传出去，坊间对她的不满就更加多，陈酌想当然地认为郡主自己是知道，而且肯定有不小的压力。
　　想着想着，轿子已经在不远处停下，里头的人自己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只见着她与轿夫说了两句话，轿夫们就抬着轿子继续悠悠往来时的方向返回。与此同时，她已经转身往抚民司大门这儿走来。
　　陈酌上前行礼，“见过乐安郡主，下官陈酌奉徐大人之命，领郡主参观抚民司，告知郡主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沈娴点点头，“陈大人，既然进了抚民司，就哪有什么郡主，直接叫我乐安便是。”
　　对于沈娴如此主动避过郡主名头这事儿，陈酌心里头很是满意。
　　准备领她进去前，陈酌不忘跟门口守卫说道：“稍后还会有两名新官过来，等他们到了，让他们在前院等。”
　　守卫低头回答：“是，陈大人。”
　　陈酌回身朝沈娴伸手摆出‘请’的姿势，“请吧，我先带你走一遍抚民司。”
　　跟着走完一圈抚民司，沈娴已经把人认了个大半，有句话沈娴憋在心里头一直没说出来，就是担心陈酌会想偏。
　　这抚民司……似乎比她家还要小上不少。
　　沈娴脸上尽量不显，跟着到了前院，与已经等了片刻的两位新同僚打了个照面。
　　一位是去年科考的探花，元歧；另一位沈娴与她打过几次照面，丞相之二女，秋宓。
　　不等陈酌介绍，秋宓已经开口，“本来我还以为是道听途说，没想到郡主真的来了。”
　　沈娴一时摸不清楚她想说些什么，只应了句，“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秋宓说道：“抚民司事务繁杂，日后若碰上难缠的事务，郡主与我，可得互帮互助才行。”
　　沈娴只答：“既为同僚，那是自然。”
　　被忽略了的元歧安静站在一旁，等到陈酌拿下话头后，才将他引出来介绍，“这位是去年科考探花，原先是分到吏部，前两个月听说抚民司缺人，自愿分了过来。”
　　如此一说，元歧拱手行礼，“大人言重，无晨愿尽自己一份力，为大褚百姓效劳。”
　　陈酌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有这份心最重要。”
　　到这时，沈娴才好好看了眼元歧，心道：长得一副好皮囊，说得跟那些酸秀才没甚区别。
　　平日里沈娴知道自己没少被京城里那些秀才书生编排，现在，她已经自动把元歧划到了那一类人，原因无他，就他刚刚说得大话，沈娴听着觉得浑身不舒服。
　　没一会，抚民司司长大人徐隽到。
　　沈娴学着秋宓有模有样地福身行礼，跟着一块道：“见过徐大人。”
　　徐隽坐在上首，面上不少倦容，对着陈酌道：“且停，你先去忙，我跟他们三位说说话。”
　　陈酌拱手，“是，徐大人。”
　　待陈酌离开时，徐隽抬手示意，“各自坐吧。”
　　徐隽对着三人一一看去，最后落在沈娴身上，稍稍点头示意，又道：“三位此次进抚民司，来意我已知晓，在抚民司任职与其他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不知你们可清楚？”
　　元歧起身拱手道：“回徐大人，百姓可直接写信检举不当行为给抚民司，且抚民司须有回应并处理。”
　　徐隽点头，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只这一点，就意味着在抚民司任职会更加忙碌，其中还不乏有其他部门处理不了的事务给到抚民司来处理。”说到这儿，徐隽的眼神放在了沈娴身上，“乐安郡主……还有二位，希望你们进抚民司后，能真的如当时我所知道的你们进来抚民司的意愿那般，这样我也好向皇上交差。”
　　对于徐隽刚刚那想说又咽回去的话，沈娴也猜不准到底是打算说什么，只道：“徐大人，我说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另外，既然我进了抚民司，也不会用郡主身份，直接叫我乐安便是。”
　　徐隽点头，“抚民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为了让百姓觉得更加亲近，平日里除了有其他部门人在，其余时候逢人喊名讳便是，包括我。”
　　三人只颔首，没有真的叫他名讳。
　　徐隽见状，也不奇怪，起身道：“这最基本的我已经跟你们说了，接下来就先去换上官服，开始处理事务吧，还有些规矩，等下教你们如何处理事务时，再一并告知。”
　　领着人准备往后院去拿官服时，有人小跑了过来，“清逸，有个妇人声称一定要见你，我们问她所为何事，她只说要见你，别的话都不肯说。我们瞧她身上有伤，觉着不能拖下去，就来请你去一趟。”
　　徐隽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她人现在哪里？伤得可严重？”
　　来人还喘着粗气，“在正殿呢，脸上好几处淤青，手上看着也有抓痕。”
　　徐隽闻言知道拖不得，拍了拍他肩膀吩咐道：“康裕，你带他们三人去把官服换上，再跟他们说下规矩，就带到正殿来。”
　　刘横可劲儿点头，“知道了，清逸你快去吧。”
　　徐隽交代完毕后，也顾不上君子风范，小跑着往正殿方向赶去。
　　到这会，刘横算是缓了过来，对着他们三人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后院。”
　　路上，沈娴好奇问道：“刚刚你说得那妇人，她是被谁打了吗？”
　　说到这里，刘横长叹声气，“依我多年处理事务经验来看，多半是被她夫君打了，这会来抚民司，约莫是想和离呢。”
　　元歧头回碰上这种家长里短，有些好奇，“夫妻和离这事儿，也要来抚民司？”
　　大褚民风开放，距离第一次公布夫妻和离由朝廷管辖一事，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从那之后，女人逐渐走出家门，可以念书习字，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走出这第一步的人，是当今太后，当年她与先帝微服出访，看到了不少惨象，见到了不少可怜女人，在她的努力说服下，才有了先帝的那道圣旨，准许夫妻在朝廷官员监督下和离。
　　随之而来的就是因那道圣旨而出现的一系列反应，先帝的圣旨不可能收回，管理这类事务的部门接二连三兼任，又逐渐推脱，直到当今圣上登基后成立‘抚民司’，负责收集处理百姓信息，力求公平公正，这才少了一些怨声载道。
　　刘横摇头，“和离事小，那妇人身上的伤事大，你们是没有瞧见，她刚刚在正殿哭得有多委屈。以后啊，这类事情你们可就见得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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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挖个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