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驰的少年》贾岱澜

3、第三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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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阳涛做完手术在医院里躺了三天，铁明才提着果篮过来看他。

　　这天恰巧是周五，铁明背着书包晃晃悠悠，找进病房的时候，张阳涛正和隔壁床的大爷们三缺一斗地主，另外一边手上还吊着水。

　　他抬眼看到铁明大包小包来了，特地在床脚腾出一片给他坐。

　　“小铁明来啦！坐吧！”张阳涛殷勤喊道：“来！我看看给我带了什么好玩意儿。”

　　铁明拿出烤土豆，炸串，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

　　隔壁的大爷看见铁明吃饭的样子，直夸他虎头虎脑，长得可爱。

　　铁明乐乐呵呵，笑了半天。

　　“你没事儿吧？”铁明这才想起来询问张阳涛的情况。

　　“就是普通的阑尾炎，割完了就好了！”张阳涛懒洋洋的躺着，掀开衣服，指着自己肚子上的伤口给他看。

　　铁明打了个寒战，让他赶紧穿上衣服，皮开肉绽的，他想想就感到害怕。

　　“你这什么时候能出院？”铁明从病床上挪到了一边的板凳上问。

　　“不知道呢！伤口长得好，下个星期就成！”张阳涛枕着手安慰铁民：“也是，我不陪着你，你也没个人陪你吃饭，确实孤单了点！等着你涛哥我，重整旗鼓！”

　　张阳涛挥斥方遒的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儿，你慢慢养，养好了再回学校也不迟。”铁明还在不停的吃吃吃吃。

　　“行了行了，你可收敛着点儿吧！”张阳涛看着铁明肆无忌惮的吃，自己也馋，但是他又吃不了，口水直往下流。
　　“你爸跟我说了，他晚点儿来，在家给你准备东西。让我在这陪你说说话。”铁明指了指床头：“给我抽张纸巾，我这手上沾了辣油了。”

　　“艹！”张阳涛抽了几张，攒成一团扔给了他：“你丫到这儿是让我来伺候你的？”

　　张阳涛问：“你不回家吗？”铁明又在吸溜吸溜的吃赤豆糊粥：“你忘啦？我家就在这附近，走回家只要十分钟。”

　　“我靠，那你丫也太幸福了吧！”张阳涛羡慕道。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速之客来访——李双强。

　　张阳涛本来笑盈盈的，正要起身感谢老李头儿的探望。

　　还没等起来，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夏君亭。他提着鲜花水果，满脸写着不情愿，嘴角还有淤青。

　　张阳涛也不笑了，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躺在床上，表情就跟生了怨气的小媳妇。

　　就是这个人害得他躺在病床上，肚子上破了个洞，开了个口。

　　李双强不是无缘无故来的，他是来求证那天广播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铁明忙站起来，把唯一的椅子让给了李双强。张阳涛的一肚子苦水正准备往外倒，他微微颤抖的眼皮，正准备酝酿情绪，抬眼看到的却是夏君亭阴冷的眼神，也不顾手上的留置针，竖起来中指。他用鼻子冷哼了一口气，毫不示弱。

　　“张阳涛，说说吧，你那天在广播室到底干了什么？”李双强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撑在桌子上。

　　铁明自打刚刚看到夏君亭之后的眼神就不对了，他好像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忘记把夏君亭嘱咐他的事情跟张阳涛说了。

　　大约三个小时前，夏君亭从五楼找到了二楼，把铁明堵在了教室门口，气喘吁吁。

　　铁明不认识眼前这个男的，皱着眉头问他：“你找谁？”

　　夏君亭问：“你放学是不是要去医院找张阳涛？”

　　铁明瞬间警觉起来，他往后退了半步，小心的问道：“你干什么？我靠，不会就是你打的涛哥吧！你还敢来找我，怎么？像跟踪我到医院，找涛哥报仇，你特么真的，胆子太大了，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找过来，你就不怕李双强？不是我说，涛哥到底把你怎么了，你下得去那么重的手，把他都打住院了......”

　　夏君亭乘着课下十分钟找过来，听铁明说了两分半钟的废话，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能不能别说了，听我说。”

　　铁明顺势靠在门框上：“行，你说吧，我看你能说出什么鬼话。”

　　夏君亭长舒了一口气：“待会放学，你先去医院找到张阳涛，告诉他，李双强要去问我们有没有在广播室里打架，你就让他说没有，听到了没有。”

　　铁明道：“凭什么？”夏君亭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钱包。铁明一眼就认出来了，惊讶道：“怎么在你这儿？”

　　夏君亭缓缓道：“要是不按照我说的，我就跟李双强说他前一天晚上爬墙出去网吧打游戏。”

　　铁明忙笑，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慌张：“那是涛哥跟你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不去说。”

　　夏君亭抬起手，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说张阳涛爬墙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望风呢？”铁明僵住身体，哑口无言，只能答应，不善于狡辩的他只能回复一句：“奸诈！”

　　张阳涛丝毫没有看到铁明脸上难看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就差声泪俱下的控诉夏君亭对自己的殴打。

　　张阳涛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克制，生生止住了眼角的泪水。

　　李双强听得很认真，他的目标就是要在学校了消除这种不公平，哪怕他眼前的是个差生，是个混混，他都要维护校园公平，坚决不让任何一起“校园霸凌”出现。

　　夏君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受不了张阳涛对他莫须有的控诉，自始至终，他结结实实打到张阳涛身上的只有一拳，而且还不是肚子，准确的来说是下腹部，那里没什么重要脏器。

　　“别说了！”夏君亭怒道。

　　张阳涛擤了擤鼻涕，靠在床头，虚咳了两声，他倒要看看夏君亭还有什么好说的。夏君亭从书包里掏出钱包甩到了张阳涛的胸口。

　　张阳涛一见这钱包，什么都明白了，还没等张口，夏君亭道：“我捡到你的钱包，喊你去广播站认领。”李双强转过来问他：“你在哪捡到的？”

　　夏君亭扯了扯嘴角，缓慢笑道：“网吧，而且是在凌晨的四点半。还给他之后，我戳穿了他去网吧上网，他以此威胁，对我拳脚相向，我出于正当防卫，才动的手。”

　　铁明急忙道：“不是不是，这里面觉得有误会。”

　　李双强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叹了口气之后，轻轻的把手搭在张阳涛的肩膀上说了句：“等处分吧！”

　　他又绕到夏君亭身后缓慢道：“你也是！”

　　最后李双强望着铁明说：“三千字检讨，星期一交到我办公桌上。”

　　张阳涛忙起身去追，刚一起身，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他鬼哭狼嚎，他重新躺回到自己床上。

　　夏君亭把花扔到了床上，抬腿就准备走，铁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都来看了，你不道个歉？好歹是你打的我们涛哥。”

　　夏君亭扯下铁明的手道：“我说了很多遍了，他这个伤不是我打的，他这是阑尾炎，和我什么关系。”张阳涛锤了一下床板道：“我就弄不明白了，我特么是跟你有仇吗？你打我干什么？我就再问你一遍，你打我干什么？”

　　夏君亭又强调了一遍：“就是看你不爽！”

　　张阳涛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说不说实话？”夏君亭保持缄默。

　　“行，你等着，等我出院再找你算账！”张阳涛撂了一句狠话。

　　夏君亭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医院的门口聚集了一小拨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正大摇大摆的往里面走。领头的人正是张阳涛的赵哥——赵其乐。

　　他们也是乘着周五过来探病。他们把校服脱下来，有的扎在自己腰上，有的甩在肩膀上，更有甚者顶在脑门上。

　　反正就是没有一个好好穿在身上。

　　书包就更别提了，什么样子的都有。

　　“赵哥，咱们去哪个病房找他呀！”这句话倒是提醒赵其乐，他来之前没仔细问。

　　他们一群十来个人攒在一起，正商量要去哪找张阳涛，远远地，有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艹，那个人是不是老李头儿？”此话一出，众人皆诧异。顺着他手指的目光望过去，可不就是老李头儿嘛！

　　“快把衣服穿好！”众人手忙脚乱，赶忙把衣服穿好，书包正经背上。

　　没有校服的，就正衣冠，理仪表，迈着坚定的步伐往李双强出来的那栋楼走。

　　李双强拿出烟，正背着风找打火机，被一声“老师好！”吓到差点当场中风。

　　“吓死我了！”李双强叼着烟望着眼前的这一小拨人。“来这儿干嘛来了？”李双强微微后仰，伸手把烟拿了下来：“你们谁带打火机了？借个火。”

　　这种操作，赵其乐是最熟悉的，属于“钓鱼执法”。

　　钓上一条是一条，这是老李头儿的惯用伎俩。

　　哪怕现在赵其乐就有一盒烟以及一个打火机在兜里，他也绝对不会出声。

　　大家都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趣的举起手：“老师！我有！”然后凑到李双强身边，点燃了打火机，凑上去帮他点烟。

　　赵其乐心里笑道：“妈的，傻比。”

　　李双强虽然年近半百，力气却不小，攥住那人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探到他的校服兜里，摸到了已经抽了只剩半盒的烟。

　　他顺带捎把打火机和香烟一齐没收了。“一千字检讨，周一交到我办公室，不然请家长！”

　　临走前，他还不忘转过身对赵其乐说：“周末去吧头发剃了，周一检查。”

　　刚刚被收了烟的那个精神小伙还没从这一顿操作中回过神，手还悬在半空，呆愣愣的站在边上。

　　“走吧，羊羽！我们都被收过，不止你一个，下次就好了！”过来人赵其乐语重心长的叮嘱他。

　　“可我不是你们一中的呀！”羊羽两手一摊，心想说这什么运气，倒霉催的。

　　众人吵吵闹闹涌进了住院部大楼，又挤进了本就不大的病房。刚刚一窝蜂进来的时候，把隔壁床的大爷吓得不轻。

　　“赵哥？你们怎么来了？”张阳涛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又问道：“我颜哥呢？”赵其乐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兜子苹果，放在床头。

　　“我不知道！我代替我爷爷来的，我买完烟就剩这点钱了，你将就着吃吧。”他爷爷给了他五十块钱，他买苹果用了十块钱，四十都让他给吃了回扣了。

　　真特么黑！

　　赵其乐拿起一个苹果，在身上蹭了蹭，就往嘴里送，“咔嚓”一声，没想到还挺脆。“你恢复的还挺快的！”赵其乐看了张阳涛一眼疑惑道：“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重伤啊？”

　　“重伤？”这回轮到张阳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啊，你不知道，学校都传开了，说你被人打成重伤住院了！”有人说道。

　　“我艹！”张阳涛叹道：“真尼玛绝了，不仅把我送进医院，还顺带败坏了我的名声，一箭双雕。”赵其乐一听这话忙问道：“是谁打的你？用不用我们去！”

　　赵其乐说出这话是不经过大脑的。

　　“不用了，你身上还背着一个处分呢！”张阳涛提醒道。

　　“哼哼，老李头儿替我消了，上个星期我们篮球队拿了市里的第一名，他一高兴就大赦天下了！”赵其乐得意的不行。

　　小小的病房里面一下子聚集了十几个人，很难不引人注意。护士长插兜走了进来：“这里是病房，你们说话小声一点行不行，这里都是老人。”她转身望着张阳涛道：“你刚刚拉铃干什么？”

　　张阳涛掀开自己衣服一角，指着上面的伤口道：“我这伤口有点儿疼，能打开看看吗？”护士长探头过去：“你等着，我去给你喊医生！”

　　“你们啊，也都赶紧走吧，就一个阑尾炎有必要这么看吗？到我这来干什么来了，秋游来啦！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待会儿医生要查房了。”护士长盯着这群小孩，直到他们离开了病房。

　　这十几个人里面，张阳涛真正熟悉的并不多，为什么都挤过来看他，估计是中二病犯了。

　　赵其乐临走前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风里雨里，我们花街等你。”

　　众人刚走，就来了一位实习医生，他掀开张阳涛肚子上的纱布，仔细看了看，没说什么，出去了，喊来了自己的主管医生。

　　医生研究了半天，也不敢断言这是什么情况，喊来了自己的同事，两个人头碰头，拿着棉签看了半天，也没什么结论，他们要去喊科主任。

　　这一顿操作，吓得铁明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科主任举起老花镜，看了一眼就说：“手术线过敏了。要推到手术室重新缝。”张阳涛一听这话脸都绿了，麻醉针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浑身发抖。

　　“现在就去吧！把外面的这个线，换成可缝合线。”主治医生是个女医生，看到张阳涛因为紧张，眼睛都红了，拍了拍他的头说：“这是我们的老主任，技术很高的，不用担心，待会等你家人来签字。”

　　张阳涛差点当场气厥过去。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加上刚刚起身跟夏君亭对峙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现在是流脓又流血。

　　铁明探头看了一眼伤口，差点把刚刚吃的那点儿垃圾食品全吐出来。

　　张阳涛的伤口黏黏糊糊出血，跟赤豆糊桂花粥一个颜色。

　　呕哕~

　　果然，只要他一碰到夏君亭就准没好事！张阳涛愤慨不已，锤了下桌子。

　　夏君亭回到家，坐在桌子前面发呆。

　　他在复盘整个事情的经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自己太点儿背了。

　　夏君亭抬起脚，右脚的脚心有一个疤，伤口当时很深。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但是当时他的窘迫，仍然历历在目。

　　张阳涛因此多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吃尽了苦头，每天的换药上药，消炎镇痛，每天都要疼上一两个小时。

　　回家的时候，人也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