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样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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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韦川和张文波回来之后，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新洲的事情也不接手，前三天，大家还只当这两人在恢复身体，等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两人依旧窝在家里不出门，事务一概不管，军营里也不去，这下子，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了。这两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对于这两人动态关注得紧的，除了丁翼之外，就是刘家人了，其他人虽然说关注，但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情。
丁翼已经私底下见过儿子和女婿一面，见他俩无恙，也就放宽了心，只要人回来了，想要休息个几个月，又有什么不可以？
然而，有一件事，让丁翼百思不得其解。
“海水寒冷，你们现在虽然看着无碍，但还是需要找个老大夫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丁翼想要给儿子、女婿、女儿找大夫好好看看的提议，被他们一致地否了。
“讳疾忌医可不行啊！”
丁翼好说歹说，三人都不同意让大夫上门，再一说下去，三个就都说累了，要闭门休息。
无奈，丁翼只得找了大夫，开了一些不会出错的补身体的汤剂送去给他们喝下。
丁翼好歹还能见到他们一面两面，而一直想要见见丁韦川和张文波的刘兵彦，却怎么都见不上他们的面。
刘兵彦只能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继续给他们送去昂贵的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
丁韦川是第一个在新洲露面的，他这一露面，就有了大动作，扬言要建一支海上雄狮舰队。
新洲其他看热闹的人，听闻丁韦川要重振海上雄风，只当他是在海上栽了跟头，打定主意要在海上爬起来。
但丁韦川派船队出海的事情一传开来，听在张文波和丁香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丁韦川是要出海去找让他们身体发生变化的那个紫色果实！
对于弟弟和父亲的举动，丁香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张文波首先就坐不住了。
可无论张文波如何着急上火，他也没法像丁韦川那样，手里本就有一支船队可供他出海搜寻紫色果实。
张文波后悔极了，当初他怎么就没有提前给自己养一支船队！要是可以回到一年前，他真想给当初那个担心船队投入太多，会入不敷出的自己来上一拳。
张文波再后悔也没用了，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丁韦川随船出海。
刘兵彦一直在等丁韦川几个人的动静，等啊等啊，没想到却等来了丁韦川出海的消息。
“丁韦川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刘兵彦气得掀翻了桌子。
丁韦川出海的消息，周亮同样是第一时间知道了，他在知道谢九辛让他们吃下来地狱果实之后，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得知丁韦川出海，谢九辛依旧悠闲地拿出他的茶壶在院子里煮水泡茶。
第二天，谢九辛照样冲茶。
第三天、第四天……
半个月过去了，谢九辛依旧出现在院子里冲茶。
周亮站在廊下看着谢九辛煮茶的身影，不慌不忙，跟平常一样闲适。看来他是真的不担心丁韦川出海会发现大衍部洲？
谢九辛冲煮茶的手法十分费时，先得取出一块茶饼，放在火上仔细烘焙干燥，之后再将茶饼撬开放进研磨中，细细磨碎，颗粒大小也很有讲究，研磨后的茶粉再倒进茶碗并冲入沸水，用茶筅充分搅动碗中茶水，使其产生沫沫，一碗茶饮就完成了。
冲茶时，谢九辛从不假手于人，每一步都自己完成。
“茶好了，过来喝杯？”谢九辛冲周亮说道。
周亮走过去，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茶碗往谢九辛面前一送，示意要再来一杯。
谢九辛眼睛都没抬，又给他冲了一杯。
周亮一仰头，一杯茶又见了底，茶碗接着又递到谢九辛面前去。
“你心里有火，拿我冲的茶撒什么气？”
谢九辛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给周亮递过去了一杯茶。
周亮将茶碗拿在手里转了转，他这回没有仰头喝下整杯茶，反倒是沿着茶碗边小口小口的吸着茶汤。
“你似乎心情还不错？”周亮说道。
“哦？你何时还看出过我心情不好过？”谢九辛回他。
谢九辛这样说，周亮还真拿不准了。
同谢九辛相处了这么久，周亮依旧觉得这个人难懂。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谢九辛似乎一并全给掐去了，只余下平静从容。
老狐狸的心思，难猜啊。
“你慢慢喝，我出去一下。”周亮说道。
“去吧。”
周亮往外抬的脚顿了一下，去吧，就这轻飘飘的一句，不好奇也不多问一句，反倒显得他那句试探的话有些多余了，谢九辛这老狐狸气定神闲的功夫，他还只学了个皮毛啊。
周亮出了家门，径直往丁家走去。距离丁韦川出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今天早上，丁韦川的船依旧靠岸了，周亮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才没忍住要去谢九辛面前试探试探。
不过眼下，周亮最想要见到的还是丁韦川，他想要知道丁韦川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
周亮已经做好了被丁韦川拒绝的打算，没想到他人刚一到丁家，紧接着就被大桥给请了进去。
“周大人来得正好，您要是不来，小的我还正准备上门请您过来呢！”大桥乐呵呵地招呼他往里走，十分热情，“您和少爷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想必有很多话要讲，少爷在书房呢。”
瞧见大桥这热情又急匆匆的模样，周亮有些疑惑，大桥在丁韦川身边伺候的时间久了，对丁韦川的性情摸得有七八分准，眼下他这么着急，想必是丁韦川着急见他，可丁韦川这刚出海回来，着急见他是何原因？
周亮猜不透，只能跟着大桥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看到书房里除了有丁韦川在，还站着张文波。
“周亮，你可算来了！”丁韦川站起来拉周亮去坐下。“我之前一直闭门不见客，是不是让你担心了？今天我就让你仔仔细细看个明白。”
丁韦川站在周亮面前转了一圈，“我丁韦川，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周亮跟着点了点头，“瞧着精神头也不错。”
“那精神头肯定得好啊，都休息这么长时间了。”丁韦川指着旁边的张文波，说道：“不过，我瞧着是不是比姐夫看起来精神头更好？你看我姐夫，在家闷着，脸都闷黑了。”
周亮去瞧丁张文波，在一旁黑着脸抱拳坐着，看他脸色这么臭，应该不是在家里闷出来的，只怕是现在被丁韦川气的。
“大川，我跟你在这谈要紧事呢，你把周亮找来，这是不想谈的意思？”张文波这话是对着丁韦川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周亮，希望周亮能识时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主动离开书房，让他和丁韦川能继续谈话。
丁韦川怕周亮就这么走了，立马拉住了他，说道：“姐夫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姐夫，我怎么会不想谈呢？即便你同我姐现在闹矛盾，万一哪天你们是吧……那我这么多年叫你姐夫也不是白叫的啊。”
“行，你不把我当外人，也不把周亮当外人，那我想要跟你借半支船队，你怎么就不答应呢？”张文波同样将周亮拉进谈话里，“周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姐夫，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这还是姻亲兄弟，你这随随便便就要跟我借我半支船队，别说我了，就我父亲在这里，他这也答应不下来啊。”丁韦川发牢骚抱怨道。
“我出资金与你船队合伙，你不愿意，我直接跟你借半支船队，你也不愿意，说来说去，这海上的生意，你就是想要自己独占一头了？”张文波问道。
“海上风险大，船队的兄弟们冒着大风险在海上飘，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生意我怎么敢一个人独吞。”
张文波冷哼一声，“你连船队兄弟都考虑好了，就我这个姐夫不愿意考虑进去，你这个大善人当的，只顾外家不顾自家人了。”
周亮对丁韦川着急找他来大概有了推断，敢情是丁韦川不想同张文波继续纠缠下去，要把他这个“毫不知情的第三者”拉进来，堵张文波说话的嘴呢，有他在这，张文波就有了顾忌，万万不敢将他们要开船出海的真正用意说出来。
这两人，对于海上的种种情况，只敢用“海上生意”来概括。
此刻，在丁韦川和张文波的眼里，他俩是刚获得身体改造的“不死者”，而周亮则是和万千大众别无二致的“有死者”，他们“不死者”的秘密，万万不敢在“有死者”的面前说破。
周亮突然好奇这两人到底知道多少了。
“大川，怎么想起来做海上的生意了？我好像记得当初丁家买船队，是为了海防用的吧？”周亮出口问道。
周亮提出的疑问也会是其他人要提出的疑问，在出海之前，丁韦川已经事先想好了答案，现在，听到周亮这样子，丁韦川直接将脑海里排练过的回答说了出来。
“船队还是为了海防预备的，但养船队要白花花的银子啊，朝廷内乱这么多年，南方这条对外航线几乎是费了，可这条线上光是走一趟，就能赚回一船队的银子，就靠这海上生意养海防船队了。”
丁韦川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啊，南方航线这么赚钱的路子，不少人盯着呢，手里没点真功夫的，都不敢打这条航线的主意，说不准啊，哪天就被同行给截了船丢海里喂鱼了，我一手抓海防，一手抓海上生意，这才是稳中求进啊。”
丁韦川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可以瞒过所有不知道真相的人。
但对于知道真相的人来说，这个理由一眼就可以识破。
对于会生老病死的大衍朝廷的人来说，没有比长生不老更值得做的生意。
无论是增加手里木仓杆子的海防船队，还是南下捞金的暴富船队，都不如长生不老。
听到丁韦川这回答，周亮面不改色，张文波直接不给面子地轻嘁了一声。
“大川想得长远又周到啊。”周亮很有感触地说道：“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都要忘记当初刚认识你的模样了，那会和现在比，就是个毛头小子啊。”
“周亮，你怎么也提我以前！”丁韦川自觉当初没开窍的自己傻不愣登的，最不爱听的就是有人跟他提起当初的他如何如何，可偏偏现在提起的人是周亮，他就不跟他计较了。
“我不跟你聊从前，只怕我接下来同你说起来的你也不喜欢。”周亮如此说道。
“那怎么会？我们是好兄弟，我不过同你玩笑几句，你还当真了不成？我们俩什么关系？有什么话不能说！”
丁韦川已经预料到了，周亮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早给自己落海的事情安排好了一套说辞，没有人问的话，他这套说辞还没法宣扬出去呢。
“那我真说了？”周亮不放心的再次问道。
“说吧说吧，我算是知道了，当初你被人追着问在海上的故事是怎样一番滋味了。”丁韦川说道。
丁韦川这话一说出口，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但很快就被他忽略了，他沉浸在说出自己准备好的台词表演当中，他只想赶快将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宣之于口。
这是丁韦川离最早发现真相最近的一步。只要他此刻细细思量，再发挥一点想象力，将周亮落海与他落海一事关联起来，就能堪破之后被瞒得团团转的局面。
可惜，这一丝丝不对劲，被丁韦川忽略了。
而在场的张文波呢，正在为无法抢过来一丝一毫船队的使用权而怒火丛生，他岂会不知道接下来的台词都是丁韦川准备好的台词？这样的台词他也准备了一肚子！他自然没心情去听周亮和丁韦川说了什么，只愤慨地坐在一旁，只希望这两人赶紧说完废话，他好接着同丁韦川聊要事。
“你们当初在船上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落海了？”周亮问道，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真的好奇，谢九辛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让三个人落海，谢九辛一定是在其中做了什么才是。
“唉。”丁韦川叹了一口气，“说起这个，都是家丑，当时姐姐和姐夫在吵架，我看不下去过去帮了一把手，谁知道船上太滑，我们互相推搡，说来好笑，我和姐夫两个人脚底一滑，就往下掉，姐姐一看我俩态势不对，赶过来拉扯我俩，她那副身子骨哪里拉得动我们两个大男人，这不，三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周亮听着丁韦川的转述，直觉有什么地方是丁韦川不知道的，或者是丁韦川对他隐瞒了他什么？
“那这么说来，是因为意外落海的？这可真的无妄之灾啊。因为这个意外，你们三个可遭罪了。”周亮说道。
“可不是啊。”丁韦川紧接着说出他下面准备好的台词，“在海上那三个月我们可是受罪了，要不是我们飘到了一个海岛上面，只怕是要真的葬身海底捞。”
“还是福大命大，三个人都平安回来了。”周亮说道。看来他是无法在丁韦川这里得知三人在海上的具体情况了。“一般人要是在海上遇难，哪里还敢出海，只怕恨不得终身不见海，还是你足够有勇气，还想着打造南海雄狮船队，难得啊。”
“哪里哪里！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嘛。”
“你们在海岛上待了三个月，海上湿气重，吃食也不多，能扛下来就很难了，回到新洲之后，还是要让大夫好好检查一下身体，要好生保养，现在仗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等到老了可就遭罪了。”周亮又说道。
“没事——”丁韦川发觉自己否认得太快，又赶紧用他想好的台词补上，“回来之后，调养身体的补药可没少吃，周亮，你看看我，是不是看着和之前一样壮了？”
周亮仔细盯着丁韦川看，可不仅仅是同之前一样壮，是同之前一样一丝一毫都没改变。周亮默默将这话藏进心里，面上也不表露，不能让书房里的人看出来。
“在海上三个月你肯定瘦了不少，如今恢复到以前的模样，看得出来丁大人没少在你身上花功夫啊。”周亮说道。
“那是，谁叫我有个宠我的好爹呢。”
“不过啊，你也不能仗着丁大人宠你，身体刚一恢复就又出海吧？远航又颠簸又累，你这出次海，再将丁大人给你养回来的肉给瘦下去了，可不得叫人心疼？”
丁韦川脸色一凝，周亮这话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出海是个辛苦活，他要是次次跟着出海，每次外貌却一点变化都没有，次数一多了，肯定惹人怀疑。
“你说得也是，海上生意再重要，也得顾念家里人挂念的心啊。”
“对了，海上什么生意好做？我这家里多了好几张吃饭的嘴，手里的余钱也快花完了，要是有赚点小钱的路子，大川你能不能——”周亮试探着说道。
“那没问题啊，别人想通过我的路子赚钱不一定，你肯定行，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丁韦川保证道。
“大川，你愿意带我，我也不矫情，出海这活辛苦归辛苦，但你用得着我的时候，只管叫我，别说出一趟海，就是出去个十次八次的，我也没问题。”周亮也保证道。
听到周亮愿意跟随船队出海“赚钱”，丁韦川脸色差点没绷住，他派出去的船，可不是能让人跟着船队一起出海的活计。
“周亮，我可还记得你当初病恹恹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我可不敢让你跟船出海，你放心，让你赚小钱的路子，还不至于让你跟着出海受罪。”丁韦川说道。
“那我多过意不去。”
书房里的谈话还在继续，从张文波找来丁家，拉丁韦川去了书房开始，丁香就站在书房外面偷听，周亮来了之后，丁香也没有离开，刚刚他们几人在书房里的谈话，她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可听着听着，丁香却琢磨出不对来，这个周亮，话里话外怎么都像是在试探一样？
“我的傻弟弟和傻丈夫还当着你的面左瞒右瞒，却没想到，原来你才是那个知道得最多的人。”
不怪丁香熟悉周亮这些话，因为她在前阵子几人落海的三个月里，将这些话变着花样，旁敲侧击地同样问过他俩，她几乎可以确定，大川和张文波对于他们三人落海一事，只当做是个追加了惊喜的意外，他俩并没有发现船上乌梦做的手脚，更不用说去猜想后面吃下那个紫色果实会同乌梦会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有意思了。
丁香想到。
丁香只当和乌梦是一伙的人只有谢九辛，现在看来，周亮跟他们也是一起的啊。
周亮、谢九辛、乌梦。
丁香默默地在心里念这三个名字。
哦，还有两个小鬼头，全锦、伍文，丁香又补上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小鬼头在当中起了什么作用？
全锦，可一直是他们丁家的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会让她作出背离丁家的决定呢？
全锦是背信弃义的背主奴才？还是芳心暗许为男人背主的糊涂女人？
丁香推翻了上面两个猜测，从眼下这情况看来，也许都不是啊，全锦，你身上是也发生同我一样的事情了吗？
这个谢九辛挑选『样本』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只是不知道，被他挑选的『样本』暗地里还藏着多少？
丁香勾起唇讥讽一笑，他们不过是被人挑选的『样本』罢了，可她的傻弟弟、傻丈夫还试图出海去复制更多的『样本』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知。
想到这，丁香眼神一沉，可那又是为什么，她成为了那个特殊的『样本』？谢九辛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操纵者是他？
丁香自嘲地笑笑，她笑大川和张文波，可她同样也是被人蒙在鼓里算计，只不过是稍微知道得多了一点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但是这样被人瞒在鼓里真的很不爽啊。
同谢九辛约定的三个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半，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可就不是当初的那么好打发了。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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