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4、第 4 章

　　集装箱区离第七号卫星城的中心地带有很长一段距离，所以污染物浓度在这附近相对来说较低，拾荒者随身携带的监测器就是用来衡量所到之处污染物浓度的重要指标。红区是当初军队撤离时划下的界限，包括了污染泄漏的基地，为了防止里面受到污染影响而产生变异的物种跑出来，红区的界限处设有红外线感应装置，监测到生命迹象就会自动开启，在污染物被携带出来之前将生物射杀。

　　下了车之后拾荒者就自动分散开来，以免因为物资产生纠纷。
　　南琰沿着几个集装箱走了好一阵，外围的区域基本上已经被扫荡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或者说压根就不能用的，翻找的意义不大。

　　手电在黑暗中找出一条笔直的光线，他今天要进红区。
　　靠近警示牌的时候，腰上的监测器依旧没有响动，果然，这个地方的污染物浓度没有原先预想的那么高。南琰沿着那圈警戒线走了一会儿，地上有些小型动物的尸骨，都已经白骨化了，污染区的那些生物经年累月地看着同伴的尸体就该知道不能出这条线。

　　一只兔子的头盖骨落在警戒线外边，被南琰的靴子脆生生地踩碎了。

　　“对不起。”南琰毫无诚意地道歉道。看了眼碎成渣渣的兔子骨头，南琰找到了半个月前鼹鼠说的那堵破墙，上面有一个缺口。知道这个缺口的人并不多，鼹鼠也是前段时间在羊骨箱子听了一耳朵才知道。
　　鼹鼠心眼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一起出城的一个新手拾荒者，让人打了马前卒，来确认这个缺口能过人。然而新人过了墙之后就打消了冒险的念头，两人原路返回。

　　洞口很窄，鼹鼠那种体型过去估计也得费点力气。
　　南琰很没尊严的尝试收起肩膀挤过那个窄缝，然而失败了。即便他身上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他的身高就不允许他穿过那个洞。

　　“幸好我有备而来。”南琰嘀嘀咕咕地在身上找了半天，从口袋里面找出了一个小型推进器，将它固定在某一端。

　　随着南琰的手摇发动，那点墙缝有扩大的趋势。
　　南琰望了眼黑蓝色的天空，雨后跟水洗一样，只有一弯新月。他只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轮散着清晖的像镰刀似得的月亮看起来和新月军团的标志一样不怀好意。

　　虽然裂缝随着推进器的推进有扩大的趋势，但是南琰还是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倒霉，预感一向非常精准。
　　那堵墙大概已经独自在荒野上站了太久，在这一瞬间，倾塌而下。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了不低的□□。

　　南琰沉默地看了眼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的去的墙面，墙对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南琰吹了吹推进器上面的灰，收进口袋，跨了过去。令人奇怪的是，这面墙后面似乎根本就没有安装红外线扫描仪。

　　反正都塌了，还是找东西要紧。
　　南琰做事的准则就是不要为塌掉的每一堵墙回头，他懒得再去想怎么处理这栋破墙以及之后会发生什么。和鼹鼠带回来的消息一样，这一片的污染物浓度很低。南琰看了眼腰上的那个监测值，和在集装箱区差不多。

　　相较于那片已经被人搜索了许多次的区域，这片区域显然物资更为丰富。
　　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保留相对完整的半球状实验基地。
　　七号城和六号城不一样，如果说六号城像是无序混乱的犯罪天堂，七号城就是极度地有序。因为位于七号城的，都是一些科研团队和他们的新兴实验项目。这是个城市那么大的大型孵化器，这些实验项目最后未必全都会成功，但只要其中有一样成功了，这个城市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外面的那些集装箱区，就是当初参与试验的一些低权限人员的居住区。
　　而这里，才是真正的七号城。

　　曾经有人怀疑，实验基地的污染物浓度可能根本没有官方说的那么高，所谓的污染泄漏是为了隐藏实验基地里的某些秘密。当然这只是众多传闻里的一小部分，毕竟没有人去怀疑军团的说法，进入过真正的红区。

　　离那栋半球状的建筑还有十米远的时候，南琰身上的监测器疯狂地响起。
　　南琰愣了愣，抬手将它按掉。
　　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他觉得呼吸有些不畅。正在他准备打消这个念头准备撤离时，他抬头看了眼。就在这座寂静的死亡城市，几公里外，似乎有灯光。南琰确认了一遍，他站的地势高，黑暗中那点灯光很明显，是七号城的中心区域。即便不够明亮，但是它就在那儿。
　　衡量了一下，好奇心以及利益的驱使下，南琰准备走下去。毕竟核心区有的东西是集装箱区那些破烂所不能相提并论的。更何况，他不相信军队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七号城附近。

　　绕过半球型建筑的之后，南琰那种头晕呼吸不畅的感觉得到缓解。
　　他打开了监测器。监测器就像是铁块一样沉默了，上面的数据只有0.00002，比集装箱区域还要低。

　　果然，南琰的嘴角微微带起一点笑意。
　　这是个天大的谎言。
　　七号城或许仍旧残留有污染，但这污染物也许已经没有对外宣传的那样严重了。

　　那堵墙坍塌的动静还是吸引到了人。
　　身后那个拾荒者已经不远不近跟了南琰好一段时间了，除了在半球型那边的建筑物时对方有所犹豫，但很快也下定决心跟了上来。有些有经验的老手会比较反感这种跟随行为。南琰倒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想法，他对于这些后缀一向不上心。

　　七号城的布局相较于一个正式的城市更为简单，几乎不用费什么大力气就能找到中轴线，也不会迷路。拾荒者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快速前进。

　　大概在十分钟后，跟在南琰身后的那个拾荒者就消失了。沿街有许多未经探索的小基地，随便一个都能让他们这一趟不至于空手而归。
　　南琰这次要找的东西相对来说比较稀少，一整套的测量仪配件。毕竟价值一根金条，这玩意儿绝无可能在集装箱区找到。

　　七号城大概已经寂寞太久了，一直很安静的夜出现的几声枪响很突兀。
　　K-23的响声，老头曾训练南琰使用各种枪械，所以毫不费力地，南琰就能分辨出来。新月军团日常任务使用，便携，射程较近，但杀伤力足够。

　　这座城市里有新月军团的人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刚才那几声枪响，难道是那个拾荒者被发现了？南琰迅速找了个就近的钟楼，大理石的地面已经有许多细灰，随着走动飞扬起来。
　　南琰捂了口鼻，猫着腰，从钟楼上方像不远处的那点光亮看去。

　　是一些士兵，同样的黑色军装，分成了对立的两对人马。
　　内讧？
　　南琰颇有兴味地看着，显然对立双方都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来。两对人马都消无声息地在那点光亮下持枪对峙。
　　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军用机甲车，看级别，里头应当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

　　其中一队人数很少，还有人受了伤，看架势准备拼死一搏。
　　但由于双方都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人数占优的那一方没有贸然进攻。

　　南琰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连带着太阳穴的神经都活跃起来。
　　遇见这种喜闻乐见的热闹，他总是很乐意凑一凑。

　　很快双方像是达到了某种契合，从热兵器转为冷兵器，在黑暗中静默地厮杀。
　　毫无疑问，那些军人训练有素，只能听见拳脚带起的风声，但没有受伤后的痛苦的声音。士兵由于改造的原因，对伤痛的感知程度会低于常人，但不是完全没有感知。然而这是把双刃剑，尤其是致命伤，对疼痛的感知程度降低会阻止他们因为伤口停下动作，加速他们的死亡。

　　两方的目的很明确，其中一方要进入那栋建筑。
　　另一方正在阻止。

　　南琰掏出远视镜，他改装过这个镜片，可以让他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地观察到对方，甚至色彩饱和度也和阳光下差不多。防守那队的军装相比于另一队似乎是早些年的款式，甚至穿着军装的那几名士兵年龄也普遍偏大。

　　南琰心中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猜疑。
　　也许这些人，二十年间从未离开过这座七号城。
　　他们守着实验基地里的那个秘密。

　　连这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都被阻止进入的秘密是什么？

　　南琰从钟楼下来，手上的无线电通讯器显示着大约半小时前组织者发来的信息。
　　有另一支从北领地来的军队正在靠近，他们打算提前撤离。

　　看起来那帮可怜的抵抗者很快就会完蛋。

　　南琰抿了抿嘴，觉得毫无趣味。
　　这种单方面压制的情况下显然毫无可能等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更何况那是新月的军队，又不是卡维斯的那帮子废物。

　　然而，就在南琰打定主意不掺和这趟浑水，准备离开时，钟楼一块凸起的大理石地砖引起他的注意。他很快趴到就近的一扇窗户，从这个方向望去，一条细窄的街道直通钟楼和那栋建筑。
　　多年来在厄里斯的经验告诉他，这座钟楼里也很可能有一条地道，通向那栋建筑。

　　南琰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沿着大理石砖的纹路细细地将那一圈嵌满了灰尘的砖缝撬开。一股扑面而来的陈腐气息。
　　南琰捂着鼻子拿着打火机试了试，没有灭。他拿手电向下照去，果然这是一条通道，不是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