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23、第 23 章

　　赫斯提，北领地最繁华的城市。
　　相较于作为北领地权力中心的主城 ，二号卫星城的氛围年轻活泼许多，众多新兴科技和金融公司在这里遍地生花，服务业兴旺。夜色笼罩下，在带着电子帷幕的高楼包围中，带着活力四射的电子音乐背景，几十米高的虚拟投影里缓慢地回放着达飞最后一球的身影。像素已经足够高，成像质量很好，即使近距离地站在天桥向上看去，也不会见到太分明的像素块。

　　达飞是经过基因筛选改造后的专业运动员。
　　准确地说，这是一名天生的运动员，从出生就注定的运动员。
　　这也是为什么这场比赛备受瞩目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基因决定成败？达飞的胜利给出了一部分答案。

　　各种虚拟弹窗广告在街道两旁流动着，流光溢彩。
　　包括堪斯集团的内外骨骼宣传片，相较于原先的康诺医疗，他们的主打宣传的是具有高度隐私保护的内置芯片。尽管很多人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一遍又一遍反复洗脑的广告下，大部分人都渐渐淡化了原先激烈反对的态度。虚拟屏幕翻转，出现基因筛选公司的广告，描述着和谐共处的一家人，父母是完美的父母，孩子是完美的孩子。最后跳出来一行绚丽夺目的宣传语：美好家庭的缔造者-明日青鸟。

　　这两个公司虽然执行的项目不同，但不约而同地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争先恐后地想要占据优势地位来牟利争权。

　　《热点》：达飞夺冠
　　《热点》：明日青鸟总裁独女自拍
　　《热点》：金枪鱼罐头工厂涉嫌违法经营
　　…………
　　《热点》：网球场爆炸事件

　　进入悬空的天桥后，商业街的气息裹挟着形形色色的信息拥挤着扑面而来。路知远面无表情地将面前涌上来的热点虚拟屏幕点叉，在个人手环里设置了屏蔽模式。

　　天桥上一家寿司店门口正在准备解剖一条巨大的金枪鱼，鱼鳞折射着银色的光芒，周围五颜六色的虚幻灯光映照在早就干涸的鱼眼里。鱼身上面绑了个红色的彩结。被人咔擦一刀剪下，扔在一旁。
　　厨师刀下片出粉色透明的鱼肉，贴在剔开的骨头上，用以展示精妙的刀工。

　　本店承诺：所用金枪鱼均来自环球水产养殖中心，绝对非原生海水养殖，无污染。
　　众人鼓掌，站在金枪鱼骨前开始分食。

　　路知远讨厌生食，即便这家店的餐单上价目高得惊人，他还是无法接受生食。

　　人还没有来，包厢开了一扇窗，能开见天桥底下的各式各样的餐饮店。
　　一条中国龙的虚拟影像流畅迅速的从天桥底下穿过，爪子处带着几朵彩色的小烟花。随即，龙消失地无影无踪，几朵粉色的牡丹开始缓缓绽放，一行字浮现在牡丹花上：

　　牡丹园茶餐厅，新店开业，半价酬宾。

　　天桥底下的行人抬头看了一会儿，又各自穿梭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中。

　　路知远调出新闻，网球场的爆炸已经被压在很后面，暂无人员伤亡。讨论的人很少，甚至少过辛西亚的那两张自拍。即便早上收了不少惊吓，但这位小姐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傍晚时连发了好几张照片证明自己状态不错。
　　作为基因公司总裁的独女，辛西亚不仅是基因筛选后的试验品，也是公司代言人之一，姣好的面容和活力四射的状态让她在网络上拥有大量的粉丝，人气极高。

　　被杀的是反对基因改造筛选的几个激进派。
　　裴渊是基地的执行者，裴渊的行动就是基地的态度，而基地的态度，就是新月乃至整个瓦丽达联邦的官方态度。
　　基地也许早就和这些公司达成一致意向了。

　　姗姗来迟的人似乎没有道歉的意思。
　　路知远也没有过多客套，只是将点菜的电子屏幕递了过去，他对上面的任何一样食物兴趣都不大。

　　红色的蔻丹敲在电子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对方精心布置的妆容下，路知远的食欲更低了。他抿了口茶水，用尽全力才淡淡地将目光从面前那张脸上挪开。

　　“就这样吧。”对方说。
　　扑着香粉的小折扇啪地打开，现出上面纷纷绕绕的两只工笔蝴蝶。

　　很快，就有小型机器人端着热毛巾和寿司托盘进来服务。

　　“我一个被基地开除的人，能帮上忙，真是不胜荣幸。”他说着，端起梅子酒向路知远敬酒：“听说你就要去西海岸了？”
　　他掩嘴而笑，却是掩饰不住地开心：“真是令人伤心，哈哈哈哈，利亚姆怕是要伤心欲绝，呵呵呵哈。”

　　他的语气装腔作势地捏着喉咙，说什么都感觉像是在阴阳怪气。

　　路知远拿着酒杯和他对碰了下，灰绿色的眸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大红和服，上面金丝银线地绣着大片的花间白鹤：“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打开镜子，照了照自己那两点口红：“请叫我草间月下子。”

　　“……第23家分店也开业了，恭喜。”

　　因为这句祝贺，菲尼克斯看起来满意了一些，不再纠结称呼。他看着桌上巨大的冰盘，上面放着各种鲷鱼刺身，他故作惊讶：“呀，都点了我爱吃的。”

　　路知远：……不都是你自己点的吗？

　　酒饱饭足，菲尼克斯惬意地抽了两根水烟袋之后，才从他背上的那个大蝴蝶结里掏出一个平板来。

　　“明日青鸟的高管。”菲尼克斯的红指甲点在照片上的男人脸上，那个男人在逃跑时经过裴渊的时候被击杀：“曾经和他的妻子参加过三期试验，很不幸的是，看起来他们的几个胚胎都不符合基因改造并且失败了。所以最后……似乎他的妻子自杀了？”

　　菲尼克斯嘀嘀咕咕地开始找自己的资料库，然后确认道：“是了，三个月前，自杀了。没有写原因，大概是自己亲手解决了自己的胚胎…… 啊不，有个大女儿，第一个胚胎刚开始成功了，然而三岁的时候出现遗传病突发的情况，去世了。之后几个胚胎陆续失败，而且她一开始是拒绝参加第三期试验的。”

　　看起来，妻儿的接连去世让这个曾经的基因公司高管站在了基因改造的对立面。

　　“这个呢……”菲尼克斯鼓了鼓嘴：“她就更倒霉一些啦，试验员，好像精神不怎么好，辞职了。辞职之后就去搞事情了。不知道是加班加太多心有怨愤还是什么的？”

　　“至于这哥们，光我查到的，去年参加过56次游行，反内骨骼，反LGBT，反气候变暖，反电子手环辐射，反监视，估计什么样的活动他都会来掺一脚。没有其他特别明显和直接的矛盾，水电工，爆炸用的东西好像是通过他买的。不过也查不到了，大部分物证都被清理了。”

　　“这个型号的机械蜘蛛呢？”路知远掏出照片。

　　菲尼克斯抠着那双眼角飞着红粉的眼睛看了好几遍：“不像是自己组装的。不过黑水军团倒是有蜘蛛形状的探测器。数量多的话，可能从军火商那边购买过来之后自己改造的。”

　　高管，试验员，水电工，都不像是能改造这些东西的人。
　　更何况还要黑进巡逻车的系统里。

　　菲尼克斯叹了口气道：“何必知道这么多。”
　　他说着又想起些什么：“虽说基因改造不成熟，但内骨骼一样不靠谱。你知道安莲娜吗？裴渊的搭档，前段时间终于死了。”

　　“终于死了……是什么意思？”

　　菲尼克斯道：“她是深度的内骨骼，几乎已经快要完成全部替换了，但是好像中间受伤之后出了点什么问题，不仅仅是排异，整副骨骼都没法继续呆在她体内了。太痛了，好像最后切断了她所有的神经连接，留在疗养舱里。谁都能杀死她，但她自己又死不了的那种，啧啧啧，你说惨不惨？前几天做监测，才发现她的大脑已经没有脑电波了。要我说，Falcon里面的这几个试验品，最后结局都不会太好。”
　　他说着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一句：“绝密级别，基地不让外传。”

　　路知远回想起半年前的那次相遇。那个时候安莲娜的状况就已经很糟糕了，裴渊匆匆赶回来，大抵是知道些什么的。

　　菲尼克斯的父亲是基地其中一个实验室的负责人，菲尼克斯曾经在基地上学期间通过窃取他父亲的权限来贩卖资料。
　　最后被基地开除，被父亲逐出家门。
　　于是这家伙开始放飞自我，专心商业并且坑爹之路永不停歇。

　　路知远相信菲尼克斯没有必要拿这件事开玩笑，安莲娜的确去世了。

　　路知远心烦意乱地离开了赫斯提。
　　所有乱糟糟的思绪汇成两个字重复在他的脑海里：裴渊，裴渊。

　　拥挤慌乱的人群里，裴渊看着路知远：“我只是执行命令的人。”
　　他的速度很快，路知远根本来不及抢在他前面救下那个女试验员。裴渊说：“你要成为那个决定命令的人，才能对我说不。”

　　对门依旧在开派对，辛西亚喝醉了，躺在电梯门口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路知远说：“不要躺在这里，很危险。”
　　辛西亚笑了笑：“我不在乎。”

　　“裴渊呢？”

　　“走了吧，把房子给我了。”辛西亚醉得不轻，说话颠三倒四的。很快几个年轻人走出来将她带了回去。

　　已经找过清洁公司了，茶几上有付款后的收据。
　　两倍的清洁费以及损失费都在另外一张支票上。
　　还有一只黑炭团子，正不明所以地坐在茶几旁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