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大饼也是脸

28、番外一

　　我十岁那年跟着母亲搬家后，遇见了一个让我印象很深的小孩。
　　他叫何秋。
　　明明和我一样大的岁数，脸上却总是洋溢着无知的欢乐，这让我很难理解。我不喜欢和陌生的人打交道，搬家那天，我站在我母亲的身后，警惕的打量着何秋一家。我并没有见过这样和睦友好的一家。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向寡言少语，偶尔会对我笑笑。我们之前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后来家里来了一个画着很浓厚的妆容的女人，我的母亲和她争吵之后，便带着我离开了那里。
　　母亲很忙，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我总是见不到她，以前是，搬家之后亦是这样。
　　突然有一天，我上学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何秋，他的爸爸拉着他的手，手里还帮他拎着书包。我突然有点羡慕何秋，我觉得他是一个特别幸福的孩子，拥有很多我不敢妄想的美好。正当我从他们旁边走过的时候，何秋的爸爸喊住我，笑着揽过我，和我说小孩子一个人走不安全，以后就和他们一起走。
　　我有点错愕，也非常的不好意思，他没有问我的母亲为什么对我疏于照顾，只是拉开何秋的书包，从里面掏出几颗糖果塞到我的手里，然后拍拍何秋的脑袋，让我们一起走。
　　何秋看着自己的糖果被瓜分了几颗，嘟起嘴哼唧一声，然后咧嘴揽住我的脖子，语气异常嚣张：“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要知道乖乖地听我的话，不然我是会打你的！”
　　面对何秋如此幼稚的话语，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冷着眼看着他，毕竟我一向不喜欢笑。然后何秋的爸爸立马揪住他的耳朵，好笑中带着几分严肃道：“小秋你不许欺负宋嚣，是不是欠教训了？”
　　我看着何秋明明眼睛通红，却还努着嘴一脸坚强的模样，一时之间感到有些奇妙，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然后我看见何秋气鼓鼓的瞪了我一眼，我便立马抿唇。

　　何秋是个孩子王，很受同龄孩子的喜欢，但是这种现象似乎在我出现之后，有了一丝改变。可能是出于对新同学的关爱，教室里很多小孩都会跑到我旁边，小孩子都是天真的，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我看着自己桌上的一堆零食，有些为难的看向何秋。何秋正舔着手里的棒棒糖，看见我盯着他之后，只见他慌乱的想要把棒棒糖收起来，并且恶狠狠的对着我说：“看什么看！我是不会把我的棒棒糖给你吃的，想都别想！”
　　我张了张嘴，鉴于他这种护食的“狠劲”，移开视线，心里却莫名的想笑。
　　怎么会有这么傻且可爱的人呢？

　　何秋经常会跟我说，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他才是最受欢迎的小孩。
　　我当时想的是，何秋不仅傻，还笨，他明明更好看啊......

　　我的母亲看我和何秋一家走的近之后，便出现的更少了，她如果在家的话，偶尔会做些饭放着，我自己热一下就可以吃，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买点面包吃，后来看着何秋越长越高，我突然有些发闷，开始自己买菜做一些有营养的饭菜，然后在何秋无比惊羡的目光中，长高再长高......

　　上初中之后，何秋的爸爸便不再送他上学了，我看着懒癌症晚期的何秋，心里无奈的叹着气，只好自己背着包上学，何秋几乎每次都是踩着点到教室，然后在老师“炽热”的目光中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何秋真的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和男生关系好就算了，异性缘还那么好。不少女生不好意思当面把情书给他，看着何秋平时会和我一起走，就把情书给我让我转交。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有点生气，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不过我当然是没有把情书拿给何秋，我固执的以“都是为了何秋好，不能早恋”为由，将情书扔了一封又一封。
　　后来有一次，有女生给我情书让我转交的时候，恰巧被何秋遇见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我做的那些卑劣的事情要被发现了，没想到何秋居然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不怀好意道：“宋嚣你早恋，我要举报你！”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万分轻松的将粉红的信纸丢进垃圾桶，淡定道：“没有。”

　　何秋很好糊弄，看我一脸毫无心虚之态，砸了咂嘴，我知道他已经对此不感兴趣了。

　　有段时间我一直躲着何秋，不去搭理他。因为我好几晚睡觉都梦到了他，梦中的我将他按在床上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惊醒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我被自己的梦吓到了，我一度觉得自己出了点问题，然后偷偷上网搜索，后来看到了一个词--“同性恋”。
　　我天生喜欢男的吗？
　　不是，我揉了揉眉心，只不过那个人是何秋，而何秋又恰好是个男的而已。

　　我一见到何秋，就想到梦中的苟且，我开始不冷静，又不得不故作高冷，何秋是个心大的人，如果换做旁人，早就受不了了吧。

　　于是我一面忍受着我喜欢何秋这一结果的煎熬，又一面享受着何秋对我执着的好。我害怕何秋发现我的龌龊心思，然后远离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何秋当然不会发现我的心思，他只以为我讨厌他。

　　初二下学期快期末考的时候，何秋硬拉着我要去买雪糕吃，我说快考试了，不要吃这些过冷的食物，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何秋说，他的身体壮的跟牛一样，不会感冒。
　　然后结果是，他吃了一根雪糕之后，又管不住嘴，吃了第二根，又买了路边摊吃到打嗝，结果第二天生病了没法上学参加考试，初三就被刷在了慢班，我因此不能继续和他在一个班了。

　　我很生气，又怪自己不能不参加考试然后和他继续一个班。

　　我的母亲对我要求很严格，我知道她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很不容易，因此在很多方面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比如成绩。
　　我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因为我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她曾在醉酒时抱着我大哭，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为什么还不够优秀。
　　所以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足够优秀才行。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对我的标准是什么，我当然知道这不仅仅是在成绩方面。初三前的那个暑假，我知道了自己的具体身世。

　　我以为我的父亲早就亡故了，没成想那天起床之后，刚走进客厅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
　　我的母亲坐在男人的对面，脸上一片冷漠，端着水杯的手却在隐隐发抖。看着我出来后，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的解放。
　　我皱着眉走过去，“母亲？”

　　是不是很难相信，我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过去，却是第一次见到我的亲生父亲？
　　我的父亲是这座城市有名的权贵，他背后的宋家也是这座城市最具有地位的名门望族。我从他的衣物装饰以及得体的坐姿中便可以看出他的修养，这和我以及我的母亲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当然不愚蠢的猜到了我这尴尬的身份——私生子。

　　“宋嚣？”我的父亲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叫我名字的时候都懒得掀起他的眼皮看我一眼。
　　我微微凝眸，他的行为让我感到不愉。我坐在我母亲的身旁，“有事？”

　　一个有钱有势且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却突然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

　　“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我的父亲显然不允许有人忤逆他，看得出来他一向独裁惯了。

　　可我并不打算让他顺心如意：“这是我的家，你和我谈态度？”
　　买这个二手房的时候，我的母亲典当了外祖母送她的名贵首饰，所以她才会如此辛苦。

　　男人似乎愣了一会，不过突然一笑，心情愉悦：“不愧是我的孩子，像我。”

　　我的母亲牵强的笑了笑，我却是冷淡的看着他。

　　我的父亲来找我的原因很简单，他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然而在他的那些孩子中，并没有让他感到满意的人选。然后，他想到了我。

　　让我回到宋家，就必须要我离开我的母亲，我不可能丢下我的母亲，而且，我也不想和何秋分别。

　　我拒绝了我父亲的要求，并且表示，我完全没有回到宋家的想法。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只怕我一脚踏进去之后，我身边的人都将不能幸免了。
　　我不能将我的母亲跟何秋陷入危险之中。

　　我的父亲并不意外我的选择，走之前他对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迟早会来找我的，不过到时候，你要付出的可比你现在要多。”

　　我冷眼看着他，表示不会有那一天。

　　他挑了挑眉，不再说话，起身优雅离开。

　　我当时不屑极了，完全没想到后来我真的去找了他，并且跪着低声下气的求他帮助我。想想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