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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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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凉风总是沁人的,立马将柳砚青那烦乱的心情抚平了。
他的脚程虽快,但本就落后那个红色身影许多,此刻距离虽在一点一点逐步拉近,却也追得很累,更要命的是,那人在发现有人追着他跑时,拼了命地加快了速度,甚至连风也追不上他了。
这样的轻功,又有一身极其显眼的大红披风,果然是陆小凤吧。
“陆小凤!”柳砚青叫了他一声,被灌了一嘴的凉风。
陆小凤肉眼可见地停留片刻,又好像遇到鬼似的,拼命地跑,钻进人多人杂的居民区里,灵活地拐着,很快就没了身影。
“陆小凤!”
柳砚青咬牙切齿,浑身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剑气,将脚边的细灰尘都激荡开来,但马上又完全被他收敛回去。
陆小凤脚下一个踉跄,控制不住地向前摔了个大马趴,他默默鼻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见那股压迫神经的不好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他才松了口气,坐在地上喘起来。
该怎么办?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金九龄的事已经解决了,但西门吹雪要与叶孤城决斗的事,他该怎么说?
当面讲肯定会被某个气急败坏的人一剑劈成两半。
陆小凤苦笑出声。
他大概还是……要命吧。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斗的事,就算陆小凤闭口不言,也很快传的沸沸扬扬,全江湖都在翘首以盼这一天。
全江湖都知道,柳砚青自然也已知道了,他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冷冷笑了一声。
八月十五中秋节,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有两个绝世的剑客相约紫金山顶进行决斗,为了亲眼看到这两位剑客的旷世一战,不知有多少内心火热的江湖人不惜离家千里。
这一个中秋节,注定不太平了。
柳砚青知道消息的那一刻,的确心中有火在烧般,又气又闷,连王怜花那里大力丸的进度也不赶了,当下用内力支撑,马不停蹄地往万梅山庄赶,即便如他内力浑厚,气力中间也枯竭了许多次,好歹紧赶慢赶,是到万梅山庄的地界了。
这一路上,即便再大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柳砚青觉得,即便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二人的结合体,哪怕加上一个叶孤城,他也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谈话。
可坐在他对面的不是陆小凤,更不是西门吹雪,而是一个他没有办法的人。
玉罗刹。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柳砚青只好听他讲话。
“青青啊,不要怪爹爹多嘴,依爹爹多年的经验和看人的眼光,西门吹雪绝非你的良人哪。”玉罗刹喝一口水,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依爹爹观察,西门吹雪这人冷心冷肺的,一点也不温柔贤惠,又不能为你生儿育女,继承我们西方魔教、不,操持内庭,绝非贤妻良母啊。”
“堂堂西方魔教教主,你这么闲?”柳砚青揉着眉,心中不像以前不耐烦,而是满肚子无奈,“父亲,怂恿西门吹雪的也是你,说他坏话的又是你,你到底是想要我怎么样?”
玉罗刹听见这一声“父亲”眼睛一亮,嘴角疯狂上扬,但随即又板起了脸,道:“之前西门吹雪对你还算好,起码不会因为剑冷落你,但如今他要和叶孤城比剑,生死未定,我怕你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所以趁早放下好,不然就放不下了,尤其是当那人死在你面前。”
说着,玉罗刹语气渐沉,情绪低落了一下。
“爹爹不想你怎样,只要青青你答应继承我们魔教,爹就不再管你。”
柳砚青听完,也不像往常一口拒绝,反而道:“我考虑考虑。”
玉罗刹十分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差点就抛下儿子去街上跑几圈了。
“不过,”柳砚青又道:“你正值壮年,没有必要这么容易把魔教交出来。”
玉罗刹只感叹道:“世事无常。”
“起码我要先将峨眉安排好,”虽然他并不是掌门,却大小也是一个长老,“我要给我师兄报仇起。”
玉罗刹道:“胡道人果然是被歹人所害?”
柳砚青缓缓点头:“当年魏无牙挑上移花宫,被邀月怜星打成重伤,被下山云游的师兄救下,好生照料不说,还教了他保命的几招。魏无牙见财起意,以为师兄身上藏有重宝,便趁师兄不备,将他重伤。若非我师兄内力深厚,将毒压制,恐怕早已撑不到回峨眉的那天。”
见玉罗刹欲言又止,柳砚青从怀里摸出一支圆柱形的玉石容器来,递给玉罗刹,道:“父亲,劳你帮我将这东西炼成药。”
玉罗刹挑眉接过,脸色一变:“你哪里来的?”
柳砚青随口道:“好不容易弄来的。”
玉罗刹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道:“好,爹爹弄好再来找你。”
……
万梅山庄也许没有一万棵梅花树,但起码也有成百上千棵。
敲门声响起,是个眉目和蔼、须发花白的老者开的门。
他听见有人敲门,显然很是意外。
毕竟万梅山庄的主人西门吹雪早已亲口说出闭门不见客的话,竟然还会有人前来拜访,而拜访的客人是柳砚青,更叫老人家惊奇。
他以为自家庄主不告而别在先,这位看起来脾气并不良善柔软的柳宗师应该与他割袍断义、恩断义绝才是。
柳砚青张了张嘴:“……福伯。”
福伯笑道:“柳公子怎么来了?”
柳砚青道:“陆小凤说,西门吹雪在家里。”
福伯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庄主说他不见客,老朽作为下属,也不好替主子接客。不然柳公子亲自去问问我们庄主,老朽也好交代。”说完,福伯两眼一闭,慢吞吞转过身去,背着手走了。
“庄主在静室。”
静室关着门。
即便隔了一扇门,柳砚青仍能感受到某位绝世的剑客散发出来的凛冽森寒的剑意。
美中不足且致命的一点是,这剑意已残缺了它的道,它最重要的部分。
——这把绝世的利剑已消磨了杀气。
没有杀气的剑,是否还能一往无前、只进不退呢?
柳砚青忽然不懂了。
他犹豫着推开静室的门。
西门吹雪背对着门坐在蒲团上,身上散发着森森寒气,他头发披散着,气息内敛,快要与昏暗无光的室内融于一体。
良久没有动静。
西门吹雪疑惑转身,然后瞪大了眼睛。
看见这一幕柳砚青本该笑的,他也的确很想笑,但一闪而逝的笑意过后,心中涌上的确是浓浓的悲哀沉郁。
一个媲美剑的人,一个本该登顶的神,本不应该露出如此人性化的情绪。
西门吹雪本该是一个神,一个他此生最渴望的完美对手。
“西门吹雪,”柳砚青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出来,比一场。我想看看……你究竟能进步到何种境界。”
若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之间一定只有一个能活下来,柳砚青私心希望,这个人要是西门吹雪,不管是什么样的西门吹雪。
若要战胜叶孤城,已成为人的西门吹雪,就必须重新变成神。
七情六欲?
神本不需要七情六欲。
西门吹雪提起剑,缓缓起身,沉默了一阵,眼里重新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一日复一日,一刻不停地练剑、比剑、磨剑、悟剑,柳砚青几乎快忘了他是来万梅山庄吵架的,他几乎也要变成了一柄只知道把自己磨快磨光的剑。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并不喜欢,但却很适合西门吹雪,他的进步,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即便柳砚青全力以赴,西门吹雪也能坚持五十招以内不败。
而“五十”这个数字,正在逐日变成“六十”、“七十”。
离八月十五还有几天,西门吹雪正准备启程时,陆小凤来了。
陆小凤并不很精神,甚至有几分被榨干了的憔悴,他看见柳砚青抱着剑坐在树下等他,也只是愣了愣,连跑都不想再跑了,一屁股瘫在地上,从容接下了柳砚青的眼刀,一副“随便打随便骂我自岿然不动”的无赖样。
他谈起了许多江湖高手莫名其妙暴毙在家的奇闻,这些人本是百里挑一的武功高手,死因却差不多,要么是经脉爆裂而亡、要么是真气逆行、气血上涌而毙,搞得江湖上人人自危,有些甚至连武功都不敢继续练下去,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我远远看过一眼,死状之惨烈简直是骇人听闻!连我看了都不寒而栗,差点也萌生了再也不练武功的想法……”陆小凤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前都和人起过冲突,大发雷霆了一番,回去之后就都暴毙了。”
陆小凤冷笑道:“这种死法倒是有一点点眼熟。”
柳砚青抛过去一个瓶子,轻描淡写道:“你要是闲不住就去查吧。大力丸,十二星相。”
陆小凤猛地抬头:“又是十二星相?!”
这个“又”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