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相食 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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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涉谷街头在微冷朝阳的浸泡下呈现出奇异的淡蓝色。
令人有些惊讶的是店内竟然还有几位客人。相良怜和夏油杰在星巴克的收银台前排队，前面还站着背双肩包的上班族和穿制服的女学生。她小声地和夏油说：“这个点，人居然还挺多的。”
女生换了备用的口罩，声音有些模糊，因此站在她身后黑发男生轻轻垂下脸，向她凑近了些。相良听到他的声音几乎就落在自己头发上：“这一带白天人更多。”
“你们平时经常来这边玩吗？”
“嗯——也没有。不过悟对这附近比较熟。”
“灰原君之前和我说，五条还拽着他们去了卡拉OK。”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大家意外地有在享受高中生活呢。”她跟着队伍向前走了一步，听到夏油很快跟上来：“相良你平时去卡拉OK第一首会点什么歌？”
“我吗？”她想了想。在相良怜枯燥的学生时代，其实几乎从没有过和同学出门玩的经历，不过她还是从少得可怜的回忆中挑选着答案，“天体观测吧。”
“喔。有点意外。”
“是吗……？”相良笑了，“我也是会听流行歌的啊。夏油你呢？”
夏油杰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轻轻传来：“我的话……”
她没来得及听到男生的回答，点单的队伍已经轮到相良，女生飞快地点完了焦糖牛奶，回头示意夏油自己先去领餐区等他，再走出两步，忽然发现自己忘记听到他最后的答案。
辅助监督走得很早。听说他们打算等星巴克开门之后，男人叫两个学生留在这里好好吃完早饭再回学校，自己则被高专的电话催着回去了。——之后怎么办？夏油杰去清理现场的时候，相良坐在车里，忽然向男人问道。
“今天早上会开发布会。”箱岛动作飞快地帮女生清洗着伤口，她手心整个被划烂，一道长长的割伤两侧血肉横翻。男人抬头瞅了相良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虽然高专这边已经在着手封锁消息，但是之后一段时间涉谷的区域压力应该会很高，还得继续盯着。不过还好，至少诅咒已经被处理掉了。”
“……我总觉得好像什么都还没结束。”相良望着车窗外三三两两经过的行人，“这个，其实是人为事件吧？”
“怎么这么说？”
“诅咒的等级膨胀太突然了。……和之前大学那件事好像。”
辅助监督斟酌了片刻，没有隐瞒：
“协会这边还在调查背后的诅咒师。不过联系到和束的事件，调查可能很难有进展。”
“我就觉得是这样。……但是话又说回来，诅咒这么简单就被处理掉，诅咒师本人却还不现身，也太奇怪了。”女生往车窗的方向靠了靠，“说不定那家伙现在就躲在这附近看着我们呢。”
“……”
“那这件事之后还是归我们管吗？”
“之后的任务已经转接给上面了，你们不用担心。”
相良于是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交给‘大人们’的事情，最后基本都不了了之了呢。”
“谁让大人们有很多无聊的事要忙。”箱岛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但是放心，高专这边是绝对不会置你们于险境的。”
相良又笑了：“听上去真安心。”
闻言，为她包扎完伤口的辅助监督抬起手，拿什么东西敲了敲女生的脑袋：“小丫头片子。”
相良抬手摸了摸，发现是两支棒棒糖，一支紫色一支奶白色。刚好这时有人在她身后敲着车窗，噔噔。她放下车窗，出现了一只清瘦的男生的手，像是刚刚沾过水，手背上的皮肤看上去还有些潮湿，指节在天亮时分的晨风中被吹得微微发红。
“结束了？”她轻轻地问。
“嗯。”从相良的角度无法看到夏油杰的表情，只听到他语气如常地应了一声。女生于是把抓在手里的两支棒棒糖从车窗递出去：“你要哪个？”
“嗯？”
“来自箱岛先生的慰问品。”
她听到男生笑起来，然后他在车窗前俯下身，先是领口、下巴、鼻子——这下相良怜终于看到他了，夏油杰微垂着脸，神色细淡，稍作斟酌之后从她手中接过了紫色的那只棒棒糖，“那就这个吧。”相良注意到男生将糖揣进了口袋里，没有吃。
“傻站在外面吹风干嘛，不冷吗。”一旁的辅助监督拉开门下车，绕回了驾驶席。相良又听到夏油说：“没事，您先回去吧，我和相良还要去那边吃个早饭。”
“去哪？”
男人还没来得及听到回答，相良已经三两下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就前面那个星巴克。”她看到夏油抬手指了指远处，冲着驾驶席的男人微笑。
箱岛看了看他们俩，像在打量一对鬼鬼祟祟的共犯：“行。那你们慢慢吃。不急，回学校注意安全。”他似乎还想嘱咐些什么，然而搁在一旁的手机却又响起来，只好向两个学生摆摆手。
夏油杰坐在窗前喝着刚买的咖啡。相良的焦糖牛奶还搁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刚刚女生放下杯子之后就又去排队了，也不知道在买什么。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男生把手伸进口袋，却在同时摸到了一片有些硬的塑料纸——是刚刚相良分给他的糖。
他翻开手机，从上到下一条条回着消息。
不多时相良端着盘子回来，夏油帮她接了一下，看到盘子里盛着刚烤好的面包和点心。“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挑了一下。”
“我其实都行。”
女生刚一落座，身旁的夏油杰就合上手机，收进口袋。这次他没有多客气，跟着相良随手挑了一块面包。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也没吃饭……？”相良扭头看他。
男生闻言苦笑了一下：“昨天回去太晚就直接睡了。”
然后就又被辅助监督拽起来执行任务，直到现在。
相良很是同情地一垂脑袋：“辛苦了。”她大概是困了，好不容易终于坐下，喝到温暖的牛奶，说话时语气模模糊糊的。
夏油杰瞧她那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相良你今天还有任务吗？”
“没有。……箱岛先生说我病还没好，让我回去躺着。夏油呢？”
“本来下午有一个，刚刚来联络说好像交给别人了。”
“……”
女生用没受伤的手捧着温暖的纸杯，“也不知道到底该说那个人是关心学生还是爱偷懒。”
“我们也就只有这个季节才能偷一下懒。”
夏油的目光扫过相良垂在一侧的右手，“你伤怎么样？”
“还好，回去找硝子看一下就没事了。”她语气淡然，男生于是没有再追究。
店内又不断走进新的客人。相良怜坐在窗前看着他们刚刚和诅咒战斗过的地方，夏油杰的解释是正确的，涉谷十字路的繁忙在这个时间段已经初露端倪，步履匆忙的行人们在绿灯亮起后汇聚成纷乱的河流。她也曾经在东京生活过许多年，却很少来这一带——好像她总觉得自己终究是不属于这里的。
忽然她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
相良抬起脸，视线扫过面前玻璃窗外的马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过的中学生和提着包的上班族。
她于是没有作声，片刻后又忽然开口：“我刚刚问了箱岛先生……”
夏油杰侧过脸看她。
“听他的口气，和束的事件，在那之后好像也没什么进展。”
男生立刻反应过来：“我也问过，他说和束被转移到了协会的收容所，自那以后好像就没有开口过。”
“警察那边没有说什么吗？”
“毕竟事件还没解决，也不能就这么把他交给警察，估计是协会在中间做了协调吧。”
“……”相良喝了一口牛奶，轻轻咬着纸杯沿，“这种结果，我们倒是无所谓了……连公开审理都没有，对受害者家属那边要怎么说？”
夏油杰没有回答。
无法公之于众的隔阂，对他们双方都会带来伤害，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或早或晚。
“说到这个。”女生很及时地换了话题，“这次的诅咒，你有没有觉得……”
黑发男生和她对上视线：“跟那次很像？”
她点头。
“确实是有一些类似。不过这次的作案手法看上去不像外行，背后恐怕是有诅咒师参与。”
“我也觉得。”
相良思索着，“但是诅咒就这样被我们简单解决了，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都没有答案。女生终于喝完了那杯焦糖牛奶。因为只能用左手，她吃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因此夏油杰也陪着她一起细嚼慢咽。见相良好像终于吃完，男生这才站起身。
她重新整齐戴好口罩，看到站在一边等自己的夏油，忽然顿了顿：“说起来。”
“？”
“刚才那个诅咒……”
女生说话时的尾音有些微弱地消失在口罩后。倒是夏油杰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是能在白色物体的表面自由活动的类型，还挺少见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呢。”
他们一起朝店外走去。自动门在相良面前徐徐展开，清晨的寒风扑面而来：“我是想到，可能那家伙也和上次的诅咒一样，被注入了其他人的咒力。”她回头看向的夏油，“你不要吃坏了肚子。”
夏油一下就笑了：“不会的。”
回去的路上，相良怜坐在电车里轻轻打了个盹。呼出的暖气在口罩内反复晕开，感冒带来的疲惫感让她差一点就要陷入沉眠。
“你可以睡的。”夏油杰看她脑袋偏了一下又迅速惊醒，于是提醒道。
他上次也这么说过。
“你比我累。我出门之前还在宿舍歇了歇。”相良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夏油你才应该睡一会儿。”
夏油望着对面的车窗，语气轻柔却又不容置喙：“我不会睡的。”
“……那我也得醒着。”女生模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固执。
听到她这么说，黑发男生偏过脸看了一眼身侧的相良。正值早高峰，电车内乘客拥挤，他们两人都靠着椅背休息，肩膀几乎快要挨到一起。
他发现相良怜犯困的时候态度比平时要强硬不少，反而才显得有几分像中学生。
当然，夏油杰并没有说出口。
“我发誓，我平时觉没这么多的。”相良怕自己不小心睡着，开始寻找话题，“至少我每天这个点都已经跑完步回宿舍了。”
“这样。”
“夏油你是不是也每天都在山上晨跑？”
男生愣了一下：“对。——我好像没碰到过你？”
“嗯。我也是之前听灰原君说了才知道。”
“那家伙还真是什么都说……”
她笑了：“他还说了好多呢。”还有好多关于夏油杰的事情，全都是她不曾知道的。
“说到这个，”他们小声说着话，相良终于感觉自己的头脑又逐渐清明起来了，“之前五条给我们带了一大堆味噌当伴手礼，完全煮不完。……你们要不要改天过来一起吃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静静的，回荡在口罩之下狭小的闭塞里。
“好啊。”
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夏油杰淡然的答复几乎毫无迟疑地就落了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女生在口罩下微不可察地微笑起来，闭了闭眼。电车穿过隧道，驶入明亮的地上。
中途下车换乘时，相良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人来人往的车站。
“怎么了？”夏油杰叫她。
“你说，诅咒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忽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问，“我最开始觉得是对高专有怨恨，才会像示威一样把‘窗’的尸体丢在涉谷街头。……或者是某种警告。”
“其实，”夏油低头看她，“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有人一直盯着我们。”
相良愣了一下，却并不惊讶于男生的敏锐：“……对吧。但是离开那片区域之后，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越来越弱，刚才彻底消失了。”不断有下车的乘客从他们身旁走过，“我问了箱岛先生，看他的意思，协会原本应该是打算利用我们吸引诅咒师现身。”
“所以协会的算盘打错了，对方的目标其实不是我们？”
“可能……”她抬头看向黑发男生，“你那里还有被害者的资料吗？”
“手机里有。”
他们接下来都没有任务，站在车站内吹了吹风，两个人反而都清醒不少。
夏油示意她先去旁边有座位的候车间。这一站不在通勤高峰线上，走进候车间后也只有他们两人。相良挨着夏油坐下，和他一起翻看男生手机里保存的资料。依然是那些昨晚辅助监督已经告诉过他们的情报，平凡无奇的被害人，工作地点和内容没有任何重叠。
两人来回翻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于是相良看着夏油操作键盘，登录进某个写满字的页面。
“这是什么……？”
“一个匿名论坛。用户大多是年轻人。”黑发男生很快地按着键盘。
相良呆了几秒：“真不愧是自由的东京校……”
“？你们在京都都是这么说我们的吗？”夏油笑了，“最开始只是悟闲着无聊注册了账号，后来遇到需要自己收集情报的任务，就开始经常留心网上的消息了。”
“原来如此。”
哦。这么说来，她读书的时候好像也用过几次类似的……相良看着屏幕里不断划过的界面，有些艰难地回想着翻盖手机时代的遥远记忆。
忽然，一条回复量很高的贴子出现在了论坛首页。
看到那行字后，相良下意识便扭头去看身旁的夏油杰。不过她还没有出声，男生就已经迅速点了进去。
「有谁看到最近的连续过劳死事件吗？」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10.相食 其二
